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戚攸宁后仰着头,拖长了橡皮糖,随后一松手,橡皮糖长垂到他胸前,戚攸宁鼓动着嘴,一点点将橡皮糖卷到嘴里去。
裴凌看了直笑,“你这样哪儿像个大人啊?”
戚攸宁满口歪理的回答他,“我小时候都这么吃的,吃糖是用来回顾童心的,既然回顾童心,当然是我小时候怎么吃现在也这么吃了。再说,我虽然宣称自己是大人,不过我今年也才十七……嗯……不过我好像睡很久,我今年大概多少岁了?”
原来他才十七吗?
裴凌瞅一眼戚攸宁那嫩脸皮,自己之前也曾想过有关他岁数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么小啊,这么说来,他死那年才十七岁啊。想到这里裴凌不禁为他惋惜。
戚攸宁自己还再掐着时间,“十年吗?还是十一年?应该差不了多少,这么一算,那我原来要二十七,八岁了啊。”
刚还为戚攸宁惋惜的裴凌听他这话,简直有如晴天霹雳,那他岂不是比我大?他还叫了自己那么久的凌哥。
戚攸宁掐不准自己的年龄,转头问裴凌,“对了,你多大了?”
裴凌一咽口水,报上了他身份证上的年龄,“我二十八了。”
“哦,那要么你比我大一岁,要么咱俩同岁。”
老实人开始撒谎,“应该,是吧。”
“那挺不错,”戚攸宁单手撑着自己下巴,嘴里仍旧嚼着橡皮糖,“我一直没什么同龄的朋友。要是我上学那会儿能遇着你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有见过我爸?什么时候啊,有段时间我天天跟着我爸,要是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也见过啊。”戚攸宁凑近指着自己的脸问裴凌,“你对我有印象吗?”
裴凌确实那时候有见过戚攸宁,只是匆匆一瞥罢了,他比较有印象的是戚攸宁的父亲戚望舒。
裴凌一挠自己耳后,“这个嘛……”
戚攸宁看他这反应,有故弄玄虚的嫌疑,一抬胳膊肘碰他,“唉——快说啊。”
“嗯,好像有见过又好像没见过,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嘁。”戚攸宁嘘他一声,裴凌反过来问他,“那你呢?你对我有印象吗?”
戚攸宁耸耸肩,“这个嘛,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什么印象,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清了?”说完冲着裴凌一挑眉。
俩人对视一下都笑出声来。
戚攸宁问裴凌,“既然都记不清了,不如我们都彼此说说?”
“说什么?”
“说说小时候。”
裴凌拧起了眉,“这有什么好说的。”
戚攸宁央着他,“说嘛,说嘛。你小时候就这么稳重了吗?”
裴凌嘴上说不说,可戚攸宁问起了,他还是说了,“谁生来就这样,我小时候,父母都还在的时候也皮的不行。”
戚攸宁撑着下巴开始听。裴凌看他亮晶晶的眼里映出了自己接着往下说,“我小时候家里还没电视呢,喜欢看唱戏,最爱看孙悟空大闹天空,看了回来捡着个木棍就翻跟头,结果有天翻的时候没注意,捅着树上的马蜂窝了。”
听他讲的此处,戚攸宁便笑了起来,“然后呢?”
“我不好意思在人面前扮大圣的,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扮。那次正好躲在村头公厕后扮大圣,公厕后面有一排树,我哪里注意有个马蜂窝啊,翻跟头甩棍子的时候,直接把那马蜂窝打掉了,正好就落在公厕里,正好当时村里有个无赖在如厕。”
“哈哈哈哈哈哈——”戚攸宁听了捂着肚子笑,边笑边抹眼泪,“你说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的?”
