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噩梦
醉汉说着便耍起了酒疯,同伴三番四次劝说反倒被他胡乱挥手拍在了脸上,被酒意侵蚀的大脑瞬间就冒上火,三人扭打在了一起。
奇怪的是,方才被撞到的路人一直静立原地,既不开口也没动作,僵硬得仿佛一块木头桩子。
争执中醉汉被推倒,将路人一并带着滚到了马路边上,车辆疾驰而过,擦着醉汉的身体“砰”一声将路人的脑袋碾成了烂西瓜!
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勐然响起,醉汉昏昏沉沉的脑子随之清醒过来,吓得高声尖叫!
“撞死人了!快打110!”
正值凌晨,道路两边的行人不多,三名醉汉手脚发软,还是附近商店的员工目击一切,帮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120和110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医生宣告路人当场死亡后便由交警带回了派出所,交给法医鉴定死因。
三个醉汉也被一并带了回去。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交警一面焦急地核实他的身份,一面等待尸检结果出来。
一夜过去,全无进展。
法医推门走了进来,交警们一见到他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太对劲的同时也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们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搬动尸体时就觉得奇怪,如果是新鲜死亡,怎么触感会如此冷硬?再看伤口处,只有一点发黑粘稠的血迹,就好像是死去多时了……
估计随车医生也是这个想法,才忙不迭地走了。
法医一开口,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死者死亡时间不是昨晚。”
“果然是这样。”
是谁将死者放置在闹市区?凶手,还是另有其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那么今天一大早,就会有人发现这具尸体,造成市民的恐慌……交警思维散发,一时间想出了千百个可能性。
可法医接下来的话却将案件上升到了他们无法解决的程度。
“老彭,咱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这个案子,我劝你还是交给别人吧。”法医忙活了一夜,两眼都是血丝,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道。“根据内脏的腐烂程度可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在三个星期前。”
“这怎么可能?!”负责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差点跳了起来。如果死了三个星期,表皮怎么可能完好无损,连尸斑都没有一点。
法医揉着眉心,继续道:“急什么,听我说完。不仅如此,我在死者的肚子里还发现了不少食物。幸运的是,因为死者胃部腐烂,所有食物都没有被消化,倒真让我找到了线索。”
“什么线索?”
“菊花糕。”法医说道。见其他人俱是一件困惑,方又解释道。“不是超市街边卖的那种,上面还印着西关大街上的那家手工老字号的戳。”
交警不解道:“不对,就算上面印着店家名号,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也成一团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法医沉重道:“这就是我奉劝你们移交案子的理由。”
死者肚子里的所有食物都维持原样,就仿佛不用经过口腔和食道,直接进入胃部。
因为自家女儿爱吃,所以法医很清楚,和其他商家不同,西关大街上那家老字号的糕点底部都印有生产日期。而死者胃部的那一块,正好是昨天生产的。
“老彭,听我的,别掺和进去了,这不是人为能做到的事情。”法医语重心长道。
彭仁又何尝不懂,掐了掐掌心,道:“放心,我明白的。”
奉京的治安一向是数一数二的,以往大家开玩笑时说奉京不愧是几朝国都,有龙气护体,彭仁都是皱眉听完的。
虽然内部人士都知道上面有这么一个专司特殊案件的部门,但彭仁一向嗤之以鼻。没想到,还真有和“他们”打交道的一天。
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交谈之时,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具尸体以将人的速度开始腐烂,最后化为一滩粘稠的黄水。
——
清晨的天河谷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半秋色连波,一半冰雪皑皑。要不是因为外面的天险和多变的气温,只怕慕美而来的人都要挤破了头。
鹿群在溪边喝水,其中一只的鹿角上还用草茎扎了两朵花,滑稽中透出几分可爱。
始作俑者光着脚坐在石头上长吁短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就生了一窝又一窝,眼看都是做祖母的鹿了……”
殷责走过来,道:“嗯,所以呢?”
宋承青垂头丧气:“所以我们的蜜月快要结束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去上班啊!
