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越和风回房的时候,留声机仍旧在空转着,他上前正打算将唱片拿出,可走至留声机前,看着到头的唱片,却是一动未动的静默了一阵。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就像这唱片,他还没细听,回头却只剩空响,然而却又不愿意相信已到了一曲终了的时候。
可时间已经够久了,这样下去也只会让机器受伤。越和风抬起了唱针,拿走了唱片,他总觉得今天的心情的十分奇怪,是因为说了心里话吗?之前本想着,和赛天仙独处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没成想,反倒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许久没和人透露自己的心里话了,一股脑翻出来,似乎也不小心带出了尘封多年的心情。当年事故过后,他并未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哀恸,大家好像都以为他连戏都懒得做了,发生那样的事故还面上还那样镇静,说不定在窃喜这越家已成为他掌中之物了。
其实不然,他那时,困惑多过哀伤,想不通的地方太多,到最后发现实在想不通,干脆将混杂不明的心情沉至内心深处。
可今夜,多年前他封起来的许多突然浮涌上来了。
此刻,越和风拿着唱片,眼前忽然浮现起车祸那天,他正疾跑上坡,忽然听到身后人喊他,“小风。”
那时他回头,看见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人,对着自己一笑。
为什么,对自己笑?为什么不哭求自己赶紧回去救他,却只说着,没什么,你快走吧。
当年他不愿意多想的问题,不愿意面对的沉痛心情,此时此刻一并席卷而来。时间并没有消磨记忆,相反的,沉淀之后,更加清晰,双倍的疼痛。
越和风只觉得心口一紧,手中唱片落地。
“当啷。”
顺洲没去注意摔在地上的东西,他的钢笔不见了,找遍了屋子都没见到其踪影,最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找不着东西的焦急演变成动作上的狂躁,他粗暴的拉出抽屉,翻开床褥,推开书架,直到房内一片狼藉,可他仍未停歇。
“这里也没有,到底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相框是在他翻衣柜的时候不小心带出的,因为满心只想着找回钢笔,因此他并未在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的相框。
房内所有能翻遍的地方都翻过了,就连衣柜顶上放置的行李箱,也被他拖下来还一顿的翻,可惜仍旧是没有。
“到底去哪儿了?”
翻完了最后的行李箱,顺洲颓然坐在地上,茫然揪紧头顶的头发,衣裳也凌乱,领结东倒西歪,衣角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
被他翻出推倒的衣服,书籍,以及床单被褥全都堆在地上,乱七八糟,和他现在这人一样。顺洲看着一地的凌乱,心情也由急躁转为失落。他只觉得不是自己丢了钢笔,而是钢笔丢了他。就像他的主人一样,他不喜欢这感觉,所以才会失控起来。
此刻冷静下来,顺洲坐在地上揉乱自己的头发,实在无计可施,低下了头,他不太想看见被自己弄乱的屋子,可这一低头却看见掉地的相框。
他朝相框伸手,倒扣在地的相框被捡起,一翻转,玻璃碎了的,衬着照片里的人笑的好不真实。
越和风蹲身将唱片的残角捡起,放到唱片缺口处,后知后觉这举动徒劳无益。他看着被自己打碎的唱片自语着,“碎了东西再拼,还有用吗?”
顺洲抹去了照片上面的碎渣,照片清晰了些,他看着照片,不切实际的向已经不再了的人讨要,“哪儿去了?你把钢笔藏哪儿去了?”
顺洲抱着相框,为什么要把跟着我多年的东西突然收走?
越和风拿着唱片的残角,为什么忽然让我重新体会了当年的心情?
种种奇怪,究其缘由,似乎都和今晚在屋中无事游荡的赛天仙有关。
越和风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话不结巴了?
顺洲皱眉看着照片,他为什么突然能走路了?
越和风想起他说晚安前的那个笑,他叫我小风!
顺洲看着照片里的人,他看向我时的眼睛!
越和风丢下手里的残片,起身出门。
顺洲丢下了相框,跨过一地狼藉。
他们同时发现,且同时决心,是他!是他回来了!我要去找他,先于任何人!