“我是真不知道,我自己的手都被叮肿了。两星期不能拿笔动筷呢。”
戚攸宁抹开了泪,摆着手,“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痛。”
“换你了,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
“我小时候啊——”戚攸宁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小时候并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讲的,“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讲的。”
裴凌觑他一眼,“不带你这样的,唬着我说了,自己的避而不谈。”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小时候还真就没有……”说着戚攸宁就又开始捂着肚子笑,“真没做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我很小的时候病了一场,病很久才好,脑子有点烧糊了,因为这样儿,我妈时刻担心我,并不让我出去乱跑,总是拘在家里,我爸看我呆在家里无聊,所以教我制香。”
“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戚攸宁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真没有。”
裴凌看着他那张脸想,真有他说的那么乖吗?那赛天仙醒来怎么总做出格的事儿呢?难不成是小时候压抑的太久,后来又睡的太久,忘记自己出处的时候,干脆就彻底释放了?
戚攸宁又碰了碰裴凌,裴凌不解看向他,戚攸宁问他,“那他那时候正好在如厕,马蜂窝掉进去的时候,他有摔坑里吗?”
“噗!”
戚攸宁问的这一问题,让平常很是稳重的裴凌直接笑喷。戚攸宁笑着问他,“到底有没有嘛?”
裴凌笑的有些接不上气,更说不上话,只能点头示意有。戚攸宁也跟着笑喷。
笑有一会儿,渐渐平静,戚攸宁一抹眼角的泪,看着还没平下气仍旧在笑着的裴凌,忽然想着,我从前真没在哪里见过他吗?
裴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感受到戚攸宁的目光一回头问他,“怎么了?”
戚攸宁摇头,“你再讲一个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不讲了,不讲了,没什么好讲的了。”
戚攸宁缠着他,“就再讲一个。”
裴凌禁不住他求,“那就只再讲一个啊。”
戚攸宁早捧着脸准备听了。
“就过年放完盘炮,孩子们不是会捡没点燃的小炮嘛,我小时候也捡,捡着了自己摔着玩。”
戚攸宁迫不及待问他,“嗯,然后呢。”
“我爸备课呢,我妈嫌我吵着我爸,让我自个儿出去玩,我一个人能去往哪儿摔炮玩啊,就又去了我的秘密基地。”
“不会还是在那个公厕后面吧?”
裴凌点点头。
戚攸宁又问,“不会正好又是那个无赖在蹲厕吧?”
这次裴凌先笑了,戚攸宁明白了,也跟着笑,“这无赖也太惨了吧。”
俩人头对头笑的欢,戚攸宁说,“唉,你再讲一个,这次换一个主角不是无赖的。”
“还讲,刚刚不说再讲一个就好?”
“就再讲一个嘛。”戚攸宁抱拳,竖起一根食指,满脸渴望的看着裴凌,“就一个?”
裴凌没办法,只好继续搜肠刮肚,从他并不是那么有幸的童年里找出为数不多的好玩事迹来讲给戚攸宁听。
“还有一次啊,我爬上了村头的那棵树……”
然而讲完一个又一个,又一个讲完再一个。就这么从月亮当空讲到了月亮西落。二人也一直头对头坐在堂屋檐下,裴凌一直讲个不停,戚攸宁就一直笑个不停,不知不觉,二人就这么相互倚着睡着。
这一晚戚攸宁睡的很好,梦里他坐在树上,分不清是哪里的树,尹宅后院的那颗树还是睡前裴凌给他讲的故事中的那棵树。戚攸宁不知道,只是独自坐在树上看着天,他很习惯这里,虽知道这是梦,可这种熟悉,却又让他不单单觉得这是梦,似乎是在某个节点回到了他原本呆过的地方,他有一种在这里坐了很久的感觉,然后渐渐的,梦的感知模糊了,他好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背靠的这颗大树,枝繁叶茂,头上的枝丫上的树叶总扫到他脸上来,抬手想拿开,却发现手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居然是被红线缠住。
那红线缠着他,戚攸宁不去管抬头看天,可他不管那线居然绕着他的身躯渐渐要将他裹住。
“你还是执着于我吗?”戚攸宁对着这红线说,“不是说了,别再是这样的缘分了。”
意图裹挟他的红线停了停,没再继续往上。
“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风,可树却沙沙响了两下,好像是在帮着身上红线问,“他是谁。”
他是谁?是谁来着?
