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泛黄(七)
夏末。
“那个,您等一下……”早上,准备去公司的吴含,刚到门口就被云妙拦了下来。
“什么事啊?”
“孩、孩子……”她低着头,害怕的她有些结巴,“孩子已经出生几个月了,还没有起名字呢。”
“啊?哦……”真是的,麻烦死了。嫌烦的他正好看见了要回楼上的吴辞,“让他起一下吧,长兄如父,他也念了几年书,起个名字也是可以的。”
说完,便走了。
“可是……”觉得不妥的云妙又不敢开口反驳,响了响只得去找吴辞了。
客厅里,吴辞看着云妙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不行吧……起起乳名还可以,大名真的想不出来。”
“好,嗯……明天告诉你行么?”
“哦,可以。”云妙点头。
这个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早上,这天是吴辞第一天去公司的日子,他起了个大早,可这个时候云妙还没有起来,吴辞就把名字告诉了佣人,让佣人在云妙起来后告诉一声。
“你记得告诉姨太太,是两点水冰凉的凉,一生无凉。”
“哦,好,我尽量一个字不漏的告诉姨太太。”
“那我出门了。”
十九岁。
朝华园里,吴患坐到了一个穿丝绸长褂的男人旁,“哟,这么巧啊。王少爷。”
“呦,这不是吴二少爷么?巧了巧了。”他放下手里的瓜子,转身对他抱拳道,“你也来看戏啊?”
“那可不,来戏园还能是睡觉的啊?”吴患把长褂的袖子卷起了两道,“对了,我听说你要定亲了?”
“是啊,家里看我年纪大了,着急了,就订了一门亲。”
“哪家的闺秀啊?”
“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族,森家的森慧。”
“哦。”
“哎,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么?”
“那不是从小么,自从十岁那年搬去天津后就断了联系,很久没见了。不过……你真的要娶她啊?”吴患皱眉,有些好奇道。
“怎么了?你这表情……有什么问题么?”
“我跟你说啊,”吴患压低声音凑过来,“她家之前啊,向我表哥也就是吴辞提过亲后来被拒绝了,听说是因为这女孩儿,作风不太……”他摇头撇嘴,“哦当然了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说多了说多了,看戏看戏。”
“还看什么戏啊!”男人一个激灵站起来,“你表哥家就是自家,这话还能有假?!我赶紧回去让我爸妈推了吧!”
“哎?这样行么?都已经订了还推掉,出尔反尔不好吧?”
“有什么!随便找个理由反正我也打算出国留学了,提前一年好了。”说完他便急急匆匆的出了朝华园。
而留下的吴患则托腮看戏,笑的一脸得意。
森家。
森慧逛街一回来就被她娘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在外面到底都干什么龌龊事了啊!”
“怎么了!什么!一回来就没鼻子没眼的!”森慧也来火的把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啊!刚刚王家来把亲退了!说什么他儿子突然不想这么早成家了,要先立业,要出国留学。我觉得不对劲,就出门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你现在名声多坏么!你到底在外面勾搭什么人了!”
“我哪有啊!一定是有人在外面嚼舌头根子了!谁啊,不得好死不对,我知道是谁了……”森慧转念一想,“只可能是他了。”
傍晚,少禄家。
“少爷,有人找。”佣人敲了敲吴患的房门。
“谁啊?”吴患打开门问道。
“森慧小姐,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你叫她进来吧。”吴患微笑着。
“主动来找我,真是稀罕啊,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啊?那些谣言是不是你传的吴患?”森慧指着吴患询问着。
“哦,当然是我,我要是不传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叫你王少奶奶了吧?不过你怎么这么着急嫁人啊?又不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这么恨嫁可会把自己的身价压下去的。”
“你这家伙!”森慧走过去想赏他一巴掌,但扑了空,吴患向后躲了过去。
“你在我房间多呆好么?传出去会变成什么呢?嫁大少爷不成就要来勾搭二少爷?”
