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问
若是收集情报的本事,玄门敢称二,就没人敢称一。
千百年来建立的关系网,加上上面有意让玄门心里有个底,便若有若无地透出了些风声。
只不过那些药物是绝对的机密,别说玄门了,就是几个站在顶端的大世家都无从知晓。
清一知道消息后,险些摔了手里的热茶。
什么叫进献有功?什么叫品德兼优?!他一张老脸忽青忽白,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了浓重的无力。
虽然不知道宋承青做了什么,但玄门这一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惹了一身骚不说,还成就了宋承青响亮的名声,成了二人感情的磨刀石!
清一想到这里,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
也罢,也罢。
事到如今,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还能如何?
他的表情太过复杂,看得周仲松惴惴不安,低声道:“师父……”
清一合上眼,复又睁开,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心里愈加苦涩了。
仲松是玄门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人之一,若无意外,往后也是要继承自己的掌门之位,带领风水协会走向更高处。
可惜啊……玄门和研究所之争已落了下风,何况天烬、宋承青和殷责三人都如此年轻,玄门的老中青三代至少还要在他们的阴影笼罩下度过七十年。
对于一心想将风水协会发扬光大的清一而言,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尽管如此,清一还是不愿再和研究所结怨,长长的叹息过后,他吩咐道:“仲松,去把你师叔叫回来吧。”
白眉道人递来的信件只有清一有资格拆阅,周仲松不明所以,闻言忍不住问道:“可是师父,师叔已经……”
清一微微摇头,道:“无妨,河洛和喜宗之人应该也都收到了命令,留你师叔一人,才是不妥。”
周仲松不是蠢钝之人,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师父这话,难道是殷责已经逃过一劫了吗?
难怪师父面容如此凝重……
周仲松哑然,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还记得,宋承青第一次出现人前时的模样,哪里能想到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那个瘦弱寒酸的青年便成为了所有人不得不忌惮的怪物呢。
要是当初能劝服他加入玄门就好了……唉。
——
夜色深重,殷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研究所,他没有开灯,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台投射进来,清晰无比地映出了那一截笔直的小腿。
殷责第一个反应就是宋承青回来了,毕竟研究所的结界只有他们才能打开,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见了来人长至腰间的发尾。
“……天烬?”
坐在藤椅上小憩的男人闻言慢慢睁开眼,眼底比夜色还要阴冷。
那样美艳文雅的一张脸,令人过目不忘。
殷责忽然就想起了宋承青曾经说过的话,初恋……哼!
心里有嫉,面上自然也不好看。殷责抽出已经断成两截的唐刀,直指藤椅上的男人,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天烬原本对这个男人是看不上的,不,确切的说,除了宋承青,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入他的眼。
可他没想到,殷责竟然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原以为他不过是个怨种宿体……
他身影一动,几乎是飘到了殷责面前,二指夹住刀锋轻轻一弹,破裂的碎片便到了他手上。
殷责才刚刚经历恶战,就算反应再快身体也跟不上,此时被他面无表情地用刀刃碎片指着,竟不惧反笑:“算起来,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
第一次是在颐园。
第二次是在锈山。
这第三次,没了宋承青的身影,二者之间的气氛便显得无比微妙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怨种的关系,尽管天烬掩饰得非常好,可殷责依旧能抓到他一闪而过的恶意。
那可不是对邪祟的杀之而够快,也不是立场不同的冷漠,而是憎恶、嫉妒、无力……三次同样的目光,当中的复杂,殷责初时不懂,如今经历了情爱方才明白一二。
天烬和宋承青……并非是宋承青所以为的一厢情愿。
了解到了这个真相,殷责顿时牙根一紧,同时亦有些庆幸,宋承青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事实。
天烬何其敏锐,即便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人洞悉,亦没有半分变化,纤长的手指夹着碎片一点一点逼近殷责右眼处。
察觉他想做什么,殷责目光一厉,瞳孔一分为二,金光凛凛!
