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越和风回房,拿出了弹弓对门坐着,坐没一会儿,便起身打开房门盯紧了对面那间房,自他回来,对面房里一直未有人走出。盯的时间久了,心中那股郁气逐渐张狂叫嚣,他咬牙盯紧了,想起了哥哥和顺洲躲在楼梯转角处商量的事,他年纪不小,明白他们偷摸说着的是何事,正因为明白,所以心里越发的气愤。气满溢出,他暴躁的甩开手里的弹弓。
弹弓“咚”一下砸向地板,清脆的响声,让气糊涂了的越和风似有片刻清醒,忽地窗外有光闪过,越和风捡起弹弓追光至窗边。
已是凌晨时分,越老爷子又要乘车出远门,刚刚那光便是车的远光灯。
越和风站在窗前默默看着,看着铁门打开,那车缓缓开出。他对窗举起了手中弹弓,绷紧空弹一下,没有实际发出,绷紧的皮筋回弹,重重打在了他的虎口,疼却痛快,越和风甚至发自内心的笑了。
过没多久,闹钟便响了,他从短暂的痛快当中回神,看看时间,再次走到自己房门后盯紧了对面,对面房间仍无动静,拳头被攥紧,发红的虎口仍在隐隐作痛。久响不停的闹钟很是烦人,能让人脾气陡然暴躁起来,可越和风这次压下了,不仅淡定摁停了闹钟,甚至于弯腰开始搜罗,搜罗出他从前因不想上学而藏起来的闹钟。
越从云翻个身,恰好一条温毛巾搭在了额头上。顺洲无奈笑着对他摇头。越从云干涸的嘴唇半张,直觉嗓眼儿痛痒,只得闭上,不在说话。
“还说自己体质没那么差。结果比我还严重。”顺洲收了他额头上的毛巾,“我都说小心我把感冒传给你了。”
偏一意孤行的吻下来,这倒好,一夜过去,顺洲是好了,结果越从云不行了。
听顺洲唠叨个没完,越从云闭上了眼,示意他别再说,说多他头疼。顺洲这才闭上了嘴,拧了新的毛巾给他再额头上盖上。俯身的时候,越从云伸手指指他挂在下巴上的口罩,哑着声说,“你刚好,可别又被我感染。”
顺洲揶揄他,“我体质好着呢。”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笑完,顺洲严肃起来,拿起水,托着药,越从云一看,眉头直皱。
“行了,别装。”顺洲掐出两粒小药丸伸手送到越从云嘴边,“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出身汗保管好。这比板蓝根好,我昨晚不是就吃这个出身汗好的。”
说起来还要谢谢越从云,一夜未睡的坐在床边守着他,出汗就给擦身,擦完再换一身干爽衣服。顺洲半夜迷糊着醒来时,还调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这少爷还挺会照顾人的。”
越从云给他穿完了衣服,笑着说,“小风小的时候也总生病。”
婴儿生病常有的事,这一套功夫,越从云也是那时候磕绊学会的。
顺洲并未在意越从云说的这句话,他吃了药头重,中途虽迷糊醒来,和越从云闲话一句后,也不管他回的什么,闭眼就又睡了过去。如若他当时在意了,俩人必定旧事重提,再起一番争执。
虽然争执是未有,就是病人掉换了过来。
越从云病着拗不过他,顺从低头含了药,又被顺洲喂了水,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发沉。他见顺洲在床头坐着,一副要盯着自己入睡的架势,越从云怕他枯坐无聊,又想起他病愈还未进水米,于是提议,“你在这儿坐着还不如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粥甜汤?你去吃点儿,再带一份回来,等我醒了,也该饿了。”
顺洲被他一言点醒,直觉自己想的不够周到,“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越从云体贴,只说,“你这是关心则乱。”
“那我去看看。”顺洲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中途,低头看自己一身越从云的衣服,直觉这样出去被人瞧见会说不清。扭头正想问越从云,他昨天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哪去了,可一扭头,越从云已经睡了。
“从云,我昨天的那一身……”
越从云大概身体是真的很不舒服了,顺洲一开口,他便哼唧着翻身,趴着睡了,将脸埋在枕头间,似乎是头痛的厉害,不想被烦扰。
顺洲看他如此难受,也不再问了,看了眼时间,想着不是饭点,厨房应该没人。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再看看床上躺着的看起来十分不适的越从云,最后把心一横,拉上口罩挡住了脸,决定快去快回,好早点回来照看越从云。
轻声退出房门的时候,顺洲只觉得背后一刺,条件反射的一回身,看四下里无人,他松口气,安慰自己别多想了,拔脚便往厨房里去。
下楼时,偶遇打扫餐厅的人,顺洲慌张起来,怕被发现自己逾矩穿着少爷的衣服,可躲又躲不过,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呢,结果对方只是垂头退避一边,口中喊着,“大少爷。”
顺洲反应过来,是对方认错人了。他与越从云身形相似,这会儿又戴着口罩遮面,这家里的侍从见着主人从来都是垂头避让,因此也没细看。顺洲在心里松口气,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他正想装作越从云的样子,挥手离开呢,结果对方又问,“大少爷是下来用餐吗?”
