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氤氲(1 / 1)

眩光效应 四昭白蕤 331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氤氲

  骆文骄站在浴室里,镜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四周都是潮热的蒸汽。

  他左手拿着一条浴巾,动作缓慢地擦着身上的水珠。

  在他进到浴室之前,时却拿了一卷保鲜膜,将他整个右侧小臂裹了个严严实实。他洗澡时一直抬高着右臂,到现在已经有些酸痛。

  “咚咚”两下,时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怎么样,还行吗?需要帮忙的话就叫我。”

  骆文骄将浴巾围在腰间,顶着一头湿发将门泄开一条缝,“有剃须刀吗?”

  时却一愣,往水池边上瞄了一眼,一拍脑门道:“还在我行李箱里……我放工作室了,没拿回来。”

  骆文骄点点头,“那算了。”

  “哎先别关。”时却用手撑住浴室的门,身子一滑就钻了进去,垫起脚在头顶的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柄手动的剃须刀和一瓶泡沫来,递给骆文骄,“倒是有这个,你试试,就是费劲了点。”

  “嗯,行。”骆文骄冷淡地接过来,目光审视地落在时却身上。

  时却自然是目不斜视,只敢盯着骆文骄脖子以上的位置看,脸颊不自觉地又红到了耳朵根。

  灯光和水雾的衬托下,骆文骄的身材似乎显得更加美好了一些,每一处的肌肉线条都反射着一层莹白色的光亮,当然,这只是时却余光捕捉到的。

  “那我先、先出去等你……”时却有些不自然地道,想要赶紧从这又闷又潮的浴室里逃出去。

  咔哒一声,骆文骄身后的手轻推了下,将浴室的门牢牢关上。外面何柏川在电视上看动漫发出的背景音被倏然隔断,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浴室排风扇持续的嗡鸣,以及胸腔里躁动不止的心跳声。

  骆文骄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给了时却,自己坐到马桶上,淡然道:“我左手使不上力,帮我刮一下。”

  时却着实有些咋舌。之前骆文骄不会这样要求自己,从来都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倒变得有些孩子气。但现在他右手负伤的情况下,时却又不得不帮,只能耐着性子在水池旁边坐下来,打开了那瓶剃须泡沫。

  “抬头。”时却用手扶了下他的脑袋,摆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骆文骄听话地照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顺带着平淡又冷静地注视着他。

  他的胡茬很硬,摸起来有些扎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平静下来的时候,骆文骄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冰山,连打下来的灯光都给他的面容镀上一层苍白的釉,让他看起来十分地不近人情。

  时却手上忙活着,将白色的泡沫涂满了他一整个下颌。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时却和他眼神对了下,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骆文骄半天没说话,用他那冷漠得能把人冻伤的眼神又看了他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问:“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让别人进了你家门?”

  时却埋头没去看他,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说让你进来吗?”

  骆文骄一记眼刀丢了过来,威慑力十足。

  时却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将调侃他的窃喜稍稍压制住了一些,轻笑着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那是我工作室老大。他下午跟我说了的,要来我这儿睡一觉,是我给忙忘了。”

  骆文骄表情木然,眼神里明显带了些怨恨地望着天花板,冷冷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时却专心致志地弯着腰,仔细把骆文骄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边解释道,“川哥经常在这住个三两天的,可能过一阵工作室不怎么忙的时候就走了。”

  骆文骄有些烦闷地闭上了眼睛,显然没兴趣再听下去。

  时却见他这么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强忍着不让幸灾乐祸的笑容在自己的脸上绽放得太过明显,以免被骆文骄发现,又要用那种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行了。”时却把骆文骄脸上最后一点泡沫刮干净,动作潇洒地把剃须刀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又放回原位,“你洗好就快点穿衣服出来,我也要洗。”

  时却刚要走,手臂就被身后的人轻轻拽住了。

  他一愣,回过头看骆文骄。

  “干嘛?”

  骆文骄不答,只是站起身来,平静而缓慢地靠近。

  时却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差点被自己脚上的拖鞋拌个跟头,被骆文骄逼得一点点向后退去,直到身后再无退路,只得一屁股坐到了水池的台子上。

  骆文骄身子抵在时却两腿之间的位置,将他牢牢地圈在自己和镜子中间的一小块地方,如何也逃不走。

  “你还没回答我那会儿的问题。”骆文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时却一呆,方才想起刚刚在客厅的时候,骆文骄问他有没有和谁在一起,却被何柏川的突然出现打断了。

  池边和镜面上覆盖着一层轻薄的水雾,将时却后背和大腿的衣服微微浸湿。他只敢用眼睛偷偷瞄着骆文骄的下巴和嘴唇,丝毫不敢乱动。

  “没有……”时却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低着头回答道。

  骆文骄盯着他额前的碎发和通红的耳朵看了一会儿,口气明显比刚才缓和了些,云淡风轻地问道:“那你工作室那个姓温的男人呢?”

