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使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不要让他知道我不在了。”
“你不恨他么?”谢源问。
我们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再有什么仇怨,也顾不得了。
……
“李牧之在龙夜吟手里。”姬叔夜淡淡道。
谢源心一沉:“什么?!”
姬叔夜松了手,看他急急忙忙趿着木屐走出房门。脚踝上,依然是他舞相之年时,两人一道去庙中求的那条红线,挂着连理的玉坠子。
心底热了起来。
姬大教主伸了个懒腰,抱着棉被探出半个身子。
脚踝上,一模一样的红线与玉坠……
“李牧之在哪儿?”
龙夜吟放下了碗筷,“他告诉你了?”
“李、牧、之、在、哪、儿!”谢源狠狠一拍桌板,饭碗本来就搁在桌沿,现下摔个粉碎。
“……放回去了。”
“哼,刺史府已经收作别院了他回哪里去!绿珠呢!绿珠人在哪里?”
龙夜吟头疼的扶额,“……她在西府军营里……但那是她自己……”
“闭嘴!”谢源眯起眼睛,“你连个女人都不放过……”
说完,拂袖便走。
谢源站在门口,看着廊下的人伸手,去抚触细如牛豪的雨水,不知当如何开口。他的眼眶一片湿红,想来是再也看不到了。
剜眼。
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这算什么呢?
丫头撞在了他的后背,看见他,张大了嘴巴,谢源赶忙比了个嘘把人带到一边,“他怎么样?”
“谢公子?”丫头笑起来。“难得还有谢公子记得我家公子……只是我家公子他现在……”
“你认识我?”
“怎么能补认识呢?那时候进进出出的 。”
“我没有见过你。”
“哪能啊。我是掌香的,平时不在人前露面,公子他都记不得我……”
姑娘不过中人之姿,脸上长了些许雀斑,但看起来是个朴实能干的。
谢源心里五味杂陈:“绿珠……绿珠我有空会把她接过来的。”
丫头赶忙跪下:“别……不要了,公子看到绿珠姑娘,心里要难受的……她现在充了程校尉的小房,看到公子难保不会奚落……”
谢源七窍玲珑心,一想便明白了,连连扼腕:“糟糕,这件事却是毁在女人身上了。”
他默默地掏出几枚金铢:“陪着你家公子好好过日子吧。”
丫头千恩万谢,挎着小菜篮向李牧之走去,眼角眉梢都是恋恋:“今天下雨了,公子不要去外头淋雨啊……”
谢源回头,看到陆铭站在街口,撑着一把伞。
白富美那是少数人的童话和传奇。每个男人都在做这种白日梦。但身边不那么白不那么富不那么漂亮,却愿意认死理陪在你身边的,这才是动人的生活。
陆铭走近,谢源笑着想给他一个吻,却被迎面扑来的雨伞打了个正着。
“为什么不开城门!”陆铭愤愤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一二五、世人都是蠢材
谢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兜得满头雨水,看着自己的小情人,眼里都是冰冰凉的雨水。他刚刚因为李牧之的事情,沮丧到了几点,关键时刻熊孩子来陪陪自己,脑子里总算分泌出一点内啡呔,感觉到一丁点快乐,结果陆铭一副跟他不共戴天的模样,恶狠狠地咬着唇,露出一点点生气的虎牙尖。
“今天要是雨下得大了,城外的人怎么办?他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陆铭吼,“你告诉我,做人要将仁义道德,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就想不起来仁义道德了呢?如果在城外的人是我,是你,是李少爷,没吃没穿四周到处都是死人,里头的人却不开门。你受得了么?!你去城墙上看看,他们都在饿死!就因为你认识谁,谁就值得可怜,谁就应该活下去,活得好,你未免太自私了!”
谢源深呼吸了几口气,伸出手去安抚他,“小鹿,你听我说……”
“你说的工夫都在死人!”陆铭很是受伤,像极了被骗的良家少女,后退两步,“一句话,这城门你开是不开!”
“我不能开,但是……”
陆铭把雨伞扔在他脚下,转身闯进雨帘里,很是失望地垮着肩膀。谢源苦笑了一声,低头盯着伞,四十八股紫竹的那种,被熊孩子的怪力弄断了纤细的骨架。
“你去哪儿?”姬叔夜从氤氲的雨帘里走出来,打着一把油纸伞,像是温水里养着的素洁名玉。
谢源言简意赅,“去城东王孙宅。”
姬叔夜笑了笑:“一家一家去很辛苦吧?他们怎么样才肯出粮?”
“嗯,我们还要商会,不能硬来,只能坐下来好好谈。”谢源点点头,“他们的底线是不开城门,这样才肯与我见面,其他的条件,只能一项一项弹压。”
“这倒不碍,进城来也没有用,除了把疫病带进城里。没有粮,一样还是死。”姬叔夜指了指身近的水渠,“东城街道齐整,但是其他地方,怕是连这天落水都没有地方漏,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糟吧?”
“借我躲一躲。”谢源抱着紫竹伞钻进了他的伞下,姬叔夜让出半边肩膀,居然笑得像个少年似的羞涩。
“不过你恐怕是要背个骂名了,谁也不会记得你怎么叩开商会的门,怎么谈了三天三夜,把米粮和粗药分下去。世人只会记恨你不开城门。”
“世人都是蠢材。”
“你宠爱的孩子也不过是个蠢材。”
姬叔夜低声笑,眉眼弯弯:“他是不是觉得……你若是拿去火化了,该烧出舍利子来。”
谢源本不喜他在面前诋毁陆铭,只是被他其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逗得怒气全无,微微上弯了唇角。“这也没有办法。”
“你回去吧。”谢源指了指石桥边,撩起长袍踩上了行人摆在水洼里踮脚的顽石,“很近了,过桥便是。”
意料中的雨水不曾沾到薄薄的春衫,谢源抬头,黄涔涔的纸油伞,像是为晚归点燃的一盏晕黄的灯。
“我陪你一道。”姬叔夜亦是撩起长袍,轻盈地落在他身后,“正好,我也想见见十二家商会的主人,谈些事情。”
随即,谢源听到身边的人低声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的人,即使是骂名,也应该我来背。”
谢源的心口猛地跳漏了一拍。
然后,两个心跳声,紊乱而错落地跳动起来。
两人走进雨帘中。
天地空濛,无上无下,没有四面。
只有一把纸油伞,四十八股紫竹的那种,覆着两个并肩的身影。长发白衫,似是不惧这天地孤绝。
“稀客呀。”
楼琛从腰带中拔出烟枪,缓缓抽上一口,挡在门口并不让开,“怎么,龙将军是来为我庆生?”
龙夜吟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两壶酒。
楼琛哼笑起来,打了个手势阖上门:“和你喝酒?这是再无趣没有的事了。男人喝酒闲聊,喝这些个上了年纪的贡酒,都觉得战战兢兢,都不知道是酒喝人还是人喝酒。街角就有家酒肆,做的腌咸菜很是不错,走吧。”
龙夜吟一愣,低身将酒葫芦摆在他家门边。“别误会,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喝酒。”
“哟,什么时候轮到我来安慰你了?”
龙夜吟长叹一口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