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无心插柳 公叔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声嘹亮尖锐的狼嚎从看不见的沙丘背面传来,那灰色皮毛组成的海洋开始涌起波涛,从最外层开始解离、散去,片刻间退了个干净。陆铭被那声狼嚎震得耳朵疼,等最后一只狼跑得看不见,轻捷地踩着细软的沙跑到刚才头狼所在的山头。在茫茫的月色下,狼群飞奔扬起弥漫的尘烟,巨狼奔行在最前头,领着狼群像是一枚尖锐的楔,楔入远远的地平线上。

  他匆匆跑下沙丘。谢源早就坚持不住,摆着大字睡倒在地上。陆铭看到底下被血染成褐色的沙,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跟头,膝行到他身边把他的头扶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封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我……”

  话还没出口,谢源就被啪啪打了两个大耳刮子,那叫一个左右开弓,打得他脑袋直发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上头的小少年亦是大梦初醒的模样,背着月光的脸慢慢变红,装模作样咳咳两声:“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想把你弄醒……”

  谢源觉得自己没死也差不多了。

  陆铭把手覆在他受了伤的肩上,谢源倒吸了口冷气,冷冷道别动:“等老宋来了再说。”

  陆铭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像你,乘人之危——你骨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说着撤手。那狼咬得颇狠,骨头都支楞出来了,但是刚才似乎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死断袖骨头也太白了点?

  谢源微窘:“你先把你自己处理好了。你的伤口裂开了?”

  陆铭道了句不打紧,呆呆地揽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谢源闭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瞪瞪陷入黑甜的梦中,恍惚间被人推了一把:“别睡!”

  谢源打了个寒噤。

  “很冷?”陆铭想了想,把他上身拖起来抱在怀里。谢源现在哪里能随便乱动?陆铭偷偷把不小心戳出来的骨头塞回去:“他们就快到了。”

  谢源其实疼得早已麻木,但是听少年口气里的不安,料想情况不太好,就不敢再睡下去。陆铭有意和他说话:“听你和老宋说,青莲坛四围的戈壁上有迁徙的狼,怎么会有那么多?”

  二十二、我也来个临阵托孤

  听谢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他划拉着手指:“我刚看到,足有上万头吧……”

  谢源听他难得耍宝,微微一咧嘴。

  “古怪。”少年的声音从胸膛里透出来,震得他耳朵嗡嗡的。

  谢源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脑子还是能动的,心说这当然古怪。即使狼是群居的动物,也没有理由结成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除却习性,戈壁本来就是荒瘠的地方,哪有这么多食物来喂饱它们的肚子?不可能。

  “是有人驱狼?”陆铭眨眨眼睛。他左眼的眼翳好得慢,此时被流下来的血糊住了,很难受。“那狼嚎的时候,我被内力震到了,不是凡物。”

  谢源嗯了一声,意识又慢慢飘远。

  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又或者一炷香的时间,再睁眼时七七八八的人头,认了半晌,认出中间那个闪亮的光头,伏在他身上雄壮地喷着口水。再往上还是戈壁的天,宁静深远。谢源只觉得周身空寂寒冷,对着大荒天相,竟隐隐看到平生种种过往,心说莫非是要死了?不免很悲伤,死到临头还要还要听老宋骂陆铭。

  他晕晕乎乎在人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年轻。

  老宋那个急的,正想把他家左使往车上搬,见他嘴唇蠕动,赶紧俯下身。

  “嘤嘤……嘤嘤有什么想做的就由着她去。”

  老宋忙着“唉”。

  “给陆铭五十金,送他回家去……”

  头顶上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出手就点了他的哑穴睡穴。谢源看着陆铭啪啪拍了拍手上的灰,就陷进了黑甜的梦里。

  他是被打斗声惊醒的,眼皮上红彤彤的一片,晒得暖洋洋。缓缓舒了口气,睁眼已经是宽敞明亮的卧房,周身陷在软滑的缎被里,很是温凉舒适。与狼群搏斗留下的钝痛,在这样安闲的睡眠里一扫而光。老宋窝在他窗边剥橘子,见他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不知道该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自己的还是他嘴里:“左使……左使感觉如何?”

  谢源撑着坐起来,眯了眯眼睛:“怎么那么吵?把门关上。”

  老宋关了门凑过来,一双老鼠眼简直要哭出来了:“左使大人,您都晕了三天了……”

  “啪!”

  “拜你所赐。”谢源甩了甩手。

  虽然他刚醒转没什么力气,但拼尽全力一巴掌打过去,也有得老宋受着。

  老宋自知理亏,趴在地上装死。

  “云中流和你什么关系?”谢源脱力地倒在床上,“这次他要你把我骗出去与他会面,明日他要你杀我呢,嗯?”

  老宋一咕噜爬到床边想抱大腿,结果人家睡被窝里,抱不着,只好抱着床沿装可怜:“左使饶命!左使饶命啊!右、右使大人救过小的性命!小的就是个粗人,别的不懂,知恩图报与尽忠尽责懂,这个懂!若是……若是云右使哪天真要左使大人的脑袋,小的必定杀到左使大人面前,然后‘咔’自杀,死了不过碗大的疤!这样忠义就两全了!”

  谢源信他个鬼,他倒想老宋怎么这么殷勤得要他出山,挺尸的时候回想起来,怎么着都不对头——盗曳都没见过左使,那胖子瘦子认得那叫一个亲,摆明了早串通好了。看老宋抖抖索索没出息的模样,谢源顾自叹了口气闭上眼,“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屋顶么?”

  老宋沁出满身冷汗,一咕噜爬起来,顶着半边红脸朝外头喊:“消停会儿!消停会儿!左使醒了!”

  只听见外头乒乒乓乓一阵响,两个小的飞也似地奔过来,偏生奔到床前就换上一张奔丧脸。

  嘤嘤抱着臂站在一边:“你可真能睡,不就一点皮肉伤么……”

  说完心不在焉地端过汤碗,晃荡出了好些汤水,“你能不能好得快一点啊?小鹿说了,你要送我们小马,带我们出去玩儿,你可不能说谎。”

  谢源眼睁睁看着嘤嘤抓过一个漏斗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把苦得要死的药一锅端全倒了进来。

  “哪有这样喂药的!”老宋急得跳脚。

  “小鹿吹过了,”嘤嘤一耸肩,“不烫。”

  陆铭吊着一个胳膊,从床板那儿探出头来:“可是他怎么一脸要死了的样子?前几次喂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前几次?!”老宋在谢源咳出来的汤汁里差点没晕过去。

  谢源趴在床沿呛得死去活来,老宋连忙奔到外头找大夫,嘤嘤脚底抹油跑去做饭,房里只剩下陆铭,不情不愿地伸手顺他的后背。谢源不是很瘦的人,但是骨架修狭,看上去不像武人。陆铭心里烦躁起来,只觉得伺候他的事情都摊上自己了,出手就重,差点没把谢源拍下床。谢源心里默念着金刚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