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哥哥，我会挣钱
张得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就没看到那个小傻子的身影了，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关上了门，这样就最好了！
上下班的时候张得志还特意在他曾经待过的地方放慢了脚步，可是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难道他真的走了？张得志心里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但是一想到他的不同寻常之处，又强行把心里的感觉压了下去。
突然少了一个人，家里好像冷清了不少，姥姥也很少跟他说话，好像还在怪他把小凡赶出去，祖孙两个吃完饭就各忙各的。
张得志终于不用再应承一声声的“哥哥，”，也不用再把他的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更不用跟他两个人挤在同一张床上，他好像觉得有一个小凡这样的人也不错，至少会很热闹……
“嘭嘭，”
张得志都快要睡着了，被敲门声猛然惊醒，
仔细听去，“嘭嘭，”
他起身来到门口，“谁呀？”
“嘭嘭，嘭嘭…”敲门声还在继续。
张得志怀着疑问打开房门，“谁呀？”
刚问出就看到一排洁白的牙，他定睛看去，是一身土的小凡，脸上又脏又黑，冲着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张得志震惊：“你……”
小凡却向张得志伸出紧握的拳头，张得志看去，他展开，里面好像一团纸，被他攥的太紧了，也沾惹了些脏污。
张得志不明所以，小凡却抓着张得志的手，把那一团“纸”塞到张得志手中，张得志看着小凡，他闪着期待的大眼睛，让张得志赶紧看，张得志犹豫着打开了那张“纸”，是一张五元钞票，皱的都不能再皱了，“这是……”
小凡开口了：“哥哥，我会挣钱，你别赶我走……”
张得志怔愣半晌后，才缓缓抬头看向他，“这钱是你挣的？”
小凡乖巧点头：“我，我不吃蛋糕了，我会帮哥哥挣钱，哥哥你别赶我走……”
张得志突然哽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他：“你，在哪挣得钱？”
“好多人的地方，有土，还有砖头。”小凡想了想说道。
张得志：“……你是搬砖头挣得钱？”
小凡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砖头还有土，我会抱土。”
张得志：“……抱土，怎么抱土？”
小凡伸出自己的手，笑着：“用手啊！”
他的手又黑又脏，好像还破了，只是看不太出来，张得志：“……”
“你，你吃饭了吗？”过了半晌张得志才问了这么一句。
小凡摇头：“他们说吃饭要用钱，我没有钱，就没给我饭吃。”
他说的可怜，张得志听得一阵心软，“一天都没吃饭吗？”
小凡点头：“没吃饭，但我吃了一个鸡腿，是一个叔叔给我的，他说，我一个傻子也不容易，就把他的鸡腿给我吃了，”他傻笑着看向张得志，“哥哥，他们为什么都叫我傻子啊？”
张得志：“……”
“谁呀，”姥姥也没睡着，听到了刚才的敲门声，又听到有说话声，披了件衣服出来问道，就看到了一个“小黑人”。
“哎呦，小凡，”
小凡立马乖乖笑道：“姥姥，”
姥姥把人拉进门，看着小凡，“小凡，你去哪里了？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小凡笑着：“我去挣钱了。”
姥姥用手帮小凡擦了擦脸，“傻孩子，”
张得志站在们门口，看着手里那五块钱不知道在想什么。
“姥姥对不起你，可怜的孩子，以后谁都不能赶你出去，我们就好好地待在家里。”说着还看了看门口那个呆愣的身影。
小凡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姥姥，小凡可以继续留在家里了吗？”
姥姥爱怜又心疼的看着小凡说道：“可以，小凡可以一直留着家里姥姥不会再让人把你赶出去了。”
小凡的大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笨重的点了几个头。
“走，姥姥带你去洗洗手，看你这手，这里怎么破了……”
昨天下午还信誓旦旦地一定要赶走他，可是今天就改变了主意，他突然觉得跟小凡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很重要了。
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他只享受了一个晚上的单人床，又被小凡终结了，“今天怎么不抱着我睡了？”张得志看着今天离他特别远的小凡问道。
小凡立马转身，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小凡可以抱哥哥吗？”
张得志突然沉默，以前他抱自己都是想抱就抱的，说了多少次都不听，就因为被自己赶出去过一次，他开始问，他可以吗？
张得志觉得自己的恶劣行为让一个本来开朗洒脱的孩子变得小心翼翼地，“跟以前一样不用问我。”
小凡高兴的扑腾过来抱着张得志，“哥哥，你真好。”
张得志：“……”
可能真的是累着了，没一会儿，他就抱着张得志睡着了。
张得志小心地拨开小凡的在他说身上的重重禁锢，缓缓起身，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的帮他手上的伤口上药。
