第119章 难以解释的误会

　　半夜零点十分，训练集合哨声吹响。一周有两到三次夜训，新队员们也都习惯了。

　　高景烨仍旧被周杨叫出去做单独训练。

　　“既然是晚上，我们就练夜间潜伏。”

　　周杨带着高景烨爬上离训练场最近的一座山，设置伪装网，披上吉利服，脸上画上油彩， 一切做的都跟战时的一样。

　　两人潜伏的地方相差一百米，枪管小幅度移动，通过瞄准镜可以看到整个训练场的情景， 也可以互相看到对方黑洞洞的枪管。

　　瞄准镜的整个视野被另一支狙击枪的伤口占满，这种恐惧感能让人汗毛尽竖。这是狙击手 最怕的情形，就是在瞄准镜里看到另一支狙击枪的枪口。

　　高景烨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全身被冷汗淋湿，他仿佛看到了子弹从对方枪管里射出，射 进自己的眼睛。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夺命的子弹。

　　“怕吗？”

　　无线电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是周杨的。

　　高景烨一个激灵，眼睛眨了一下，再看瞄准镜时，枪管已经不在，周杨掉转了枪口，正对

　　着训练场。

　　高景烨定了定心神，把问题抛给了周杨：“你怕吗？”

　　“怕。”周杨回得很干脆，很坦然。

　　高景烨反而愣住了。他以为像周杨这样经历无数战役的老牌狙击手，是不会知道什么是恐 惧的。

　　“是人都会害怕，特种兵也是人，自然也会害怕，对鲜血的害怕，对子弹手雷的害怕…… 害怕并不丢人，就在刚刚你的枪口对准我的时候，我也害怕。我怕你一不小心开枪，误伤了我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很正常。”

　　“可你们说过，在战场上我们不能恐惧。”高景烨说。

　　“恐惧，是人的正常心理反应，人自己控制不了。但是，普通人能因为恐惧退缩，我们却 不能。你要是退缩了，人质怎么办？你的战友怎么办？所以，我们没有资格的恐惧。说直白一 点，你硬着头皮也得上。”

　　其实周杨说的高景烨都懂，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恐惧这种东西一旦率先攻占了人心，也 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但是高景烨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平衡点，就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 追到曲奇一样。

　　想到曲奇，高景烨心里又开始憋闷。想起曲奇快走了，想起他那次喝醉酒答应曲奇的事儿

　　还没办。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 “周教官，你是怎么看曲教官的？”

　　“……什么叫我怎么看曲教官？ ”周杨反问，他显然没明白曲奇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曲教官这个人怎么样？”高景烨又问。

　　周杨想了想，说：“很好。你为什么这么问？”

　　周杨以为高景烨只是想从他这边打探曲奇的事情，没想到，高景烨问出的下一句话竟是， “那你喜欢他吗？”

　　周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但他又不确定高景烨口中的这个喜欢究竟是单纯的战友之 间的喜欢还是别的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杨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周教官。”高景烨郑重其事地喊了声，声音有些哑，在无线电里周杨都能听到他咽口水 的声音。

　　“你能试着跟曲教官在一起吗？”

　　“……”周杨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那小子说了什么？

　　没听到周杨的回答，高景烨又问了一遍：“周教官，你能不能跟曲教官试试？”

　　“……高景烨，”周杨出声，“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口辱\'〇 ”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能接受男人？”

　　“我能确定。”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你跟队长……在山上……”

　　“……”周杨的心情跟自家哈士奇被野狗日了有的一拼。

　　“既然你知道我跟队长，为什么又说刚刚那种话？ ”周杨咬着牙说。

　　“他喜欢你，很喜欢。”

　　周杨想要是他没猜错，这个“他”指的是曲奇，这个“你”指的是他自己。曲奇喜欢他， 开什么玩笑？

　　这傻孩子是认真的吗？

　　“这是曲教官跟你说的？ ”周杨问。

　　“不是，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周杨突然来了兴趣。

　　“你自己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高景烨突然觉得气愤。他为曲奇抱不平。

　　“……看出来什么？ ”周杨疑惑。

　　“他在行动中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高景烨压着嗓音吼了一句。

　　无线电里一下子静谧了。

　　“子弹来了，他不顾自己也要救你，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高景烨继续低吼。

　　无线电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高景烨粗重的呼吸声。

　　“你喜欢他？”