  时却愣了下,方才想明白他是在说温矣徊。

  他一脸羞赧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忙不迭地解释道:“我跟他又不是……那种关系,再说了,他都好些年没和我联系了,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他、他就是我师傅,外界传闻的我俩有一腿那都是工作室为了给作品增加热度,故意炒作的……”

  时却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骆文骄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在身前注视着他,也不知相信了没有。

  “你听明白了?”时却试探着抬起头,目光对上了斜上方骆文骄那双玛瑙般纯澈的眼睛。

  眼神相接的瞬间,时却觉得好像忽然被他眼中的沼泽牢牢地捕捉,不断地想要逃离、退避,却又不断地被重新吸引。

  骆文骄的鼻息很重,打在侧颊上,略有些痒。但比起他,时却的呼吸声似乎要更为急促和沉重,胸腔起伏间,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时却仰望着骆文骄,看见他的头顶有光氤氲地泄下来。

  他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雨夜,比起那时,现在的骆文骄似乎不再强硬直白,而是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轻柔、缓慢地一点点凑近,时刻都在注意着他的反应,最终俯下身吻了他。

  由温柔,到放肆。

  当时却意识到骆文骄柔软的唇正一点点地撬开他唇齿间的缝隙时,已经太晚了。

  他只能尽量地克制住内心疯狂的波动,再一点一点地,用他仅有的理智和情感,尽他所能地回应着。

  骆文骄又凑近了些,单手捧住时却的脸。

  “唔……”时却小腹之下的某处被不经意间压了一下,让他忍不住轻哼躲开了。

  他呆了片刻,暗道这生理反应来得还真是不给面子。

  骆文骄睁开眼睛,有些恋恋不舍地暂时将自己和他分开了一些,看他满脸窘迫的样子,又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了声。

  时却从没见过他这么不怀好意的笑容,有些难为情地把头低了下去,刚才的神气和怀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亲密接触后的羞怯不已。

  他往骆文骄肩上轻推了一把,让他离远了些,好让自己能稍微自在点说话。

  “那你呢?”时却轻飘飘地用眼神瞄了他一眼,有些赌气地问,“你跟学姐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那天在球场,那个小孩子……还有论坛超话里的那些合影……”

  时却的声音越说越小,这些年来,这件事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铁门,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难以想明白骆文骄真正的心意。今天是他第一次将这些疑问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他期待着,也害怕着等来那一个未知的答复。

  骆文骄将额前的湿发向后捋了捋,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他思忖了片刻,正色道:“那是辛砚家的孩子,他和房知栀的孩子。合影什么的,是哪一张?我不常上网。”

  这个答案让时却猛地一呆。

  辛砚和房知栀——

  一直以来,辛砚好像一直被时却当作一个长辈,完完全全地被忽略了。

  现在想想,录综艺那次有他,照片上有他,每次在极夜俱乐部都有他。只不过每次他们三个同时出现的时候,时却都会想当然地把骆文骄和房知栀绑在了一起。

  “那……”

  时却皱紧了眉头,心里乱七八糟的,依旧得理不饶人道:“说不定你还是暗恋人家之类的。”

  虽然并不想这样,但每次遇到骆文骄和别人之间的事,他那种敏感又别扭的性子总会爬上心头,让他看起来像个受气的小姑娘。

  骆文骄挑眉,有些奇怪地问:“你哪里看出来我暗恋人家了?”

  “能看出来的地方多了去了……”时却两臂抱在胸前,理直气壮地道,“就比如,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在球场,你之前从来不给别的人签名的,她要你就主动跑过来签,还有后来……”

  骆文骄听到这里,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惊异,又像是高兴。

  他太想笑了。

  如果不是他不太习惯张扬地笑出来,他很想现在就放声大笑。

  时却的话勾起了他太过久远的回忆,只不过那时他并不是为了房知栀而来,而是因为,他见时却和她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正欢,想要从中破坏罢了。

  可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骆文骄苦笑了声,用左手将时却头顶凌乱的头发捋向耳后,平静而柔和地注视着他。

  “……我暗恋的可不是她。”骆文骄沉声道,如炬的眼神中好像藏着无数句话没能说出来。

  那些话时却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骆文骄沉默了良久,忽然觉得当下难得的宝贵。这世界分明人来人往,却也能让他在经年累月的别离后,重新找回此生最为珍视的人,也是最最喜欢的人。

  时却被他从脑袋摸到耳朵,再到脖子和肩膀,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

  “很难受么?”骆文骄的手顺着他的前胸往下,试探着来到两股之间的位置,犹豫了下才道,“用不用我……”

  时却猛然清醒,脑子里闪回着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赶忙一下推开了他。

  “川哥还在外面呢……”时却掐着嗓子悄声说着,生怕被外面看电视的人听出来什么端倪。

  “穿好衣服赶快出来!”他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死命地从水池台面上挣脱了下来,握着浴室的门把手,又忍不住对骆文骄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混蛋,净想着调戏老子。”

  话虽是狠话,但眼睛里却是含着笑意的,就像很多年前和骆文骄打完一场架输掉之后,还要不服气地过一过嘴瘾。

  门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里只剩下骆文骄一个人。

  但又好像已经不再是,那样形单影只又孤独寂寞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