十指都有伤，这傻子也没有喊过一句疼，又小心的掀起他的衣服想检查检查有没有别的伤口，在他背部看到了贯穿一整个背部的一条“粗线”，他慌忙将人翻过来，胸前没有，小凡也因为他的动作醒了，“哥哥，你掀我衣服做什么？”
张得志赶紧问道：“小凡，你背上那条伤痕怎么来的？”
小凡一幅睡梦中的模样，“背上？”
张得志：“对，一条很长的伤痕，是有人打你还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小凡眯着眼摸了摸，才慢吞吞的说道：“被一根棍子砸到了。”
“……怎么砸到的？”
小凡揉了揉眼睛，“小凡也不知道，我就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下来一个黑色的棍子打到我了。”
“黑色的棍子？”张得志猜测可能是工地上的什么钢筋。
“那你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嗯？疼不疼？”
小凡摇头，“没有，大叔说我是傻子，不知道疼的，小凡真的就没感觉痛了。”
张得志：“……”
“哥哥，我可以睡了吗？我好困！”
张得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睡吧！”
看着他那么乖的傻样子，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要不是因为自己赶小凡出去，他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帮小凡整理好衣服，突然撇到了他腰际处的一块指甲盖大小黑斑，里面还有丝丝白色，他立马皱紧眉头，伸手摸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以为是小凡又不知道磕到哪里了，暂时就没放在心上了……
张得志发现，小凡自从被他赶出去过一次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变得小心翼翼许多起来，
“你怎么吃这么一点？”张得志看着往常都要吃两大碗的小凡今天只吃了小半碗就说他吃饱了。
小凡却笑着说道：“我吃饱了。”
“小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今天怎么吃这么点？”姥姥关心的问道。
小凡赶紧摇头，“小凡很舒服，小凡真的吃饱了。”
张得志却把碗“嘭”一声砸到桌上，故意板起脸装作很生气的看着小凡：“赶紧吃饭，蒸了那么多饭，姥姥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菜，都要吃完。”
小凡被张得志吓得缩了缩，然后才小心说道：“好，小凡知道了。”
张得志重新盛了一碗饭给他，“吃吧！”
小凡边吃还边偷瞄张得志，生怕他有一点不高兴。
张得志叹了口气，那天下午他被吓傻了，无论如何也要赶这个傻子出去，可是在他塞给自己那五块钱的时候，他的心意就变得自己也不知道了。
看着吃得正香还不忘对他笑眯眯的人，他突然就觉得不管小凡是什么人，只要不会伤害姥姥和他，他都绝不会再赶他出去了。
老夏太太的儿子回来安顿好了他的后事，带着小龙走了，以后小区里就再也没有一个讨厌的高嗓门的老太太了，总觉得她在的时候，整个小区都能被她掀翻过来，现在她不在了，这整个小区都静了下来。
张得志走在小区里，甚至还有纸钱飘散起来，有一两张掉到了他的脖子里，他突然浑身一个战栗，赶紧用手拿掉了，可是夏老太太惨死的模样总是飘在他眼前，他一整天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上班不在状态，又被他的组长看见他走神，说了他一顿……
普通工薪阶层挣钱就是这样的，拿着微薄薪还要受着各种各样的气，老板好一点还好，老板要是混账一点，真的是分分钟想辞职走人。
他心不在焉，有气无力又战战兢兢地上了半天班，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姥姥说，小凡不见了。
冲到王品办公室说了一声，又打了个车匆忙赶回家里，“小志，小凡不见了。”
姥姥手里还攥着给他打过电话的手机一看见张得志就急急冲上去说道。
张得志一口气跑上楼，喘的不行，“姥姥，你慢点说，小凡在哪里不见的？”
姥姥急得拍打着自己的身子，“我早上带着小凡去超市买菜，买菜的时候，他还在我身边，我只是挑个菜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我在超市找了一大圈，又在回来的路上找了找，都没找见人。”
“没事，没事，姥姥，你先别着急，小凡认得家，说不定他是跑到哪里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姥姥却并没有得到一点安慰，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怕他遇到什么危险，最近人贩子这么多，小凡又分不出好人坏人，我怕万一是被人贩子骗走了怎么办，万一他被车撞一下怎么办……”
“姥姥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马上出去找！”
“我也去。”
“姥姥，你就别去了，等在家里，要是小凡回来了呢？”
姥姥此刻已经慌乱了，“哦，对对那，那你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