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1 / 1)

无心插柳 公叔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道昏沉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只是一刻。他睁开眼,血,火,方圆四百步全是烧焦的尸体,有人有马。整个辎重营都燃着熊熊大火,雾气都变得稀薄。那个用银粉和石头垒成的阵法已经不见了,嘤嘤抱着谢源坐在地上,灰头土脸,衣服烧得都不能遮住身体。只有一双眼亮得像是炭火。她倔强地坐在地上看她的便宜大伯子,一双眼让盗曳想起戈壁滩上,失却了母亲却还是哀鸣着不肯离去的小幼羚。烟云卣在她的袖口边,碎成了几瓣。

  盗曳走过去看看谢源,还是那副样子,拉出去比谁都像贵公子,胸口寸伤不见,只是有些狼狈。

  他低头拾起刀,笑着咬了咬刀刃,耳钉在渐渐清明的晨曦中闪耀:“你这小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出胸来?”

  “我动手的时候不知道杀的是哪个,不敢杀透!”

  嘤嘤低吼。

  “那里是怎么回事!”楼琛指着南边一束通天的青色光路,“什么东西!”

  “他们鸣金了!”有人接话,“严青稔鸣金了!”

  楼琛皱起了眉头,“我这儿媳做了什么,让我的老同修都招架不住……”

  “将军与严将军是同修?”

  “是啊。”楼琛敲了敲烟杆,“我们以前一起在大柳营的军塾里上课。每次例行查检,他总是考倒数第二,我总是考倒数第一——不过我可是个好学生。”

  楼琛笑着吐了口烟,“大家伙下去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再说。”

  “那……那谢先生呢?”

  “他轮得到你愁?!”楼琛放声大笑,背着手走向晨曦中的治防司。

  “妈了个逼泥谁啊?泥哪儿冒出来的?!泥媳妇儿又哪儿的人,知道劳资?”

  陆铭皱眉:“嘴巴放干净点儿!”

  秦煜抬腿就要踢他:“泥这龟儿子!泥把劳资绑树上,还不让劳资骂个痛快!泥个龟儿子没卵子窝呸呸呸呸……”

  陆铭哼声。他就想不明白了,秦正这样子的富贵老爷,怎么生养了这么个东西。忒不是东西了!少爷的命,山贼的性!若他有这么个老爹,早发达了,就算不发达,也想不到去做山贼呀!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瞒着他秦家的事。谢源说这人有用,那一定就是有用。

  “泥们哪儿冒出来的?龙泉河边的西府军啊?”秦煜踢不到,气哼哼地问。

  “你管这么多。”

  “山脚下也是泥们的人咯?插着羽毛跟个鸟儿似的!”

  “果然是羽林天军?”陆铭一盘算,扯过他的领口,“你从那个什么……”

  “五毒岭!”

  “你从五毒岭过来,碰见他们有多少人?”

  秦煜眼珠子一转:“哟,不是泥们的人!”当即咩嘿嘿一笑,就要大声喊叫,被一旁经过的龙骑军狠狠揍了一肚子。他只剩下哼唧的份,那人拿着铁杯子继续喝山上的天落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陆铭神气地一挑眉,一副“看,这是我的人”的模样:“你听话,我带你回西凉。但是你得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一一七、吃吃睡睡跟个猪猡一样

  

  谢源深吸了几口气,从梦魇中醒来。

  “我……我……”

  “你醒啦!”嘤嘤凑上来,然后立马装出寡淡的模样,邪魅地拍拍他的脸,“没关系了美人,他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嘤嘤不敢说她因为认不出人而只是把他重伤了。不过他本来就很虚弱,这一来不会对谢源再有任何伤害。

  谢源疲惫地阖上眼睛:“好久没有感觉到他,我都快把他忘了……”

  “你也把我忘了,你都没有写信给我!”嘤嘤恨恨地说。谢源感觉到了小姑娘的愤怒,和她四溅的口水沫子一样多。他的身体很麻,好不容易才略微可以控制四肢,抚开她油腻的刘海,亲亲她脏乎乎的额头:“没有时间呐……以后补给你,好不好?”

  嘤嘤狠狠推开他:“干嘛,人家还要嫁人的!这么恶心的话,跟小鹿那个呆头鹅去说。”

  谢源嘿嘿笑起来:“不怪我偏心哦!”

  嘤嘤切一声,扭头:“我可告诉你你、完、了!你家大太太追过来了!”

  “什么?!”

  “别谈家事了行不,哥们,咱们再不走,嗯哼。”被烤焦的盗曳颤颤巍巍拾起刀,比了比对面的城墙。城墙看起来近在咫尺,几里地的工夫,被晨曦照亮了最高处的塔楼,唾手可得。但是谢源一低头就是山谷,山谷里白云样的帐篷,回潮的白色羽林。

  “还有一件事要做。”谢源从怀里掏出几封精致的印信,因为边角被火燎了而可惜。他的眼光转向辎重营的角落,那里有一笼子雪白的渡鸦。

  他将信塞进小家伙腿上的竹筒里,在晨曦中投向东南西北。这些渡鸦熟知天下的任何角落,在完成任务后,回到帝都。

  “胜负已分。”谢源哈哈大笑。

  盗曳和嘤嘤对视一眼,一个漫不经心,一个绝对绝对是鄙视,“我们怎么回去?”

  谢源吹了个呼哨,那匹赤马背着门板优哉游哉从山脚下跑出来,倒腾着蹄子。

  “老大,还是门板?”

  “还是门板。”

  “老大,我手可断了,肋骨断了三根!”

  “……我们不还有嘤嘤么?”

  “要脸伐,死断袖!”

  半个时辰之后。

  “居然让你乱军之中杀了个来回,全身而退,我严师兄的脸面往哪儿搁啊?”楼琛啧啧,“同修数年,我势必要为他挽回一点面子的,来人,备马。”

  谢源还没喝上一口茶就咳在了气管里:“其实……也不算全身而退,盗曳折了三条肋骨,被砍伤了一条琵琶骨,胳膊也断了。所以这个就不麻烦将军……”

  楼琛凑近:“我就不明白了,你出去一趟,怎么人不少反多?”

  嘤嘤剥着不知哪儿摘来的青果,把手里屯着的皮往楼琛身上一丢:“死老头,你哪儿来那么多话?想说什么就直说,要死一条大道,别堵在这儿跟本姑娘打马虎眼儿。”说罢哼了一声。

  谢源扶额:“这是我家小孩,绝不会是什么细作……”

  楼琛道了句好吧,懒洋洋地靠在垛堞上:“昨晚他们攻城的时候,龙骑军到了,拦住了抢渡龙泉河的羽林天军。”

  “什么,城北也有!”谢源跳起来,一阵冷汗哗地从衣服里流下,“幸亏……幸亏……那现在那二十五个百人队在哪里?在诺城么?”

  楼琛的眼深了深:“没那么多……”

  “什么意思?折了多少?”

  楼琛啧了一声:“你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很快就下定论,在战场上,这是决计行不通的。”

  谢源抱袖:“西凉城防尽数归于将军手下,在下不敢插手。只是事关重大,一时性急……”

  楼琛这才缓缓道,龙骑军昨夜开战之前就到了,城北渡河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千余人,龙骑军只有四个百人队,乘他们还没有结阵,在诺城前放马一冲,杀了个干净。

  “四个百人队?龙夜吟说有整整两千五百骑,那么剩下的呢?”

  “大概是顺江而下,直接去博望平原救龙夜吟了……”

  “救?”谢源退了一步,“什么意思?龙夜吟怎么了!”

  楼琛抽了口烟,一双眸子缓缓地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