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亲征
夜里,阿贝第三次放下手中的餐具,欲言又止地看着弥修。弥修在一旁单手吃饭,另一只手死命地捏着一颗防御石,嘴里发出令人很不愉快的哼哼声,把阿贝的食欲全部搅合了。
阿贝终于忍不住了:“弥修,我觉得石蚕的意思并不是让你用蛮力捏碎那些防御石,你是异能者,应当学会用异能粉碎它们,不需要那么大的握力。”
“那可说不准,谁知道那老变态是怎么想的?”弥修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忍不住在阿贝面前抹黑石蚕。
阿贝叹息:“第一,石蚕是你的授业恩师,你对他要尊重,第二,他的意思是要你利用异能粉碎防御石,这么练下来,能很大程度上提升你的异能掌控力和异能强度,很难理解吗?”
“是这样啊?阿贝,果然还是你聪明!”
不得不说弥修的演技还是很可以的,阿贝没看出来他是装糊涂,很想问问就他的智商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弥修笑嘻嘻地放下防御石,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贝:“阿贝大人,你顶着这张小脸说教的样子,好违和啊。”
阿贝面无表情:“啊,真是抱歉我还没学会戴着面具吃饭。”
“你可以这样嘛!”弥修一边说一边假装自己戴了面具,假装从下方掀起面具的一角,把勺子塞进了嘴里。
阿贝依旧是面无表情,直愣愣地看着他。
弥修神情尴尬地揉揉鼻子:“呃,可爱不?”
阿贝忍了忍没忍住,说:“智障一般。”
弥修被骂,反而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哇,原来你会骂人啊?我还以为你没有人类的感情呢。”
弥修简直蠢得可爱,阿贝忍不住微微一笑,差点把弥修的魂儿都勾走。
狗胆包天的弥修溜到阿贝的身后,看似关心实则揩油地帮阿贝按着肩膀:“阿贝大人,神王殿这么大,怎么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啊?”
阿贝忍受着他毫无舒适感可言的按摩说道:“冕下最看不起弱者,我们神罚议会没被他赶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何况是那些人?而且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伺候。”
“我的意思是,您这脸色怎么一天比一天苍白啊,是不是受伤了?整个神王殿也没个医师什么的。”弥修语气关切。
阿贝摇摇头:“没受伤,只是累。”
“为什么累啊?”弥修轻轻地从后边抱住阿贝,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红着脸心跳加快。
阿贝差点把手里的碗砸了:“弥修,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弥修嘿嘿一笑:“您那天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您肯定也没忘,说实话,你不讨厌我这样的吧?”
阿贝沉默了片刻,敷衍道:“你还小。”
“我不小的,不信给您看看。”弥修觉得今天气氛不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趴在阿贝耳边轻声笑道。
“弥修!”阿贝怒拍了一下桌面。
弥修连连后退:“真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是就算按被捡到的那天算起,我也快十八了,岁数当然不小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着阿贝阴沉不定的俊脸,弥修装作后知后觉:“嗷我知道了,您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阿贝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禁咒的名字,想挑一个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小崽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开始的时候对他这么客气,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就在这时,弥修突然一脸严肃地半跪了下去:“阿贝大人!”
阿贝眼皮子一跳,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弥修一本正经道:“阿贝大人,我能亲你一下吗?我还从来没有亲过人呢。”
这孩子今天吃坏脑子了?阿贝的手搭在桌沿上,用尽了毕生定力才没把桌子掀了,若不是他有心如止水的境界,恐怕今日神王殿要遭飞来横祸。没亲过人就要亲我?那没吃过屎你也要去吃吗?简直是目无尊长!还说人家石蚕是老变态,最变态就是你这个小混球!阿贝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在不住地嘶吼。
活了这么多年,弥修是唯一一个让阿贝内心如此失控的人,换个角度来看,莫非这也算是命中注定?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阿贝大人?”看到阿贝半天都没反应,弥修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
由于他半跪着,比坐着的阿贝低一些,阿贝低下头,微笑着揽过他的后颈。弥修的心都要蹦出来了,难道他的虔诚终于打动了阿贝吗?早知道说没做过了,说没亲过有什么意思!
阿贝低笑道:“弥修啊,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不如这样吧……我记得在我故乡,男人会去最险恶的地方获得战利品送给喜爱的人,不如我去找冕下商议一番,送你去极北之地吧?”
弥修本来是半跪着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阿贝大人,我错了……”
阿贝摸着他的耳朵:“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虽然很诱人,但我不想离开您的身边,小的以后有机会再去吧……”弥修哭丧着脸,太可怕了,他还以为经历过上次一起休息,阿贝对他的好感度已经够了呢。
“哟,求婚现场?我打扰你们了吗?”香冥突然笑着走进了屋子。
弥修赶紧哆哆嗦嗦地起开站到了一边,如今的香冥差不多已经是他的心理阴影了,上次香冥一身鲜血地跑来折磨嘉蓝,弥修还以为她是轻伤不下火线,结果后来才知道,她满身都是别人的血,当时城门口的场面惨不忍睹,咔麦尔一行全部惨死,要多血腥有多血腥,女疯子果然名不虚传。
阿贝没有做什么坏事,自然是问心无愧,一脸平静地问道:“何事?”
