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戏子的谢幕(1 / 1)

听说你一直想跟我打架 苏一酥 264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6章 戏子的谢幕

  六叔千年难得一见的起身离开火堆,走过去扒拉那个卷在一起的被子。

  嘴里念叨:“哎哟,是怕我冷吗。虽然这料子粗糙了点,但是……咦,里面还有东西?”

  他兴致勃勃的提起被头,顿时一个被青色鳞片覆盖,却又突兀缺了几块的头颅露了出来。

  “啊!”六叔瞪大眼睛,转头看看何之又看看那个头颅:“!”

  他放下被子后再次飞快掀开,然而头颅却没有消失。六叔敲敲鬓角:“天呐……”

  何之跟果子看到他在那神不守舍,便悄悄挪到火堆旁边。掀开兽皮就看到底下有五六个新结的莓果,两人二话不说左右开弓,分别结实的在两个果子上留下了牙印。

  等到六叔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两小子竟然在笑嘻嘻的用莓果玩你抛给我,我抛给你的游戏。

  他捂住心脏后退两步,恨不得口吐鲜血:“你们知道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吗!”

  何之漫不经心:“哎呀六叔,反正你是剑圣,怕啥麻烦。”

  六叔瞪他一眼:“你也是可以,现在就有人对你放杀气。”

  随即他摇头:“我才不是剑圣,剑圣早就死了。”

  何之其实也并不觉得六叔就是剑圣,不过是顺嘴一说。他更倾向六叔是剑圣的朋友。

  毕竟,虽然六叔能教果子练剑,但是自己身上却没有半点剑的锋芒。

  想着他把莓果往怀里一揣,跑过来蹲在地上扯住六叔袖子。

  连连问他跟剑圣到底什么关系,剑圣又是谁?

  之前给他俩编的身世是真有其人其事吗?为什么会那么惨啊!

  六叔冷笑着扯开袖子,居高临下的指着那团被子:“我先来问你,这是从那偷回来的。”

  果子一听立刻蹦过来揽责任,这本来就不管之之的事。而且不行丢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在此刻,那团被子动了动。在三人的注视下,一张通红的小脸从里面钻出来,等到红潮退尽,他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问:“我是谁?”

  山洞里鸡飞狗跳,何之和果子被首次发怒的六叔倒吊着悬挂在瀑布下面。

  甚至还阴测测的威胁说自己灵力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俩就会掉下去。

  瀑布水流虽不湍急,但此地处悬崖峭壁,下面是深深的地缝压根望不到底。

  红蝶隔着水帘在山洞里飞来飞去,高兴的简直快要绕成一朵花了。

  就在何之安慰果子别往下看的时候,六叔正在山洞里认真仔细的询问那个男孩。

  然而男孩却一问三不知,失忆的非常彻底。那边红蝶飞累了,就飞过来停在六叔的白发上。

  六叔笑道:“你很喜欢这个蝴蝶?”

  男孩收回目光,垂头细声说:“颜色很漂亮。”

  六叔理解的点点头,他拿木棍整理下火堆,沉吟半响:“既然你记不起父母师友,那就先留在这吧。”

  说着他指指水帘:“那两个皮是皮了些,但心思是好的,你们以后相处就知道了。”

  男孩点点头。

  此刻正是午后,登仙境的太阳如现世一样走到了天空西边。

  山洞被照的波光粼粼,激打在石头上的水花折射成彩虹,横越在被挂着的两个孩子身上。

  山中无岁月,当只有春日而没有四季更迭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每次何之路过那棵莓果树时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看,只有这棵树会落叶,会抽芽。

  开完了花结果,结完了果便枯萎。在所有的树都不落叶不老去的状态下,它给了何之一种生命感,一种鲜活感。

  “哎哟!”何之捂住头痛呼,他昂头大声抗议:“你干什么打我!”

  六叔靠在山洞门口似笑非笑:“当我不知道你惦记什么呢。兔崽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酒偷挖出来,我就敢把你给埋进去。”

  自从那个男孩来到这里——六叔说他来的那天阳光特别好,所以让称呼他炎阳。

  红蝶多了个人折腾,也就不怎么跑去白兔族了。她天天带着炎阳满山乱窜,上次不知道是跑到那摘了点奇怪果子回来。

  六叔看见后非常高兴,指挥着何之把果子发酵了装到坛子里,然后趁晚上的时候埋在了莓果树下。

  那坛酒埋下快两个月了,何之有些心痒痒。然而六叔严防死守,看的特别紧,他转悠几次竟然都被逮住了。

  何之朝着六叔翻了大大的白眼:“通脉的事我都没计较呢,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破酒给我我都不要。”

  六叔又笑呛了:“咳咳,这可是你说的。等到花枝醉开坛的时候,你要你就是小狗!”

