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了结了戚攸宁与尹承宇之间的恩怨,裴凌一行人来到了当初落脚的村子。
裴凌并不知道柳婶的家在哪里,好在代之依知道,他之前假充游方术士时,曾在柳婶家门口应柳婶要求帮小红掐过运。因此这次由代之依走在前头带路。
“别说,隔了几个月回来,还觉着挺亲切呢。”走在前头带路的代之依兴奋的四处张望着。
裴凌跟在代之依后头走着,没能和代之依一样抱有怀念的心情,他只是担心一旁垂头走着的戚攸宁。从船上下来后,戚攸宁就一直是这幅状态,一句话没说。
在前带路的代之依一副郊游心态,路边随手拔的野草拿在手里晃,然后看见了不远处路边的不知名树上开着大朵儿的花。
不知道是什么花儿,又像蔷薇又像茶花,大朵绽放,粉白粉白的,要说乡下哪里好,就是这种随处可见的不知名花花树树最多了,没人修剪,野蛮生长,让还有孩子气的人看了就想斗一斗,看经过风吹雨打大朵绽放的野蛮花朵能否敌的过从小摔摔打打的野孩子。
代之依可不就是个野孩子,路上看见鸟窝要打,看见这树上开的好的花儿自然也不放过,一个助步跑上去使劲儿一蹦,可惜凭他的身高还差那么一截才能摘到树上的花儿了。
代之依没摘到,只能求助于裴凌,他在树下喊,“裴大哥。”
裴凌循声望去,看见树下正朝自己招手的代之依,招招手,再指指树上的花儿,分明是要裴凌摘花给他。然而裴凌看到那花之后,随后就又看向了戚攸宁,他心中已有了主意。
裴凌不慌不忙走到树下,举高了手试一下距离,发现还差一点儿,原地跳高。这高度,他跳高了摘花绰绰有余,也正是因为这样,裴凌扯枝条时用力过猛,树都跟着晃了晃。
一直垂头没精神的戚攸宁听到树哗哗响,不由的抬头,抬头一瞧,便就看见裴凌伸手蹦高的场面,枝杈打碎了阳光,斑斑点点投射在地上,叶子也掉落不少。戚攸宁呆呆看着跳高摘花的裴凌,感觉似曾相识。
而后,裴凌轻而易举摘到了花,代之依兴奋伸手欲要接过,裴凌却略过了他将花递予戚攸宁面前,“给。”
戚攸宁接过了花,问他,“为什么给我花儿?”
“对啊?!”代之依愤怒插着话,“为什么给他?明明是我让你摘的。”
“啊?是你想要的吗?”裴凌看了看代之依,又看了看戚攸宁,“我看你心情不好,然后代之依又冲我招手指花,我还以为代之依也看出你心情不好,所以让我摘花给你,让你高兴一下呢。”裴凌看向了代之依问,“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代之依一时噎住,刚刚自己心情过于好,他压根没注意到戚攸宁的情绪,戚攸宁可是刚和又是仇家又是恩人的尹承宇对过话,想必心情复杂的很,自己在一边开心,也实在太没眼力价儿了。代之依只有顺着裴凌的话说,“哈哈,我就是想让你哄他高兴的啊。”
戚攸宁在一旁听着他二人对话,虽代之依话说的表面,可裴凌却十分真诚,况且他们二人都有照顾到自己的情绪,想到这戚攸宁终于释怀一笑。
“不过……”
“不过?”代之依和裴凌都看向了他问,“不过什么?”