“算你狠!你给我等着!”森慧有火发不出,只能先走了。
吴患等她走后,噗嗤笑了出来,“等着等着,等着娶你。”
深冬,晚上。因为工作的关系,吴辞是最后一个下班的。
“下雪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大雪纷飞,“糟了,忘了带伞了……算了,脚步快点冲回家好了,这么冷,应该不会太湿。”
说着他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整个人缩了一缩,小跑着往家的方向去了。
但雪越下越大,气温也低的几乎是出来一两分钟手就冻僵了。
他环顾着四周,雪已经很厚了,别说黄包车,连行人都很少。
“啊,好烦……”他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把大衣领子竖起来,防止雪被吹进来。
等他把手放回兜里,准备继续顶风前行的时候,一把打着伞的手伸到了他面前,伞很熟悉,手也不陌生。
“怎么每回来找你都是在路上啊,不是发呆就是这么窘迫。”
吴辞顺着手看向他的脸。
这张脸是无论时光怎么过去,只要一看见就能回到当时的那张笑脸。
“什么事?隔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
他们俩打着一把伞,向前走着。
铺着雪毯的街上安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对方呼吸的频率。
“有事要和你说才来的。我要回老家的,工作调动,那边建了个分校,很缺人手。桂儿也过不惯这里的生活。”
“哦。”
这声“哦”之后,他们没再说什么,直到到了吴家的门口。
“再见。”
吴辞看着他渐渐变小的背影,心里想,恐怕这一生都很难见到了。
想到这里,心酸的感觉漫到了鼻腔和眼里。
冻红的脸上有两条河流穿过。
二十三岁。
晚上。吴辞合上书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差不多该睡了。”他走出书房,准备回房间。
正好碰见这时才回来的吴含。
“这么晚你才回来啊?”
“嗯。”
最近吴含总是很晚回家,而且脸色不好,显得心事重重的。
第二天。吴辞一回家,徐妈迎了上来说道:“二老爷今天中午打电话让你去吃晚饭。”
“舅舅?”
自从少真死了之后,少禄一家基本就很少来吴公馆了,所以少禄的邀请让吴辞隐隐约约的觉得又要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了。”吴辞把刚脱下的外套又穿上,出门去少禄家。
少禄家客厅里,长桌前。
“吴辞啊,你知道你爹最近在忙什么吗?”少禄站起身拿起红酒瓶往吴辞的高脚杯里添了一些。
“不知道啊,他也没有和别人讨论工作的习惯吧。”
“这不是再过一阵就到你娘祭日了么?”少禄坐回去,“也就意味着那天你就能继承股份了。”
“是么?都四年了,哦……所以你的意思是爹在忙关于股份的事情。”
“嗯,”少禄点头,“他正在和其他几个股东谈收购他们的股份。你也知道,你呢继承的是百分之三十,他有的也是百分之三十,这样你们两个拥有的就一样多了,他能称得上优势的,只有一个总经理的名号了。不过其他几个小股东也不是笨蛋,看准这个时机使劲抬价。”
“难怪他最近脸色总是不好看。所以呢,今天特地让我来吃饭,还不让吴患和舅妈参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吧?”
“啊呀,你果然比我那个傻儿子聪明多了么。”少禄拍桌笑道,“我们俩联手怎么样?我知道,姐姐留给你的财产里钱可不少,而且那些小股东有一半都是我爹就是你外公的旧相识,如果是你出面购股的话,他们一定会给面子的,毕竟他们也知道吴含一旦真的当了家,他们迟早会被一一铲掉。”
“嗯,这主意挺不错的。”吴辞笑着端过高脚杯晃动了几下抿了一口,“可是舅舅啊,这个计划里,似乎……有没有你都无所谓?”
“哎?我、我可以帮你联系啊。”听见这句质问的少禄,显然是没有想过,一脸的错愕。
“联系?舅舅你不要忘了,我可不是外族人。好了,”吴辞站起身,“我吃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回家后,吴辞一直在客厅里等着吴含。
他一回来,吴辞便走了上去,“不是很累的话,能和我去书房么?我有事想和您谈一谈。”
吴含皱眉看着他这小子,想搞什么鬼?“嗯,走吧。”
书房里,吴含坐在书桌前,吴辞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微笑着说道:“再过三个月就是娘的祭日了,那天回来一趟吧。”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吃惊的话的吴含松了口气,“没空,最近公司很忙,估计会一直忙到年底。”
“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吧,我继承了股份之后,会立刻转到你的名下的,你不在的话律师要去找你一趟,太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做?”吴含既不解又惊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