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本能(1 / 1)

骗心 奉壹 2707 汉字|1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5章 本能

二月伊始,临近年关,宋清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程重安每次都把饭留在电饭煲里保着温,第二天早上起来,锅碗已经空了,洗得干干净净。

整整一周,他们说的话用十根指头就能数过来,还都是关于宋糖的。

这天晚上程重安躺在床上和张世宇打视频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篇,程重安便把最近一直在思考的租店铺的事告诉了张世宇。

他们之间熟悉得无可避讳,张世宇当即问:“差多少?”

其实他有一笔追了大半年的出口期货刚宣告失败,赔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但有关程重安的事,他连思考都不想思考,就是乐意帮。

程重安怎么可能真开口问他借钱,只是笑笑,摇头道:“房主报的价肯定还可以压,我没有去谈。”

“重安,去谈谈,”张世宇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万一呢。”

程重安嗯一声,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灯光把他长而卷的睫毛打出一片洒了簌簌金粉般的光泽,随后他抬眼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被屏幕里的画面吓了一大跳。

“糖糖?”他诧异地叫了一声,向张世宇比了个手势挂断电话,赶忙起身走向被打开一条缝的门,“怎么了?”

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站在走廊里,表情有点不安的样子,答非所问道:“下雨了。”

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走廊里很安静,果然不说话便能听到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程重安想了想,耐心地蹲下来:“糖糖害怕下雨打雷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怕啊?”宋糖有些高傲地撇了撇嘴,“是叔叔害怕。”

“叔叔?”程重安呆了几秒,“你说……宋清远?”

宋清远……会害怕打雷下雨?

“下雨,叔叔就头疼,”宋糖一板一眼地跟他解释,“要躺很久,还要吃药。”

程重安忍不住微微瞠目,感觉心口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的疼。

“我要等叔叔回来,”宋糖低着头小声说,“现在糖糖可以照顾叔叔了。”

“糖糖,”程重安抿抿唇,温声哄慰道,“叔叔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先去睡觉,老师会等着叔叔回来,好好照顾他的,好吗?”

宋糖紧紧皱起小眉毛,“真的?”

程重安伸出手指:“拉钩?”

怀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宋糖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一点头:“还要盖章。”

等把起夜的宋糖带回床上睡着,程重安就保持着清醒在屋里静静等待。

分针一大格一大格地走,窗外雨势渐急,却把程重安心底那簇纷乱的火越浇越旺。

快到十一点时,大门终于传来轻微的响动。

程重安竖起耳朵,听到宋清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宋糖房门前逗留了片刻,最后才慢慢走向主卧。

一切都很正常,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程重安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忽然听到隔壁“嘭”一声巨响,寂静的雨夜里,仿佛擂鼓鸣金一般。

他像踩了电门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出去,什么规矩都忘了,门都没敲就冲进了宋清远的卧室。

眼前的一幕直接让他当场僵立住。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线在宋清远光裸的上身刻出一层极浓的光影对照,将每一块薄薄肌肉都映照得十分漂亮,凹凸有致。

他已经简单冲过澡,下身简单套着一条宽松的家居裤,也是上好的绸料,裤线晕出一条令人炫目的柔滑光彩。

程重安傻眼地立在那里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巴,样子很傻。

宋清远只在他闯进来时分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自若地将失手拉脱的抽屉装回去,淡淡开口道:“出去。”

程重安终于勉强回神:“……你还好吧?”

宋清远微微蹙眉,转身背对着他将被子展开:“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是不是头痛?”程重安固执地问,“糖糖告诉我,一下雨你就会头疼。”

“重要吗?”宋清远的眉心拧出重重的川字,“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重安沉默了几秒,轻轻地说:“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舒服的话,我会担心。”

宋清远平静地听着,手忽然颤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微微扯了扯唇角:“谢谢,不必了。”

拒绝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下去就太伤人了。宋清远疲倦得有些支持不住,刚准备再次开口赶人,程重安忽然大着胆子靠近一步,低声问他:“你可不可以……把左手摊开?”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距离那么近那么近,恍惚间仿佛触手可及。

僵持许久,宋清远轻出一口气,终于将手中那只白色的小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也坐到床边,声音带着沙哑的无力:“可以了吗?”