越从云,我要让你回来我身边。
扶着墙的赛天仙头脑发热,竟有些喘不上气来,皮肤发烫,脑门沁汗,双腿都有些无法上前。是这幅身体太脆弱了吗?他不过下了个楼梯而已,身体就成这样了。
还是说真是什么药导致的?这么弱的身体怎么能喝那大补的药?感觉不单单是喝进去的药啊,不只心里燥,皮肤表层也很热,身下尤甚,内外夹击,再加上双腿虚软,搞的他不自觉成了内八走路。
“总得先回房啊。”
虽然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可他知道得支撑这具身体回到来处。因此扶墙抬脚艰难前行,可每走一步,脑门上的汗就落一滴,不由的扯开领口,嘴里嘀咕,“好难受啊。”
梦里的裴凌醒不过来。明知在梦里,耳朵能听到现实里的动静,可他却怎么都睁不开眼,动不了声?难不成是鬼压床?
闭眼沉睡时,外力一震,梦里他好像听到胸口铃铛响,随后梦不再是梦,脑袋清醒眼未睁的裴凌,清楚感知了现实世界,对面床铺响动,是有人下床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听有人在他耳边说,“你是个好人。”
是赛天仙的声音,赛天仙下床来了。在沙发椅里垂头闭眼的裴凌,仍让人以为他在睡着,却不知他被困住。
看不见,动不得的裴凌听到房门响动,是赛天仙出门了?他半夜独自出去干什么?房门关上后,垂头闭眼的裴凌半天都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这不免让他着急起来。
裴凌有些担心赛天仙,可他心中再怎么着急,他现在动弹不得的身体都做不出相应的举动,只有闭紧的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因为着急在疯狂转动着,他试图在睡梦中挣醒。
勉强前行着的赛天仙又停下了,他已不再扶墙,而是半边身子贴墙而走,实在是走不动了,一翻身,后背贴墙,仰长了脖子,红着脸长呼一口气。
热气呼出,眼前氤氲,他渐渐分不清,我是谁?
从云,哥哥,一边一个声音在喊他。
从云,你爱我吗?
哥哥,为什么总躲开我?
人世间好多遗憾,渐渐模糊了短暂回归的心。能否再让我多留片刻。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走廊尽头也有开门的声响。
梦境缠身的裴凌,心中焦急,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喜欢花吗?
来年吧,来年再带你看花。
仙儿,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眼前的氤氲散开了,赛天仙的眼睛清亮了,他撑墙而起,想起自己还有话未曾说明。
顺洲出了房间,没走两步,半明半暗的走廊中,现出一个人影,正蹒跚向他走廊。因无法确定,他立在当场,犹豫开口喊着,“从云?”
越和风疾步下楼,跑至廊中,见到缓步向前,背他而远的人,“哥哥?”
恍惚又听到两个声音,艰难行走,身冒热气的人顿足停下,不敢抬头看,不敢回头望,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他似乎一直是个两难的境地。
可我不是,我心中唯念一人,他的戴花郎,张口却无声,口型是“凌哥”二字。说完身体摇晃,眼见着要倒。
挣脱不开梦境的呸凌,肋下一痛,裴凌猛的睁眼,他似乎听见赛天仙在叫自己。看一眼空床,顾不得许多,起身撒手就要去寻人,匆忙间没顾到掉落在地的钢笔。
“从云。”
“哥哥。”
眼见着那身影像是要倒,面前顺洲着急过来,未至身前就先伸手,背后越和风倾身上前,一前一后,有争抢搀扶的意思,然而那具身体却是斜倾,错开了他们。
恰在此时,旁门一开,裴凌不早不晚的出现,一伸手将往自己这边倒的人揽进怀中。
越和风和顺洲双双落空,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裴凌沉声说着,“抱歉,他有梦游的习惯,搅扰到你们了。”
二人皆未回应裴凌,只是呆呆看着倒在裴凌怀中的赛天仙,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似乎还在确认。
裴凌不喜欢他们打量赛天仙的眼神,抬手想要遮一遮赛天仙的脸,结果一摸他皮肤,却是烫的厉害。
别是出去一趟,着凉发烧了吧?他这身子可禁不起了。
裴凌着急,也不管这行为异常的一主一仆了,抱起了人转身进门带上了门。
裴凌将赛天仙放至床上,赛天仙不住的在床上来回打滚。裴凌摁住他,“仙儿,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热。”打滚不成的赛天仙,只有抻长了脖子蹬起了腿,嘴里嚷着,“好热!”