之前越从云还看护着顺洲时,便吩咐下去,他暂时不出房用餐了。
顺洲看看对方手里提桶,看着像是餐厅正在整洁当中,咳咳了嗓子,问,“今日餐厅未用吗?”
顺洲感冒刚好,鼻音甚重,对方一时之间也没听出来。
“是,凌晨老爷出门了。老夫人今早心情不好说是不起床了,马婶儿亲自送餐过去了。再加上您和二少爷都说不想下来用餐,难得餐厅今天不开,所以张罗着将里面好好打扫一番。”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原还要问厨房里还有什么吃食没有,可顺洲怕说多露馅儿,因此匆匆打发了人,自己去了厨房。
厨房今日也没什么人,大概因为今早几位主人家都没到餐厅用餐,所以这大厨房也就没开伙。顺洲一看收拾的无比干净的厨房,一叹气,撸起了袖子,打算自己煮点粥,好等着越从云醒来喝。
“我记得米是在……”顺洲嘴里嘀咕着,弯腰下去打开厨台下面的储藏柜翻找,还没找着东西,背后突然一闷棍砸下来,他就这么头朝里的被打趴了。
越和风看着上半身探在储物柜里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擀面杖,并没有把人从里面拖出来的打算,而是蹲下身往他手里塞了个闹钟。放完便起身离开,往二楼走。台阶上放一个闹钟,拐角处放一个,二楼边角装饰用的花瓶里塞一个,一路走一路放。
等时候一到,这些个闹钟都齐齐响起的时候,这家里所有人都惊慌出来看个究竟,到时候他们看到惊人景象而瞠目结舌,那又是怎样的好笑场景?
越和风稍加想象一下便觉得心中痛快,到时候会问,为什么二少爷和顺洲会在大少爷房里?这其中勾当,不加思索便能往歪了想,冠冕堂皇的礼仪之家的形象便立即轰塌,他们的约定会被打破,情人不再,兄弟反目。越和风越想就越觉得痛快!