戚攸宁看着花,捻了一下花瓣,再抬头时笑说,“没什么。”
裴凌当然不信他这句没什么,看他时脸上仍旧十分担忧。
戚攸宁笑着摇头,“真没什么,不是还要帮小红把镜子送回家?快点儿走吧。快带路啊,别再耽搁了。”
代之依收了玩心继续在前带路,裴凌将信将疑走在戚攸宁身旁,等走一段路后,发现戚攸宁心情真有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垂头丧气,一直对着手上的花微微笑着,时不时的摸一下这花儿的花瓣,裴凌心想他是真喜欢这花儿吧,遂也收了心思,认真跟上了代之依。
看着手里的花儿,脸上微微笑着的戚攸宁却是偷偷叹了口气。
不过在他们家里,送花是表达爱意的行径。可戚攸宁明白,裴凌送他花儿,只是为了安慰。
再往前走没多少步,看见一个萧条的人家,代之依一指那户门前有着半人高的野草的人家,说道,“那就是柳婶家。我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她家明明和周围几家人一样。”
周围几家门前都翻了一小块的地,种些青菜大葱之类的,看起来日子过的井井有条。而柳婶家门前的那一小片地里的种植物早被野草占领,其间还有几颗青菜,在这顽劣环境下,变得萎靡难看。
代之依上前敲了门,“柳婶。”
门敲第一下便开了。代之依惊讶看看门,他一时没了主意,再回头看看裴凌他们。
裴凌先是警惕,在门前打量一番院内光景,觉得应该不会是有人埋伏在内,可能只是柳婶粗心没关门,但因为戚攸宁,他不能因自己的假设而掉以轻心。他冲代之依一抬下巴,示意他先进去。
代之依打头,戚攸宁正要和裴凌一起进门,裴凌却是伸手一拦,“你跟在我身后。”
听他语气严肃,戚攸宁照做挨在裴凌背后,他进一步,自己便进一步,两人就这样紧贴着进了门。
“柳婶?”先进了院子的代之依冲着黑漆漆的屋里喊,石缸上的笸箩忽然翻倒在地,吓的代之依一激灵,发现是东西倒了这才松了口气。一直警惕状态的裴凌也看了眼翻倒的笸箩,又黑又干还发了毛的地瓜干洒了一地,也不知放在笸箩里放了多久,似乎一直没收。
“柳婶?”代之依又冲屋里叫了一声。
“谁啊。”这次终于有人应了,代之依听到声音大松一口气,再没人应,他都怕独居的柳婶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代之依对着屋里人答,“柳婶,是我,小神仙啊!你怎么没关门啊?”
拄着拐的柳婶终于在漆黑的屋里出来,眼皮耷拉着,眼球浊的厉害,“我在等我闺女回来。”
三人皆愣住,谁都不敢说话。
“柳婶,你闺女她……”代之依觉得该点醒柳婶儿,可又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谁知柳婶自己开口,“我知道她不在了,我又没疯。”
三人又再松口气,代之依又问了,“那你知道还说等她回来?”
“我就想着,她头七的时候会回来看看呢?个死丫头,”柳婶身体不好,拄着拐站久了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加上动气,说话都开始有些喘了,代之依连忙进屋拖出凳子给她坐,裴凌原想上去帮忙,可听柳婶骂,他倒有些不敢上前了,再怎么说小红的死他不能说是毫无干系,而且小红被困镜中,没能回家来看看,也是自己搅乱水境的缘故,一时在院中踌躇着。
柳婶坐下顺了气,浑浊的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大概恨我平常骂她打她,死了都不回魂到家里看看。”
代之依将小红那面镜子拿出来递给了柳婶,柳婶眼珠微动,伸出手来摸索,代之依惊讶道,“柳婶,你看不见了?”
裴凌听代之依惊呼这才急忙跑过去,戚攸宁亦步亦趋的跟着。裴凌跑到柳婶儿面前伸手在柳婶眼前挥了挥,柳婶伸手将裴凌的手打开。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没瞎,死丫头没了的时候哭狠了,况且年纪大了,看不大清东西也正常,但还没瞎呢。”
这话并没有让众人都好受些。原先裴凌他们站在院内靠门处,柳婶只当代之依一个人来的,这会儿裴凌一冲过来,柳婶才知道来了不止一个人。她拧着眉问,“你们都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代之依告诉了柳婶那面手镜是小红的,怕柳婶问这镜子如何到他手中,代之依随口编造着,“我在镇上卫生所遇见过她,她当时向医生打听你身体呢,走时把手镜落那儿了,大夫走不开,我说我认识您家,回头给您送来,谁知道她后来出事,我也事多耽搁了,到今天才将她的东西还来。对不起啊柳婶。”
柳婶摸着那面手镜,“死丫头,平常那样臭美,怎的把镜子给落下了。”
“一定是和大夫打听大夫打听您身体时太投入了,这不就忘下了。”
原本是抚慰柳婶的话,结果倒把人说的哽起来,“我都说不用她操心了,她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做那什么不正经的行当,还闹着开什么厂,开什么厂啊,都赔死了,就不能踏实过日子啊。”
“没赔。”裴凌突然开了口。
柳婶听他出声,微偏了头转向他,“你帮她说什么话啊?是她什么人?”