　　很久，周杨问。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是。”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可他喜欢的是你。”想到这一点，高景烨心里就泛起酸楚。

　　“……”周杨无语凝嘻。“他不喜欢我。”

　　“什么？ ”高景烨皱眉问。

　　“曲教官不喜欢我。”周杨沉声说。

　　“他不要自己的命都要救你，不喜欢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景烨根本不信。

　　“如果换成你，他也会这么做的。”周杨说，“高景烨，你离一个真正的特种兵还差得很

　　远。”

　　“不，他不会。”高景烨摇头。曲奇心里没有他，又怎么会舍命救他？

　　“人生中，并不是只有爱人才叫伴侣，战友兄弟也是人生伴侣。在战场上，当战友的生命 受到威胁，真正的战士会本能地挺身而出，用身体为对方挡下子弹，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高 景烨，你能做到吗？”

　　“我……”高景烨无法回答。他能做到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对方是曲奇，他能做到。所以他本能地以为，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舍命救他 “如果不想以命换命，就好好训练，做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用你手里的枪护好战友的命。

　　”

　　周杨的声音在无线电里显得特别深沉，一句一句敲在高景烨的心上。

　　远处的训练场上灯火通明，新老队员正进行着各种极限训练，高景烨几乎只一眼就看到了 曲奇的身影。在众多高挑挺拔健壮的身影中，曲奇的身形略显单薄，但高景烨的眼睛却只看得 到他。刚结束越障的曲奇侧仰着头，用袖子擦着下巴上的汗，透过88狙的瞄准镜，高景烨能清 晰地看清曲奇唇角那似有若无的一丝微笑。

　　曲奇是享受这里的生活的，高景烨想。

　　“曲教官要离开这里了。”高景烨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周杨听的。

　　“嗯。”周杨很轻地回答。在林中听到曲奇说要退队时，他比任何人都震惊，他是何等聪 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你能留下他吗？ ”沉默了一秒，高景烨说。

　　“不能。没有人能留他，我不能，你也不能，能留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那么喜欢你！ ”高景烨突然暴躁，“哪怕一次机会，你都不愿意给他吗？”

　　“他不喜欢我！我说过了，他不喜欢我……”周杨的声音也变大，“我没办法跟你多解释 ，但你记住，他不喜欢我。”

　　周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解释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况且还牵扯到凌 峰，他更不能说了。

　　高景烨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吸着气，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他压抑着怒气，说：“他真 是瞎了眼！”

　　周杨没再说什么，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释得清楚的，很多时候，越解释反而越糟糕，不 如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曲奇要离队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基地，但大家又有志一同地不在公 共场合说起，老队员们顾忌周杨和凌峰，新队员们顾忌高景烨，整个基地倒是跟以前没什么区 别，除了暗中准备的欢送会。

　　说是欢送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节目，无非就是每人准备了一段话和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感谢曲奇当教官时对他们的教导之类的。

　　高景烨倒像没事人似的，照样跟着周杨训练，周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一句废话 ，但周杨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同，他疯了似的做着每一项训练，较劲一样地做了一遍又一遍，不 留余地，人却更沉默了。

　　这和刚来基地时的高景烨完全是两个人，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周杨也说不清。

　　雪狼的日子还算平静，而在边界的某个不知名的山坳里，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犯罪阴谋。

　　这是一个三不管地界。所谓三不管，就是任何国家都难以介入的地界。

　　这里有他独特的文化，自由的贸易市场，人们自己选出来的领袖，他们自己的军队，和其 他国家都难以介入的恐怖力量。

　　这里是一个军火交易市场，到处充斥着军火商叫卖的声音，有各个国家的语言。

　　各种枪支炸药在这里就像白菜一样普遍，连十来岁的孩子手里都拿着真枪当玩具，没事就 放上两枪以示威慑。所有在这里穿梭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对枪炮声不以为然。

　　在这个地界的中心，驻扎着一只看似不太正规的军队，人数不详，武器装备各异，只要能 叫得出名字的，都能在他们手里找到。

　　如果你认为这里只贩卖军火，那就错了。和平年代，能用到武器的机会实在不多，但有一 样东西，却能像血蛭一样进入现代城市的各个角落甚至心脏，让人沉迷，让人堕落，那就是毒 品。

　　是的，这个地界，贩卖军火只是表象，加工贩卖毒品才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作者闲话：

　　晚上十点前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