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概不知。”
谢源往稻草堆里拱了拱,拱到一处闻不到血气的地方睡下,“这几天辛苦你了。让你盯着的人,有什么异动么?”
“有个屁,别提多老实。一个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成日读书算账……哎呦喂困死老子了。”盗曳往他身边拱了拱,仰天插着脑袋睡下,“你明天真要拉出去砍头啊?龙夜吟若是不来呢?”
谢源冷嘲,“不可能,这么大块肥肉,他不来,我们自取西凉。”
“哟哟哟……”盗曳哧了一声,“你就非得去人前秀一回?”
谢源忍不住踹他一脚,“我不秀你去秀?没人掉脑袋,谁他妈全城围一道好让你一回抓个痛快?我这是节省你工作量,懂不懂?”
盗曳嘿嘿嘿笑起来,翻身抱了个满怀:“懂!懂!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谢源估摸着还得让人办事,想了想算了,抱着就抱着吧,叮嘱他明日看台上只杀王子瑜一人,夺了腰牌再说。盗曳自是欢喜地应下。谁知周公面前还没走过一回,俩人就被李牧之的尖叫吵醒了。
“这……这……”
谢源满头冷汗地一推盗曳,蓦地发觉人已经不在了,这才结结巴巴扑上去握紧了栅栏:“逸少!你可要救我呀!我冤枉!我冤枉得很!那秦老爷……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李牧之本也不信,这一整日都在为谢源的事情奔波。但现在秦家彻底乱了套,其余十二家商会主人又对他的事漠不关心,那王子瑜更是冤家路窄,李公子在西凉城中竟找不到人保他这兄弟。
但是现在这满地的尸块……
李牧之吓得手上关节都捏的雪白,愣是不敢靠过去碰谢源。
牢卒亦是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帝都钦差不让他们进,他们就一直没敢进来,谁知已经栽在里头了。这姓谢的居然这么心狠手辣……哎呦这可是帝都来的钦差!这回脑袋保不住了!
“这人也不是我杀的……”谢源实诚,“牢头听我一言。这位军爷虽拿了帝都的所谓檄文,但我们都不知他的身份来路,想来是密使。实不相瞒他们是来保在下出狱的,而且手段并不光彩。”
说着手一撩,把那个“谢左使”的斗篷拨开。
“兹事体大,到时候一层层查下来必然会查到牢头身上,牢头不如把人都运出城葬在乱坟岗里,到时候推脱在谢某人身上。反正谢某已经是将死之身……”
牢头的脑袋更大了。代人领死的事儿他见过,领死的大多是贫苦人家,一条贱命换得大户人家惹了事儿的老爷少爷周全,卖个全家温饱,叫做“鸭子”。这姓谢的,啊,有人千里迢迢给他送鸭子,他还杀人全家,没见过这等的,是多么想找死啊!到头来还给他这个牢头规划规划,这、这……
“这人是不是你杀的?这些……还有秦老爷!”李牧之突然尖声问道,手胡乱一指脚下。
谢源收起了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拢了拢发,坐在茅草上,依稀还是那个悠然容与的贵公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李牧之低头:“那你明天……你明天……”
“秦家现在如何?”
李牧之摇头,惨白着一张脸。
“有人既想用人命换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谢源冷笑起来,“明天我上刑场,断了头,从此谁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杀了秦老爷。只是逸少,你以后也不要再留在西凉城了。官场也好,军武也罢,都是吃人的地儿,不适合逸少你。”
“你……”
“今晚上也不睡了。”谢源推开牢门,李牧之惊觉连他的牢门都是开着的。“来,我们下几盘棋吧。”
甬道尽头又是一阵开门声,有人一阵风似地杀将进来,走到最里头一瞧:“咦!你们!”
“你也是来救人的么?”谢源笑。
阿昭一愣,懒洋洋地把大刀背在背上:“啊……这个这个……你好像过得很好?——这些人是谁?”
谢源摇摇头,“不知道。”
他把阿昭让了进来:“我们现在有三个人……索性就下双陆?”
阿昭很介意地上的人,频频回头:“这种死法……那个人的盔甲是帝都羽林,看上去官阶不低。”
说完,他茶色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一一〇、一生砍一次头要高潮迭起
谢源行刑的时候非常风光。
他先是穿着小荷做的白色长衫,盘腿坐在牢车里,妥妥地绕城游街一次,很是镇定自若,丝毫不顾及别人砸过来的大菠菜,或者不知何人组织的喝彩。要知道西凉的物价还是没有平稳下来,有人对秦正颇有怨言,就像有人对那位和气的大老爷颇有好感一般。游街的时候谢源没有看到陆铭,说不出什么感觉。
后来他的囚车被城中的金吾卫簇拥着走向白峰码头。白峰码头是西凉最繁华的地段,东城的伊始之处,码头上今日停工,清出一片大广场来,就为了给广大人民群众看他头点地。不论穿到何处,只要你还在大中华文化圈中,总可以看到因为砍头而激动不已的围观人群。谢源被抄下来的时候看着那人山人海,不经想到久远得如同前世的国庆节阅兵。
白峰码头正对着若耶溪,码头广场的正中央已经搭起了高台,有一个侩子手站在上头试刀,雄赳赳气昂昂如同一只霸占了所有母鸡的公鸡。两个助手在拼命地递酒给他,他饮过一口就淋淋漓漓地全淋在刀上,看到从囚车里被抄出来的谢源,便朝他霸吼了一声。谢源笑了起来,说了声“好”,立马被淹没在因为看不到他的惧怕而喝倒彩的人声当中。
刑台的左手边搭起了四层高的看台,用来供西凉的权贵看清楚他死。这些人不久前都参加了李少爷家的花朝宴,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公子哥印象颇深。王子瑜坐在高台的正中央,长袍广袖,与几个商会家的贵妇人笑谈嫣嫣,感觉一扫前耻。
“什么时候砍头呀?”贵妇人摇着扇子,白纱的露趾手套下伸出纤纤细指,“这天可真热。”
“热些好!热些好!晒晕了他,到时候头一落地,血喷得远。”王子瑜冷声道,铜铃大的眼惬意地眯了起来。
底下已经有人把谢源剥光了压到刑台的枕木上。他的膝弯被狠狠顶住,不由得跪下身,脑袋不多不少正好抵在凹槽中,被扣上皮锁。那侩子手拿起酒囊往刀上又是一浇,淋淋漓漓地落在雪白的背上,不由得抬腿一踹:“怎么跟跟娘们似的,啊!”
谢源撅着屁股想,靠,居然这么没有美感。
这个时候陆铭就不期然地出现了。之前谁都没有发觉这个混在金吾卫里的少年,他像是突然之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一剑刺死了围在广场与人群之间的骑手,抢过他的马,然后背着双剑往刑台上冲。
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