香冥收敛了笑意,走上前来双手呈上信件:“前线战报,请阿贝大人过目。东龙城已经沦陷,呼云战死。”
弥修皱起眉头,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呼云战死?开玩笑,神罚议会可以说是无敌的代名词了,去剿灭一伙儿乌合之众还会失败?
阿贝面不改色地接过信件看了起来,屋子里原本轻松俏皮的氛围荡然无存。
香冥叹了口气接着说:“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恐怕是真的,东龙城和塔伊尔城一样,我们的人全部战死,情报是与东龙城邻近的罗城发来的。我已经派人前去核实了,可能明天就能赶回来。”
看完之后阿贝放下手中的信:“通知神罚议会,集合。”
“是,”香冥行礼道,“没想到呼云居然会死在叛军手上,看来咱们还是小瞧了他们。”说完,香冥就慢步退出去下令了。
弥修赶紧走了过来问道:“阿贝大人,呼云他,真的死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阿贝缓缓点头:“是,从时间上来看,恐怕他抵达东龙城的第二天就死了。很不可思议,呼云之前负责守卫帝城,平日训练很是勤奋,是我们当中最有作战经验的,况且他的异能极为特殊,叛军根本不可能赢他,更别提杀了他了,可事实却是这样,说明……叛军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很强的地步了,而且其中一定有不少高手,可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打赢呼云的?”
弥修跟着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阿贝大人,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返回帝城的途中,那个袭击我们的面具人?”
阿贝想起来了:“你是说,百晓。”
弥修嗯着点点头:“那个人好像能无视异能,会不会是他做的?”
阿贝迟疑道:“他确实有些棘手,从那一次交手来看,他能无视火系异能,也能抵抗几次光系的异能,可呼云的能力他应该不能无视的,况且我为了以防万一,临行前给了呼云一个光系的禁咒卷轴,按理说百晓说不可能赢他的,除非这一切都没用。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想不明白,走吧,一起去主神殿集合。”
“唉,我也能去吗?”弥修有些诧异地指着自己。
阿贝勉强一笑:“你已经是神教的一员了,又是石蚕的嫡传弟子,为什么不能去?”
弥修笑呵呵的,心里想着,我还是你的未来的男人呢!
这是弥修第一次在夜里来到主神殿,不过和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顶部的油灯更亮而已,暗蓝色的灯火将所有人都映照的如同鬼魅,神罚议会目前的六人都到齐了,加上弥修一共七人,宫岚不在。
鸢尾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没想到啊,呼云居然会失败,我还以为是剿灭叛军的情报呢。”
“不可能吧,”万兖翻来覆去地将那封信看了好几遍,“是不是呼云在跟咱们恶作剧,还有人能在战场上杀了他?”
石蚕拄着手杖:“他没有那样的幽默细胞,认真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稂梓在一旁皱着眉一言不发,身边的香冥靠着椅子幽幽地说:“没什么可探讨的,必须给那些杂碎降下神罚。”
阿贝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王座:“眼下叛军已经达到了罗城,加之我们神罚议会的镇压失利,战事会更加严峻,可冕下对这些还是置若罔闻,明天一早我带一万神教军,亲自去镇压叛军。”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阿贝居然会亲自去,万兖磕磕绊绊地说:“阿贝大人,您这……倒不是说您去不合适,只是这么做,有些僭越了吧?是不是该先问问冕下的意思?”
阿贝手中是帝城的政权和军权,若是一言不发带兵离城,确实有些不合适,可阿贝似乎心意已决,连语气都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坚定:“问宫岚?如今他眼里除了复活仪式还有什么?”
“正因如此,您更不该擅自做决定,”鸢尾说道,“您的光系异能是复活仪式里至关重要的一环,您擅离职守跑到前线去,冕下知道后一定会震怒的。”
阿贝目光终于离开了空空如也的王位,回头看着他说道:“宫岚他,一向分不清轻重缓急,复活仪式还在准备阶段,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眼下的燃眉之急是解决叛军,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他们,刻不容缓。”
万兖也急了:“阿贝大人您再想想啊,冕下肯定不会同意的,或者您派我们去就行了,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何须您亲自动手?”
“乌合之众?”阿贝看着他,“呼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论起实力,他也不比你们差,可是他失败了,死在了叛军手上。”
“那是他没用。”
冷漠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众人跟条件反射一样立刻行礼,不知何时宫岚已经坐到了上方的王座之上。
宫岚目光阴森:“你好大的胆子,未经我的允许,想擅自带兵离开帝城,谁让你这么做了!?”
