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只手凑到他近前,就听见轻轻地嘘了两声,那枭毫不犹豫地往他手臂上一蹬,蹭到那条手臂上去了。
老宋急急忙忙跑出来:“左使怎么了?怎么了?”
谢源看陆铭洋洋得意地骚着鹞子的喙,扶住了肩膀上的单衣:“没什么,就是好痛。”
嘤嘤一甩鞭,颇不悦地低头:“左使,你是女人吧?”
“你试试被畜生抓一下!”谢源一边发怒一边在心底狂背金刚经,“你们俩个小东西到底对我有多不满?”
嘤嘤不耐烦地一瘪嘴,说着“快点快点”把马车赶到外头,谢源撩起袍角上了马车,给一旁满脸不高兴的陆铭一个眼刀:“陆少侠,刘皇叔请孔明也不过三顾茅庐啊……”那小子这才慢吞吞地跳了上来,差点没被嘤嘤踢下去。
三个人一架马车悠悠地上了路。
那堪骊山在封丘西北,走戈壁要快些,但是谢源不准,走了山路,说山路苍翠,有美色可看。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铭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缩到车厢一角,好心让他坐过来些都满脸厌恶。
谢源奇怪,拔下了束发的骨簪。陆铭吓了一大跳,以为他突然解发是要干嘛,很是戒备地双手护着衣领。后来发现他只是将车帘钉上,看风景,看嘤嘤赶车摆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这才舒了口气,对着他扬在风里的长发暗自腹诽:一个男人,头发比女人还长还温润服帖,妖怪。
十八、死断袖忍不住鱼肉我了
走了半天,谢源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女孩子赶路,两个大男人坐车里头,太不像话。”说罢看看陆铭。
陆铭不做声,倒是嘤嘤瞥了他一眼,随手抛了个小瓷瓶过来,“少站着说话不腰疼——给他上药。”
谢源这才想起来熊孩子身上还带伤,苦笑着过来扒他衣裳,陆铭只闻到一股冷香袭身,脸涨得通红地扯着自己的衣襟:“你干嘛?”
“上药啊。怎么,怕疼?”
几绺温润的发落在脖颈里,痒痒的,陆铭脸色更难看,一把把人推开:“我自己来!”
谢源以为熊孩子害臊,伸手拔了簪子把车帘放下。他知道陆铭身体好,恢复得快,在坛里他平时也不关心,这时候微微有些愧怍,抱着臂在一旁盯着。陆铭被他盯得不自在,心说这死断袖要鱼肉他还是怎地,平时挺机灵一小伙子,手指在衣襟上直打架。直到谢源别过脸,他才笨手笨脚地把外裳亵衣尽数褪到腰上,然后把绷带解下。
陆铭伸手去够那小瓷瓶。小瓷瓶里装的是“回生”,极好的伤药,当时他的肩胛几乎是被刺了个对穿,再用铁链穿了整整毛半年,血肉眼看跟那铁链长一块儿了,一撕下来他都以为从此要做个废人。幸亏那大夫用降真香调出了回生,他打开瓶塞,闻到里头一股清净气,心中雀跃。
他知道是因为这死短袖一时高兴,他才得救,不过一想到死断袖的不安好心,就不由得心烦。
谁知谢源正皱着眉头盯着他的伤口:“这就是你说的好全了?”
说着伸手袭胸。
陆铭整个人一震,眼疾手快一把钳住他的手,然后像烫着了似地扔开:“你别碰我!”
说着往后缩去:“你别管我!”紧张兮兮。
谢源被他那小眼神逗笑了,把熊孩子抓过来狠狠打了一记屁股:“坐好!”然后自顾自取了点凝脂状的“回生”抹在他胸口。
仔细一算,他从柱子上解下来到自请打工……好像就二十来天。谢源一边埋怨自己怎么就混事不记,虐待童工,一边埋怨熊孩子倔得可以。不过药是真好,外头结的痂都发黑了,一点看不出开过个大窟窿,只是旁边一圈得红,大概长新肉发痒熊孩子受不了,挠得到处都是血条。
陆铭被打了屁股,又惊又怒,眼眶都恨得发红,想他好端端一个少侠,以后还要去做大事的,居然一个不留神被个死断袖这样轻薄了!
伤口被回生浸润得凉爽,但是陆铭胸口有火在烧,是因为死断袖的发梢,下意识抬手想一掌劈去,却被谢源抓住:“小子还挠!”
陆铭飞快地缩回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我说了你别碰我!”
谢源冷不丁被踢下座去,终于觉得奇怪起来。这陆少侠好像不是在害羞啊……
这已经是第三个很奇怪的人了,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啊。
谢源随手取了绑带给他缠好,若有所思地坐到了一边。
陆铭看他神色淡淡不辨喜怒的模样,暗骂这死断袖果然露陷了,一点不顺着他就翻脸,果然刻毒。
“陆少侠。”
你看你看,较真了,女人一样。
“如果陆少侠觉得在下对少侠有什么图谋的话,大可不必,少侠在在下看来不过是个孩子。”说罢饮了口水,“少侠身上没有什么我想要的。”
陆铭愤愤地裹好衣服缩在一边:“你知道就好!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那个样子!”
谢源叹了口气,把窗帘钉了起来。外头嘤嘤斜靠着车轼坐着,懒懒执着缰,一边赶车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怎么又吵?烦不烦啊!”
谢源觉得只有在嘤嘤眼里,他才与其他人一样——嘤嘤对苍生一视同仁,统统鄙视,没有例外。
谢源不禁伤心起来,怎么捡的小孩都是白眼狼。
近晚到了堪骊,嘤嘤在那狭小的山谷中勒住了马车。
“怎么了?”
嘤嘤猛一抬手,挽着鞭子挡在谢源眼前。谢源被她如此霸气的动作唬住了,下意识向前看去:一线天,像是劈山而开的神道,马车过不去。
谢源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有人要搞他,这里再好不过。
“我现在不求闻达,自请边疆,教中没什么人会对付我。”
嘤嘤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万一你死在这里,我和小鹿怎么交代?”
“自然是取了金银细软赶紧跑,平常看着不是挺机灵的么。”谢源掀帘而出,心情变得极其糟糕,“不过那是以后的事,马车停在这里,下车。”
他是来散心的,被嘤嘤一提点又想起自己糟糕的处境。这种糟糕并不是指他的弱势,而是他的不知。但是谢源怎么着都不觉得老宋会和坛里的人联合起来搞他,老宋没有这个胆。
三个人走进一线天之中,百来米之后就发现山道渐渐宽敞,转了个弯后,被滚石泥流堵上了去路,一塌糊涂。不过积石也就三层楼高,并非不可逾越。
谢源这个时候也觉得不太对头,但是一旁的陆铭和嘤嘤已经足尖一点攀了上去,稀里哗啦的小碎石直往下落。
谢源看看头顶上盘旋着的枭,绯瑞云有知一样在他腰上缓缓地盘绕,然后顺着脊背往上游走,从肩头探出七寸来,好像一条潜藏的蛇。他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