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思浩荡 佶野 269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十五章

  里面那人正在训斥司机,闻声扭过头来,没想到,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何聿秀愣了愣,那人显然也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那人笑了声,从车上下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何大画家啊,刚才撞到您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何聿秀看着眼前这人,眼神复杂,那人见他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何大画家这是贵人多忘事,竟连我是谁都忘了吗?”

  何聿秀冷哼一声:“杭先生阔别京都多年,脾气却还和从前一样呢。”

  杭风玉穿一身格纹西装,回头看了看那后座上坐着的一位女士,从车窗外对她说了句:“小蝶,你先等一下,遇到个熟人,我同他说几句话。”

  何聿秀的眼神,看向那车里,那女人穿了一件暗红色旗袍,外头套了一件白色网眼罩衫,及肩波浪纹的卷发别到耳后,露出描的格外精致的眉眼以及耳朵上的珍珠耳饰。她闻声冲着杭风玉点了点头,还朝何聿秀看了一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杭风玉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聿秀,“何大画家最近可是名人啊,我在报纸上看到好几回你的消息了,怎么,在这宁浦过得可好?”

  何聿秀掸掸身上的灰,看了眼那杭风玉,“倒是不劳杭大画家牵挂,倒是您,看样子过得不错啊,这满大街的广告牌听说都是你们画室画的,可是赚了不少吧。”

  杭风玉脸色一下变了,僵了有一会儿,才稍作缓和,“一般一般,不过何大画家日后遇到难处了大可以跟我知会一声,虽说风玉也不算富裕,念在同窗情谊上,该帮的还是会帮的,何先生可不要…”他唇角勾了勾,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可不要…再去请那画托了。”

  “你…”何聿秀语塞,看来这请画托的事儿,倒是在圈内传遍了。

  杭风玉嘴角噙着笑,像是心情很好,“对了,何先生这没受伤吧,要不然您上车,我拉着您去看看。”

  何聿秀心里窝火,这小子的嘴皮子倒是磨得厉害了不少,想当初这小子见了自己便是唯唯诺诺,只当个跟屁虫在后面跟着,如今竟也学会嘲笑别人了。

  奈何他如今在这宁浦倒是还不如这杭风玉吃得开,竟是寻不到一点由头去给自己挣几分薄面,只得忍气吞声:“不牢杭先生挂心了,既都是熟人,这点儿伤也无所谓了,杭先生佳人在侧,还是早些上车,免得让那小姐等候。”

  杭风玉一听这话,腰杆子挺得更直了,“这有什么,我太太是通情达理之人。”他这话说得格外大声,叫里头的那女人也听见了,脸上不由带了分羞恼。

  她径推开车门下了车,用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杭风玉,脸上带了微红,“你又胡说些什么,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杭风玉一下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上午刚说的话,这便反悔了?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京都上学时的同窗,何聿秀何先生。”

  “这是我女朋友,陆小蝶。”

  陆小蝶朝着那何聿秀伸出手,“初次见面,何先生也是生的一表人才啊。”

  何聿秀礼貌性地回握了下,“想必这位便是那位名动宁浦的陆小蝶陆小姐了,没想到——”他顿了顿,回看了眼杭风玉,“杭兄好福气。”

  杭风玉神色有些得意,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一只手搂着那陆晓蝶的腰:“改日大婚,定把请柬给何先生送去,何先生一定要来啊。”

  说罢,他看了看表,揽着那陆小蝶道:“今日我还有事,何兄,我们改日再叙。”

  何聿秀看着他揽着那陆小蝶又上了车,心道:真是老天不长眼,解知文那顶好的人仍然单身,寻不到知己,杭风玉却佳人在侧,洋洋得意。

  此次一见,顿觉杭风玉真是性情大变,读书的时候,他可不是这般张扬的性子,没想到这才过了这七八年,性子也变得圆滑了,还成了宁浦首屈一指的商业画家,开了自己的画室,如今又抱得美人归。

  倒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何聿秀看着那车拐弯驶向了另一条路,也摇了摇头,连带着昨天那股子对陆晓蝶的好奇也淡了许多。

  罢了罢了,计较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背着手往家中走,才走到巷口便看见那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抬手敲着自己的门。

  何聿秀忙走过去,“你是?”