裴凌信口胡诌,“是……是生意伙伴。”
“生意伙伴?”柳婶顿时朝裴凌冷脸,要是还有点力气就得拿拐杖将裴凌给打出去,如今她腿脚不行,眼睛不行,可嗓子还行,“不三不四的人给我滚出去!”
戚攸宁倒是奇怪了,怎么说生意伙伴,小红的母亲会这么生气呢?不三不四的人?戚攸宁看看裴凌,明明裴凌长的很正直啊。
裴凌知道柳婶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您想的那个生意伙伴。是正经的生意伙伴。她之前投资开的厂,现在运作起来了,盈利不算大,可还算是不错。我来是给她送钱的,只是不知道她原来出了意外。柳婶,那这钱,你帮她收了吧。”
柳婶可不信,“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儿?有你这样愿意送钱的人?”
裴凌见她不信,只能给代之依递眼色,代之依会意道,“柳婶,你放心,这大老板老实生意人。我看他面相不是奸猾的人。”代之依不仅给裴凌编造大老板的身份,还要连带上戚攸宁,他瞥一眼戚攸宁,笑着冲柳婶说,“就是他老婆身子不大好,俩人至今没个孩子。所以这裴大老板啊,每次赚钱都要做些个放生,捐钱攒福报的事儿。你放心好了,夫妻俩都是好人,裴大老板请我过去给他公司看过风水的,他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快别摆个脸了,人家夫妻俩来的,老板娘身体不大好,受不得气。”
代之依被尊为小神仙,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柳婶这一听立马换了态度,且想起刚刚还骂了人家大老板是不三不四的人,这人家老婆就在旁边,回去可不得闹一场。所以柳婶连忙解释,“老板娘,是我脾气臭,不识好人心,刚说的话你可别当真。”
老人家发自真心时,总要抓一下对方的手表示意切,所以眼睛已经不大好的柳婶说完便伸手,这时候一般人都会迎上,然而戚攸宁只是看着,因他不知道柳婶口里的老板娘指的是谁。
柳婶对着虚空抓了半天,戚攸宁奇怪那二人怎么没反应,抬头看向他俩,就见代之依与裴凌正一脸“拜托”神色的看着自己。戚攸宁瞪大眼睛指指自己,用不可置信的神情无声问他俩“所以我是老板娘?”
代之依绕到戚攸宁身后来,在他背后说,“没办法了,就你还没出过声,柳婶眼睛看不大清,你长这样好看,她瞧不出破绽的。”说完便用肩头在戚攸宁后背上一顶,将戚攸宁顶的向前一步,柳婶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柳婶紧紧抓着戚攸宁的手,眯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具体瞧不出个什么,可对方的手摸在她手里纤长又细腻,是个娇儿的手了,又模糊看出对方脸白,平胸脯,倒像是代之依说的“老板娘身体不好”。
柳婶抓着戚攸宁的手狠狠为自己刚刚的话道歉,“老板娘别生气,我就是这么臭嘴。你回头可别和大老板吵,为我这么个老妇吵架不值当。你俩都是大好人,老天肯定是要慢慢挑个好娃儿给你俩的,孩子的事儿不着急。我也不大会说话,就祝你俩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柳婶这话说的,让裴凌直挠头,让代之依直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