被那样锋锐的光芒灼烧,天烬没有半分退让的意味,淡淡道:“不错,生气已化脉,再过数百年便能凝血炼骨了。”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殷责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他眉心紧锁,才要问天烬是什么意思,就觉天旋地转,倒下的瞬间隐约听到了大狸的怒吼……
殷责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四只猫整整齐齐蹲在他身边,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竟然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滁英几个重伤被玄门的人搭救走了,而自己在狸主的帮助下重新收回了身体的掌控权……然后……然后回家……
之后的事情呢,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殷责直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关键,如果是无意识的话还没关系,怕就怕有心人作祟!
想到大狸几个昨天几乎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极有可能目睹一切,他沉声问道:“昨晚我回来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遇到了什么事?”
群猫齐齐摇头。
按理来说,殷责应该相信它们,可他胸中却仍是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比起和自己一样会被人为蒙蔽的猫,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人能闯入研究所,却又不伤害自己,可见所图匪浅。
殷责隐隐有了一个怀疑对象,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告诉宋承青。
如他所料,宋承青在接到电话后差点没惊得跳起来:“你说什么?!”
殷责便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天烬?!怎么会是他?
宋承青神色焦躁,握着手机不停转圈,边上散落的叶子都被他踢回了花坛里。
冷静,冷静下来。
天烬做事向来极具目的性,他既然进了研究所,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更何况……宋承青掐紧了手掌,眼底涌上复杂之色。
研究所左边地下,藏着的还是天烬当初留下的建天木。
自他离开后,自己就一直企图破开师叔的禁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年后得偿所愿。进门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住所,只有拔地而起的建天木在无声诉说寂寥。
天烬这次来,会不会就是为了建天木?
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物归其主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他为什么要抹掉大狸和殷责的记忆呢?
宋承青的心渐渐沉下去,就连怨种之事消弭也没能让他动容半分。
前者是未知,后者却已笃定。
他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走出科学院。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天烬的来意。
研究所的结界终于撤销,花枝藤蔓重新聚到了阳光下,在宋承青经过时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几天没见,殷责身上多了不少伤疤,眼下也被划出了一道印子,不深,但很长,结痂后看着更可怕了。
也许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宋承青倒是觉得他这样更有魅力,他忍不住眯起眼,试图从殷责敞开的胸口往下窥探。
殷责警告道:“别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看自己的男人还违法了吗?”宋承青笑嘻嘻地抱住他,末了点评道,“嗯,瘦了一点,幸好手感没变。”
殷责拿他没辙,只好把人塞进椅子里,蹲下来平视宋承青的眼睛,问道:“玄门忽然就退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宋承青挺起胸膛:“当然是我了。”他便把这几天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了自己制作药物的不易。
他满心以为殷责会心疼,继而对自己愈加温柔,熟料殷责这个木头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而是和科学院那些人一样激动得站起来,双颊通红,眼底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太好了,若是虞夏能成功研制出这些药物……”他说着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往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祖国强大和民族兴衰吗?
期盼的未来早一步到来,令人怎能不激动!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殷责没有发现宋承青早已恼羞成怒,见那人迟迟没反应,宋承青冷哼一声,问道:“大狸去哪儿了?”
“应该出去玩了吧。”
宋承青愈发气恼:“这个傻猫,居然还有心思玩?!好好一个神明,被人家近了身都不知道,真是猫界耻辱。”
他语气虽然不好,可流露出的担忧却是实打实的,殷责不禁疑惑,神明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了,而天烬竟能在狸主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此人到底是什么实力?
“天烬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吗?”
宋承青摇头:“当然不是。”
要不是出了这桩事,他也想不到,天烬的力量竟然增长得如此恐怖。
十一年了啊。
当日他一直以为是天烬是对这方面不熟悉,所以才没能解开自己在颐园的布置。
直到此时,宋承青才惊觉,天烬哪里是没办法,只不过是想试探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