  那穿着棉布衫的男人回过头了,肩上搭着一条汗巾,笑了笑,说:“哦,我找这家的主人。”

  何聿秀看了眼他,“我便是这家的主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下他,“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那个,有人叫我来给您送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何聿秀。

  何聿秀接过来,拆开一看,便见里面是张照片。

  他看了一眼,顿时脸便红了,“这…这是谁叫你送过来的?”

  那人笑了笑,“这个嘛,那个人说了,如果您问起来,便说是那杏花楼门前一饭客。 ”

  “杏花楼门前一饭客?”

  何聿秀看向那男人,便见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先生,那什么…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何聿秀看着那照片,竟未想到自己昨天的醉态被人拍了下来,不由得一阵脸热,他多少也听解知文说过自己喝醉了是个什么样子,但这照片是谁拍的?

  杏花楼…

  昨天自己果真去了那杏花楼,他闭上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昨晚的记忆,只觉得记忆仿佛被偷走了一样,只能记起几个模糊的画面,譬如他在那人力车上坐着险些睡着,譬如那杏花楼的灯光打的昏黄,再譬如…

  有一只十分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

  手!

  那只手是谁的?

  何聿秀一下子惊的睁开了眼。

  难不成是解知文?正午的日光灼的人后背出汗,何聿秀在门前待了一会儿便进了屋,他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再见到解知文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然而这日解知文却是没有来找他,距离下周去教许缘竹画画儿也还有四天,他赋闲在家,没事儿画上两笔,心情倒是舒坦了不少。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又回到了之前在京都的作息,一大清早起画着画儿,哼着小曲儿,倒是没了前两日的愁绪,这边他画着画儿,解知文便来了,一进门看见他,张嘴便唤了声:“狗兄。”

  何聿秀闹了个大红脸,“知文…你干什么呢这是?”

  解知文噙着笑,“谁叫你那日放我鸽子,害我在杏花楼等到八点多。”

  何聿秀摸了摸鼻子,让他坐下,又拿起笔来在那儿纸上画画儿,“这不是那日去了趟许府被留下吃酒耽搁了么,说来我那天确实喝多了,不然不会平白无故爽约的。”

  解知文有些讶异,“你什么时候和许家那么熟了?”

  何聿秀便将同许缘竹的交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解知文感叹:“这许社长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何聿秀点点头,“可不是么。”

  他放下笔来,看那半生熟宣纸上的那几株竹子的晕染情况,过了一会儿,他皱皱眉,又将那画儿扔到了废纸篓里,解知文看着那画儿进了废纸篓,忍不住捡起看了看,“怎么,这张不满意?”

  何聿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换了张纸,道:“那张纸不好,是从前的旧纸,太熟了。”

  他正预备在新纸上作画,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解知文,笑眯眯地看着他:“知文,突然想起你写得一手好字,不如给我写两句诗?”

  解知文也笑了笑,“先把润笔拿出来,如果没有,便用画偿吧。”

  何聿秀佯装惊讶,“怎么,知文兄如今竟也要和兄弟谈钱了,罢了罢了,如今我这画儿该值几个钱,我这儿的画儿,你挑一挑,尽管拿去。”

  解知文见他如此大方,真的作势要去翻他的画,只见何聿秀叫了一声:“那幅山水不行!”

  解知文又换了一幅,打开了一幅人物画,便听那何聿秀又叫道:“等等,那是在山西临的壁画。”

  解知文顿了顿,“不是说由着我挑?”

  何聿秀气势弱了下去,嘻嘻笑道:“我改变主意了,不如你将我讨去做大房,我为你做牛做马,当做是润笔了。”

  解知文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竟说了这等浑话,不由得也笑道:“我要你做什么,请尊佛在家里伺候么。”

  何聿秀又同他开了几句玩笑,解知文到底还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又惯于助人,到底让何聿秀讨了便宜去,看了他一幅山水画,乘兴为他题了几句诗。

  放下笔他也未多做逗留,喝了杯茶便走了。

  何聿秀看着那诗,“江沉春色里,波渺人世间。惯居风尘久,不识岭中仙。”

  解知文果然写的一手好字,何聿秀心满意足,将那纸妥善放起,打算得了空将它裱起来。

  这边解知文前脚刚走,后边便来了人敲门。

  何聿秀打开门一看,正是那前几日见过的陈安东。

  何聿秀见他来了,稍微安定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那啥,宣纸有生熟之分,主要是胶矾上与不上的差别,上了胶矾之后的纸不容易渗墨,称为熟纸。这个后面会再提到,稍微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