走到二楼房前顿足,他定定转身看向对面房,那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这一整天都躲在房门后偷窥着,越从云的房间这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好不容易极近夜晚时,房里出来一人,看他背影很是小心,越和风连忙躲闪关门生怕被发现,过了片刻之后才开门去确认,可惜只看到一个匆匆下楼去的影子。
越和风不紧不慢跟着那身影出门下楼,听到楼梯口那背影同别人的对话。嗓音沙哑有些辨不出,可越和风听到对面人喊他“大少爷”,心中已然确定。于是打定了主意,一路跟着他鬼祟来到厨房,瞅准他背对自己低头弯腰下去找什么的时候,越和风想也没想的上前顺手拿过料理台上的擀面杖,毫不留情的一棍子下去打晕了人。
他一直都这样手狠,对别人,也对自己。此刻他站在长久盯视的房门前,去看自己的房间,举起手中的弹弓对准了自己那间房,啪一下,弹弓再次空响,狠狠弹了他的手背。
越和风笑笑,他第一次收到弹弓的时候就很喜欢,瞄准了,一击即碎的畅快感,是其他玩具都不能给的。仅仅装上一块小石头便能将高大的白瓷花瓶击个粉碎,除开花瓶,所有脆弱的都能毁灭,比如这个污糟不堪的家,比如遮掩偷摸的地下情,还比如,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反感,合该被毁灭。
今日便是了结,想及此,越和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转身开门进去了。
听到门开的响动,床上人一眯眼,哑声着,“回来了?”嫌房门开时,透进的那点光刺眼,背过身去,还想着继续睡。
来人不答问话,径自走进房内,将留声机打开,放张唱片,廊里透进来的光,因为房门自动关上而被隔绝,屋里彻底黑了,声音倒有,留声机独自唱着。随后脚步声进,地板“咚”一声响,刺痛病人的神经,太阳穴开始疯狂跳,头越发的疼。
有手缠腰,沙哑的声音又问一遍,“不是说好,等病好了再……”
没等他把话说全,这人出去一趟像是变了个人,突然急切起来,一个翻覆便打断了他的话,随之窗外惊雷闪电齐齐打下,照亮房内一瞬,散乱拖地的床单扫过掉落的弹弓。
风雨来得很及,这样的狂风大雨,总会让人莫名担心。今日精神不好的老夫人躺在床上看窗外的疾风骤雨,有些心慌。陪伴着她的马婶看出老夫人的心不在蔫,口中一边劝解,“老爷的话也是不错。”一边起身到窗前打算拉上窗帘。
还没完全拉上呢,又一个响雷落下,老太太抬手捂眼倒下了,就听过来的马婶儿说,“这么大的雷,又不知是谁在造孽哦。”
老夫人一听这话,泪不由的落下,当年他的大儿子疯癫失手将小儿子推下了楼,随后自己跳楼身亡的时候,外头也是下了这么一场大雨。她捂着眼恨恨的说,“我就是不服气,一想到那小子是那个混账女人生的,我这心里就……”
马婶儿上来给老夫人顺胸口,提到过去,怕仔细追寻下来,会发现祸头来源自家,因此不敢追寻过去,只模糊劝慰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窗没关牢,风一会儿大力拍着,一会儿又小力拍着,这渐缓的顺序倒像是个窗外有个禁受不住这狂暴风雨的人儿,由重极轻的拍窗求救。间或有风声从窗缝里露进,呜呜咽咽,乍听像哀嚎,细听又是嘤咛。暴雨天就数这个最烦人,扰的人心静不下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突然有叮铃声齐响,又不知是谁在作怪。
马婶儿出去查看,这屋内居然到处都是闹钟在响,转身回禀老夫人,老夫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了,气极的翻身下床来,出门一看,众人皆翻出了角落里藏着的闹钟,惊惶的往二楼看去。还有声响,便在大少爷门前。
顺洲被吵醒,撑身要起的时候又被撞了下后脑勺,他上半身还趴在料理台下的储物柜内。顾不得细想发生了什么,只有先捂着自己后脑勺从储物柜里爬出,脑袋正嗡嗡疼着,手里还有个闹钟嗡嗡闹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等他掐停了闹钟,想起还发烧在床上的躺着的越从云时,立马心焦的起身,出了厨房,就看见众人聚在大厅仰头,齐齐往二楼看去。
顺洲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情况不妙,拨开厅里,楼梯上傻愣站着的那些人,直往二楼奔,等他赶到时候,老夫人已在越从云的房门口。只见她怒目圆睁,胸口起伏,不知看了什么,如此生气。
顺洲还要上前,屋外一个惊雷落下,整个屋内闪了一瞬,照出房内的凌乱,顺洲僵住,不敢置信的看向房内,随后听到老夫人扶门直指房内人怒吼一声,“孽障!!!”声嘶力竭,比得过刚刚那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