“好逸恶劳,缺乏进取。”殷责评价道。
宋承青撇撇嘴,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乐不思蜀?他滑下石头,殷责身边的马儿立刻垂低脖子凑了过来。
“炽风居然没踢你,还真是怪事。”宋承青一面抚摸着马儿,一面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殷责下身。
没有马鞍,就这么坐上去驰骋一圈,估计蛋黄儿都摇散了吧。
殷责冷冷警告道:“收起你毫无根据的想法,别整天胡思乱想。”
这个模样,分明就是恼羞成怒了嘛。宋承青越像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但面对殷责冷厉的目光,他还是乖觉地避开了。
炽风仰天嘶鸣一声,扬起四蹄飞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宋承青长叹一声:“我终究还是失宠了。”
自从殷责来到天河谷,身上的生气就吸引了无数生灵,宋承青都不知道应该吃谁的醋。
是夜。
雪亮的闪电划破夜幕,雨珠倾盆落下,借着一刹那的亮光,黑影倏然而至——
!!
宋承青霍然睁开眼,背上一片黏腻,冷汗仍在不停地冒出。殷责坐起身,见他面如金纸,双手交握在喉咙处,大口而急促地唿吸着,显然被梦魇吓得不轻。
“宋承青?醒醒。”殷责把他揽进怀里,手掌拂开刘海贴在了汗涔涔的额上,触手只觉一片滚烫。“你发烧了,这里有没有药物?”
宋承青惊魂未定,听到他的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干涩道:“没有。”
殷责立刻翻身下床:“先喝点水吧。”
水囊就挂在衣架上,殷责从取下到转身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宋承青就穿戴整齐了。见状,殷责不悦道:“你在生病,打算去哪儿?”他可不认为宋承青这一趟是回城看病。
宋承青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但还是显得没有血色,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了莫名的不安中。他弯下腰穿鞋,道:“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只是一个噩梦。”
宋承青没有停下动作,淡淡道:“不是。因为我们从不会做梦。”
殷责缓缓皱起了眉头。
……不是梦,难道是预知?
他们来时除了一些随身物品之外什么也没有携带,倒是方便了宋承青离开。他穿好鞋后就跪在床前,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口大箱子,当着殷责的面打开,挑了几样东西收在身上。
虽然不知道宋承青究竟“梦”到了什么,但他此时的举止无疑是铁了心要离开,殷责不由在心里叹气。
那个梦如此可怕,现实想必也危险重重,宋承青还发着烧,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任由他独自离开。
宋承青见他开始收拾物品,抿了抿唇,有些诧异:“其实你不用……”
“等你退烧了再说吧。”殷责淡淡道,“还有,关于你做的那个梦,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借着明亮的月光。回时的路并没有比来时难走,二人很快就出了河谷,扒开树枝,露出藏在隐秘之处的悍马。
殷责发动汽车,宋承青飞快往嘴里塞了颗自制晕车药,改装过的悍马一骑绝尘,载着二人向西南方向驶去。
殷责一面操控方向盘,一面听宋承青叙述他的梦境。
寥寥几个画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价值,无非和普通人的噩梦一样,充斥着黑暗、风雨、以及随时跳出的邪恶身影。
宋承青闭着眼,努力感知着心头那股奇妙悸动的来源。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明明在山上还感知到了,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消失了呢……
是“它”不愿意让自己涉险吗?
宋承青咬咬牙,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他再次闭上眼,放空一切……
驾驶座上的殷责停下了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宋承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巫力几乎外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如一缕缕丝线将他整个人裹在了“茧”中。
……他快要脱力了。
脑中忽然浮起这个念头,殷责无师自通,将手伸进“茧”的中心,右眼生气顺着手臂源源不断地汇入宋承青体内。
生气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宋承青苦求不得的禁区。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无数的脉络,绿的、褐的、灰的……那是虞夏神州大地的所有山水地脉走向,连接无数生灵的意识。
宋承青第一次来到这个领域。
只有沟通了建天木的人,才能接触到的新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