  花枝醉……

  新历……

  白光汹涌而至,又如潮汐般退去。何之还未睁开眼,就听到玉楼春还在唱着:“道奴家,大梦一场……醉生梦死有醒时……真真儿……愁杀呀……”

  不知为何,随着这唱词,何之的眼角缓缓落下一滴眼泪。

  知味楼二楼的包厢玻璃完全透明了,那个神秘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玉楼春的眼前。

  她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有看见。金钗记最后一折是假公主遗恨醉酒,玉楼春嘴角含笑,手里提着酒壶绕场,边走边洒。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正是知味楼招牌花枝醉的味道。花枝醉,花枝醉,花在枝头昨夜醉。

  浮蝶已经走到离包厢最近的地方了,然而那个男子只弯着嘴角注视着戏台上的玉楼春。

  可细细一看,却发现他的眼里并无笑意,里面有的全是漠然。

  玉楼春走到戏台放灯笼的地方,芊芊素手轻抚着外罩,她柔声道:“客人走吗。”

  男子坐在窗前举着酒樽:“无妨。”

  当火燃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惊讶。回忆里的那个男子没有惊讶。

  回忆外的何之和殷过也没有惊讶,就连蝴蝶都是早有所料的样子。

  那时的花枝醉是烈酒,地上还满满都是玉楼春事先打碎的酒坛。

  灯笼落地的刹那,整座知味楼伴着酒香开始剧烈的燃烧。都说醉生梦死,那伴着酒意就此长醉不醒,应该也是一件幸事吧。

  赤红的火苗舔舐着戏台,周围气温陡升。何之手里的茶杯也燃起了熊熊火焰,茶水急剧的沸腾蒸发。殷过把手搭过来,他周身的火焰立刻都消失了。

  蝴蝶站在大火中道:“不过是幻境罢了,没事。”

  红蝶站在楼下喃喃自语,如此真实的火焰。这到底在他心里烙了多深的印记?为什么她与他相伴那么多年,却从来都不知道。

  大火在午夜烧起,火光照亮了半座城。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来救火。

  男子亲眼看着火焰把玉楼春包围,知味楼开始崩塌。整整四层的建筑轰然倒下,只留下他坐在桌子旁品酒。

  等到天色拂晓,能烧的全被烧完,到处都冒着黑烟。男子举起他品了一晚的酒,倾倒在底下的废墟上。

  “如你所愿。”

  那年城里发生了怪事,知味楼一夜之间被烧成废墟,是天亮后才突然被发现的。

  幸运的是没有人伤亡,里面的伙计都在城郊树林里找到了。

  不幸的是知味楼百年基业,就此功亏一篑。票据借据卖身契什么的都被烧了,楼里的歌姬戏子们全获了自由身,也就都各奔前程去了。

  那场混乱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最后都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起的火,又为什么烧的那么大却没被人发现。

  这里的场景还在变幻着,可以看出似乎每年在玉楼春的忌日,男子都会过来。

  某年他在已成废墟,原本是戏台的地方栽了棵树,之后每次再来都会带坛酒埋下,等到第二年就挖开前年的独自饮完。

  幻境消失的时候,众人都恍惚了一下。浮蝶最反应激烈,她猛然拉住站在虚空中的谢牡:“他人呢!”

  谢牡身着长长的白色道袍,袍角一直拖到地下。他的双目还是闭着:“死了。”

  浮蝶双目怒睁,还没等她说什么,何之戳戳殷过:“让她安静会。”

  蝴蝶惊呼着上前接住倒下的师尊,却并不敢出声质问,只能抱着她轻声安慰。

  周围全是虚空,何之盘腿坐下长长呼出一口气。殷过用腿碰他:“想起来多少?”

  何之露出小指头比划了下又犹豫,随即他用拇指抵住小指最后那个关节示意:“一点点吧。”

  殷过哼了哼,何之抬头:“他,那个男人……就是六叔吧。”

  说着他干笑两声:“没想到六叔还有这种时候。”

  谢牡点头:“嗯,对,是他。”

  殷过抱着手臂看上面,什么表情都不露出来。何之按着脑袋把所有的事情整理好,如果说这是六叔最深刻的记忆,而且当年在登仙境埋下的酒,六叔确实也叫它花枝醉。

  那为什么六叔要眼睁睁看着玉楼春去死呢?明明他有无数的办法救下她的呀。

  如果这件事比较复杂,而且涉及私情的话,那他最大的疑问就是:“六叔,是怎么死的?”

  这次殷过倒是立刻就回答道:“人有生老病死,他年纪到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