身体上的疼痛让思绪和话语都变得尖锐起来。

亲眼看着自己受重创到这种地步,精神敏感到厌恶雨天,无法坐船,听不了汽笛声,甚至导致轻度神经性偏头痛,严重时不得不依赖止痛药才能安稳入眠,程重安,看到这一切,让你感到更满意吗?

余光瞥到程重安拿起那只小药瓶仔细地看着,里面的小药片不断撞击出轻轻的声响。

“程重安,你看够了吗,”宋清远感到疼痛逐渐开始向眼睛蔓延,心里不免有些烦躁,“看够了就——”

出字才出半个音,额角忽然搭上几根纤细微凉的手指。

他惊愕地睁开眼,猝不及防看到程重安泛红的眼角。那目光如此熟悉,里面仿佛滚动着极其炙热的情感,要将他灼伤。

“躺下吧,”程重安咬了咬嘴唇,毫不犹豫地在床边跪下来,“不要吃这个药,我帮你按摩,会舒服很多的。”

该拒绝的。

那团剧烈的疼痛被几根手指缓缓揉散时,宋清远意识有些模糊地想着,身体却已经背叛他,缓缓倒向了柔软而温暖的床铺。

他们之间……真不该这样的。

窗外雨声兀自淅淅沥沥,宋清远实在太难受,呼吸浅浅地半睡半醒,甚至都没有发现程重安释放出了抚慰性的Omega信息素。

很淡的花香,但的确是记忆最深处的安稳,失而复得的伴侣气息让Alpha的腺体变得柔软而安适,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很想吻他。

等宋清远的呼吸彻底变得悠长匀净,程重安才肯收回酸涩不已的手指,跪在床边贪心地注视着对方形状漂亮的薄薄嘴唇,挣扎了许久,靠近又远离,自己对自己摇头,好像在演一出默剧。

会想吐吧,如果被他偷偷亲了。

想到这里就好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再也不敢造次,赶紧起身,关掉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悄声离开了。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早上的时候宋清远会留下来吃饭,晚饭前会提前给他发消息,说是否在公司吃过不用给他留,甚至有一次还询问了他皮鞋搭配的意见,虽然生疏而客气,却让程重安雀跃不已。

又过了两天,周六早上宋清远忽然告诉他,给他放半天假,下午把宋糖送去她奶奶家。

“是有什么事吗?”程重安脱口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越线了,连忙说,“对不起,你不用告诉我。”

“……晚上有酒局,”宋清远忖度片刻还是直接告诉了他,“以防万一,喝醉了让宋糖看见不好。”

酒局?程重安又吃惊又无措,握紧手指想,你不是说烟酒是慢性毒药,向来不沾吗。

他不知道大城市和小城市是有区别的,更加密切的关系社会系着每一个人,哪怕宋清远找遍理由一推再推,对方仍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尾随而来。

宋清远见他不吭声,随手抽出一条花纹简单的领带便转身向外走,“我会把姑姑的地址发给你。”

下午程重安提前把宋糖送到了她奶奶家,对方是个神情疏懒的妇人,衣着打扮十分讲究,始终和宋糖保持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牵宋糖的手也只肯牵袖子。

程重安看得有点不舒服,然而自知没身份插手,只好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楼洞里,然后转身慢慢朝公交站走。

才走了一段路,积云如铅的天空忽然隆隆有声,程重安一仰头,一滴水已经啪嗒打在鼻梁上。

他眨眼的功夫,细雨逐渐密密落下,织成湿润的帘。

街上的人都跑了起来,干燥的路面很快被打成了深色,程重安也茫然地混在人流中跑起来,眼看到了回家的车站前,他忽然精神一悚,瞪大眼愣了几秒,随后毫不犹豫地顶着狂风大雨冲向对面站牌。

心脏在胸口剧烈地鼓动着,程重安清晰地感觉到衣服被雨水打湿变沉,他没有停顿,一路跑过摁响喇叭的车辆,跑过打起伞的路人,跑过这城市熟悉而陌生的十字路口。

这一天是二零一九年一月二十四号,下午五点二十五分,杨城下起暴雨,各处深深浅浅的积水很快映出一个波荡翻转的城市,一切就像被打湿的报纸一角,变得湿漉而厚重。

而程重安脚步匆匆,向着有宋清远的地方奔跑。

向着他的Alpha奔跑,曾几何时,也是一种奢侈的本能。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月饼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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