“冕下,”阿贝行过礼后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我有没有异心,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何必要这么说?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帮助神教消灭敌人。”
“放屁!”宫岚怒道,“那帮杂碎再怎么蹦哒也不值一提,现在重要的复活,复活!你不要整天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老老实实待在帝城等待复活仪式开启,那群反叛的杂碎我一天之内就能杀光,根本无关紧要!”
阿贝面无表情:“冕下,既然您已经知道呼云死了,就不能再小看那群叛军。东南地区地广人稀,叛军如今势如破竹,如果我们继续不管不问,或许很快他们就会占领整个东南地区,和我们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民众对神教早已心生不满,若是形成南北分裂的局面,即使福光城的天险能拦住叛军的脚步,也拦不住民心的流失。”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民心干什么?”宫岚咬牙切齿,“我早就看那帮墙头草不顺眼了,爱投靠叛军就去投靠吧,有多少我杀多少!”
宫岚每说一个字,弥修的心就颤抖一下,阿贝很强,但宫岚更是深不可测,而且弥修看得出他脑子还不正常,万一暴怒之下伤到了阿贝怎么办?弥修很想拉一拉阿贝让他别说了,可是又不忍心,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不明白道理的,可只有阿贝一个人敢说出来。
因为阿贝答应过他,神教会做出改变的。
“冕下,”阿贝直视着宫岚,“这是您想要的吗?等那位清醒过来,你就拿着这一片疮痍给他?”
神罚议会的其他人不禁把头埋的更低了,阿贝今天是疯了吗,什么都敢说?二把手和一把手闹翻了,他们这些小角色大气也不敢出。
“你敢再说一遍吗?”宫岚冷道。
阿贝叹了口气:“冕下,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你就不想想你的以后吗?您不喜欢听的话,我可以不说,但是他呢?等他清醒过来,你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讲,到时候,你要他再次亲眼看着,你把原本无辜的人屠杀殆尽吗?”
宫岚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弥修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也分不出宫岚是动了感情还是动了怒,悄悄做好了准备,只要宫岚发疯,他拼死也要保护阿贝离开。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石蚕开口了:“冕下,阿贝大人说的有理,属下愿请命,所有神罚议会成员共同南下御敌。”
这下别说其他人了,连弥修的脑子都能感受到诧异,这是集体造反了吗?”
石蚕继续说道:“冕下,呼云之死,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或许敌人要比我们预测的更加棘手,为防万一,我等愿意共同行动。”
不得不说,石蚕这句话秒到了极处,其他人已经被宫岚瞪上了,答不答应都一样,只能硬着头皮站在石蚕和阿贝一边。
至于这会不会是最终结果,也并不重要。
宫岚果然气急败坏:“你们是要去镇压叛军,还是要去投奔他们?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想把帝城变为空壳子吗?!”
弥修心里想着,您心里满是那个谁,还给帝城留有地方吗?
阿贝看了石蚕一眼,然后说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帝城要正常运转就不能离开太多人,我一人带兵前往即可。冕下放下,我自当不负重托,也会在复活仪式之前赶回。”
宫岚眼睛都快瞪掉了,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狠狠地一拳砸在王座的扶手上。动作是很凶,可却意味着妥协。
“你们……真是好样的!”宫岚怒笑道,“好,我答应你,赶紧去把那帮杂碎给我灭了!至于剩下的人,给我安安分分地留在帝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等宫岚怒火中烧地离开后,弥修才后知后觉明白了石蚕的意图,他本就没打算带着所有人一起去,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刺激宫岚,好让他掂量过后答应阿贝……弥修由衷地钦佩石蚕,简直就是个人精。
不过话说回来,冕下也够可怜的,被石蚕和阿贝连环算计,虽说也是为了他好吧……
阿贝对其他人说:“都退下吧,我明日一早带兵启程,我不在的时候要各司其职不得懈怠。”
弥修跑到他身边:“阿贝大人,我也去!”
阿贝看向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弥修就抢先一步道:“您不要劝我,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我是神教的人,理应上阵杀敌,而且您别忘了……总之我一定要去!”
或许是想到给弥修的那个承诺,阿贝思索过后同意了:“好,石蚕和塞克曼教你的东西,拿去战场上实践一番也好。石蚕,你多给弥修准备一些防御石,来回的路上也好练习。”
石蚕点头答应了,其他人全部都是傻着一张脸,他们可没看出来,石蚕什么时候和阿贝这么亲近了,好的和一家人似的,还一起欺负冕下。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不会多想什么,再者说阿贝出马也好,赶紧灭掉那些不自量力的反贼,别再惹冕下不痛快了,也让他们都好过点。
次日清晨,浩浩荡荡的神教军奉神王之命南下平定叛乱,目标罗城。阿贝那辆久经沙场的马车也再次启程,虽然和阿贝独处的时光本该很愉悦,可弥修心里除了愉悦,还有一丝担忧。
万一遇上皮亚斯,他该说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