陷进梦里而不自知的人,很容易就忘记现实中的某件事,等用力记起现实,便是梦醒之时,然而梦醒回到现实却又忘记梦里的事。
陷在梦里的人戚攸宁有些想不起,他记得他喜欢一个人,可就是想不起那人是谁。
到底是谁来着?他茫然看天,用力去想,他记得那人很好,十分的好。
“仙儿……”
朦胧间有叫喊声,戚攸宁没听见。
“赛天仙……”
戚攸宁听见了,没反应,因为他不知道这叫的是谁。
“仙儿!”
这次戚攸宁听的十分之清楚,这名字他耳熟,好像,好像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所中意的人。
“仙儿,你看看我,我是你凌哥!”
他忽然对这名字有了反应,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戚攸宁猛的睁眼,他从梦中惊醒,刚醒时还隐约记得梦里场景,等他抬头看到裴凌,忽然又记不起那梦了。然而他已经不大在意那个一醒即忘的梦了,他只是看着裴凌,看人熟睡,有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
快碰到时候,忽然停住了,戚攸宁靠在他肩头看着环臂垂头睡着的裴凌,笑一下,放下了手,搭在他的腿上。
真是奇怪,自我醒来到这会儿,这么短的时间,就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喜欢上了你。
大门外传来了汽车鸣笛声,连声放哨听着有点急,戚攸宁直起身来,看着裴凌说,“我走了,你保重。”说完带上了那一包糖,朝着大门走去。
门被关上时,有汽车远去的声音,垂头闭眼的裴凌叹了口气,睁开眼,木然看着那扇关上的大门,“你也保重。”
代之依揉着惺忪睡眼从里屋出来,只看到裴凌一人时他还没意识到什么,抓着自己乱翘的头发问,“他呢?”
裴凌淡淡告诉他,“走了。”
“什么?!”代之依顿时醒了瞌睡,急忙走到裴凌跟前,“他怎么走了?他走了你怎么不吭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昨晚停电你搞的鬼,你有说吗?”
“你!”代之依被裴凌给气的原地跺脚,“铃铛还在他身上呢!”
裴凌起身收拾了凳子转身打算回屋,代之依见他听自己说到铃铛就要走,立马质问他,“他走了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就是怕我让他把铃铛留下?”
“那铃铛是你太师父送给他的,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代之依气的直隔空指着他的后脑勺,“你个笨蛋!只要他一天戴着那铃铛,我师兄就一天不会放弃,别说他逃去日本了,现代社会这么发达,坐个飞机坐个船的事儿,你以为他逃到日本就安全了?那铃铛是我师门传物,我师兄永远有办法追踪的到!”
代之依讲完就看到裴凌的身形一颤,他以为裴凌终于懂自己的意思了。可裴凌捂着自己的裤边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代之依说,“我刀呢?”
代之依气急败坏的冲他叫喊,“我给你讲铃铛,你问我刀?我哪儿知道你刀哪儿去了?!”
裴凌摸着自己的裤边,又上前拨开代之依在自己刚坐过的地方看了看,没看到有刀的踪迹,应该不是掉在哪里了。
代之依看他神情凝重,小心翼翼的问他,“那刀对你很重要?”
裴凌没听进他的话,他只是站在原地回想,回想戚攸宁走前曾搭过自己的大腿,那刀别在裤腰上,会不会是那时被他顺走?
他拿自己的刀干什么?
记忆往前倒推一下,在厨房时戚攸宁看自己刀锋利笑着问自己讨要说是留作纪念,那时候就有古怪,不对,古怪的地方不是从那时开始的,是从……
裴凌又往前倒带了记忆,然后想起戚攸宁与斋藤的对话,为什么要让斋藤特地去看看他父亲?在明知道自己赶不及的情况下?他爸的骨灰是尹家人借着司机名义安置的,斋藤如果去了,尹惠邈一定就知道,而他今天要去和斋藤汇合。
裴凌恍然大悟,“他去见斋藤不是为了和斋藤回日本的!”说完便向大门冲,留代之依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