裴凌着急起来,赛天仙的体质怎么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可看他嘴里直喊难受,裴凌无奈只有先去打一盆水来给他降温擦身。
裴凌一走,床上的赛天仙复又打起滚来,打滚还不够,趴在床单上蹭挠着,拉扯着。他本就瘦的干瘪,衣服原就不合身,衬衣松解,裤子垮边,期间睁眼看周围,发现裴凌不在,惊慌起身要去找他。
刚巧裴凌这时端着一盆水从里间出来,和衣衫不整的赛天仙撞的正着,整盆水泼向了对方。
水花四溅,裴凌被水溅了一下眼,来不及揉,只担心发烧的赛天仙再被凉着了,可睁眼一看,赛天仙衣衫半褪,身上半湿半干,裸露的胸口上水光点点。
裴凌担忧道,“没事吗?”
短暂的清凉让赛天仙的理智稍回来些,身子骨仍旧不行,禁不住时冷时热的折腾,整个人绵软的靠在了裴凌胸前,裴凌由他靠着,不敢随意动作,刚刚因为赛天仙的举动,他一时脑子短路,没把人看全,只顾着看赛天仙那迷蒙撩人的神情,这会儿低头细看,终于明白赛天仙为何突然如此举动了。
裴凌愣愣朝下看,看来是内服外用凑效了,不行的人终于一鸣惊人了。
然而此刻脑内一团浆糊的赛天仙,内心燥热复又起来了,刚泼过来的一盆水效用十分有限,短暂清凉过后,反而更加的抓心挠肝了。
裴凌想将人扶稳,因赛天仙上衣已被蹭的挂在手腕,他这一搂,手刚好搁在他光裸的背上,摸着还真是烫,却也滑溜溜的。
已经不清醒了的赛天仙,不住的用前额蹭着裴凌前胸。裴凌回过神来,刚刚的高兴也被新的烦恼盖过了。身体机能好了是一回事儿,可怎么给他解决呢?裴凌感受着贴着自己不住蹭挠的赛天仙,明白过来这药劲儿到底有多猛,感觉一时半会人没法镇定下来。
低头看看怀中脸颊绯红的人,想起刚刚水似乎解了他一点燃眉之急。裴凌一咬牙,抱着人往里间浴室里去。
***two hours later ***
看赛天仙整个无力瘫软下来,裴凌扶住了人,心想这补药可真够厉害的。
“凌哥。”
听赛天仙叫他,裴凌低头去看歪在自己肩头的赛天仙。
“我有话,一直没和你说。”
现在可不是能说话的情形。裴凌对他一笑说,“算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这药可是把赛天仙折腾的累够呛了。
“不,我一定,要说。”赛天仙冲他伸手,裴凌不知他何意,可他现在一手环住了赛天仙,一手掌心全湿,实在腾不出手来回应。
“你想说什么?”
赛天仙捧住他的脸,“我想说,我对你,认真的。每一个吻,我都,很认真。没有,随便。”
“你……”裴凌惊讶他居然要说的是这个,虽然时候挑的不太对,可明白了他想法的裴凌,忽然踏实起来,确认过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踏实感。这次赛天仙再靠近过来,裴凌没有闪躲,只是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过来,可赛天仙支起身子,俩人鼻尖对鼻尖,眼见着要成全一个吻,偏偏到紧要处时,赛天仙身子一歪,倒在裴凌肩头。
“仙儿?”
裴凌抖动一下肩膀,想推醒肩上人,他想问清楚这是个什么意思,可在听到肩上人小小的鼾声后,裴凌忍俊不禁,这人竟是睡了过去。笑完再一叹气,不作他想的将人抱起,打算把人抱到床上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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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冻结删减了,凑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