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觉呢。
谢源啧一声,“这靠不住的,不知道秦正有多少钱我都睡不着觉……要不你跟陆铭走一趟?”
他随手抓起一把茅草抛在石舫里,嘿然一笑:“如果是你们大概会很快。我随便洒下一捧火柴棍,小鹿随便看一眼就能说出有几根……”
计都看他蹲在石舫边上,一脸狐狸的模样,突然凑上去贴了贴他邪笑着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声。蜻蜓点水的,很快就离远了,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在长而散乱的刘海下,用一双倔强的眼不服气地看着他。
谢源受宠若惊,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剩计都一人坐在石船上看渐亮的天。谢源倒不觉得被冒犯,也没有什么危机感,反倒油然而生一股洋洋自得,毕竟计都比他还像个小倌,被他亲了就跟被女人亲了一样。这个可以有。
第二天一早,陆铭在他耳边报了个数,谢源一听,吓得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宿醉也醒了,穿戴齐整匆匆忙忙去找李牧之,给人灌下一大碗成醋醒酒。昨晚上两人又出去花天酒地,子时才分的手,李牧之看到谢源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但是待听明谢源说清来意,这位公子哥扶着头装可怜:“唉,唉,幼度,我肝儿疼……”
“又不是不还了,只借半个月而已,而且你想,我们是去收书圣的字帖嘛。”谢源把扇子一折,“你跟秦家老爷不是相熟么,不过是出面做个担保,你怕什么?”
“那可是……这个数!”李牧之比了个一字,“足够把整条金羽街都买下来!”
谢源心想,何止,我是想把西凉买下来,就是钱没带够罢了,面上却是一脸懒散,“不知道够不够买《集园贴》,逸少。”
《集园贴》是先代大书法家古久归的名帖,地位就跟《兰亭集序》似的,不过写的是八分飞白,也很不幸地被哪代帝王收进了阴宅里,成了后世文人心中的一件圣物。谢源看准了这纨绔子弟颇好这口,空口白条地拿这个来诳他,还实不相瞒,在下来西凉就是来筹钱的。看李牧之一脸被骗的模样,口风一转,要不……要不这样,你先帮哥们垫垫,先把东西买来,哥们我这个大活人就押在你手里不走,待字帖送来我们一道把玩一两个月。等家里人一筹到钱,立马还你,书帖也归你。说得那个天花乱坠,直把李牧之吹嘘得晕了。
李牧之可没少问百里家借钱。要想他才是西凉城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可王子瑜会给他周转饷银么?怎么可能!王子瑜也就有个州牧的挂印罢了。不要说西府和金吾的月俸,这么大个城池,哪里不要钱,这可都是秦家在出。
这些钱你倒就自在。谢源不禁酸溜溜地讽着,把人家大好的公子哥弄得面红耳赤。
打了一棒子,谢源又幽怨起来,本来还想请你一道去半山小筑赏千古一贴,到时候绿珠在旁边谈个小曲儿什么的……
“绿珠!”李牧之立马跳了起来。意识到反应太大,有些不好意思道,“她……她还好吧?”
谢源黠笑。
李牧之涨红了脸:“她服侍得可周到?毕竟是我府上出去的,若是有什么不可心的……”
谢源还是笑,一句哪有的事呢,把人家说得羡慕嫉妒恨。玩儿够了便一拍他的肩:大家都是好哥们,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刚好别业还在修缮,字帖一到,咱哥俩立马听绿珠弹琴跳舞去,热闹热闹!
李牧之本来就是个软性子,对这个难得有名士之风的朋友可谓很是上心。这边厢又是美人名帖,刚好砍到他心眼里了,待谢源把借据写完,明煌戒一押,再也不好推脱,一步三回头地往秦家的票号里去。走了几步回头:“这借钱可有分寸。短途长途,子金是不同的,幼度是选短途还是长途?”
子金其实就是利息。谢源二话不说,短途!
其实短途的子金反倒比长途要贵。但是李牧之看他出手阔绰,咬咬牙决定信他一回。
但是终归人性子软,气也短。他也知道秦家每月为城中琐事撤资良多,已是份外的事了,这时候为了一己之私欲……此时不由得回身可怜巴巴地望着谢源:“幼度不与我一道么?”
谢源跟了几步路,走到挂着蛇旗的票号之外,就驻步不前:“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官本腐臭,故将得官而梦尸。逸少与秦氏多有交道,在下无需出面,烦劳逸少。”
李牧之看他竟不愿进去,傻乎乎还觉得此人品性高洁,又觉得自己居然跟商人打交道,还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里头的人见进来的是没少借钱的李少爷,自是请进屋内。
一〇五、大计已成坐等收工
谢源当然不会等在外头,顾自走到码头,进了另一家秦家治下的票号,借了一百两黄金。一百两的数目不算小,但是在资货流通量十分巨大的西凉,也确实不是什么大钱。虽然没人担保,颇废了点周章,最后掌柜的还是批了下来。谢源袖着手坐在专给客人坐的紫檀木椅上:“请问这到期了,是用黄金归还呢,还是用秦家的金券?”
掌柜笑说二者皆可。
谢源也笑:“还是写进借据里头吧。到时候别是不收金券。”
掌柜忝了忝墨汁:“哪里哪里,秦家的金券,可比黄金还要稳当,公子恁小心。”
谢源饮茶,但笑不语。
对这位公子爷,掌柜也略有耳闻,或许在人来车往的金羽街有过一个擦肩。这段日子,这位爷把刺史小老爷巴得可紧,都有人传断袖分桃了。不过这人的来历,上头可没有,大概是哪个世家出来游玩的纨绔子弟,总之是不需要多废心思应付的那一类。他没有注意到写数字的时候手腕一疼,把百字下生生空出一圈,待到发觉磨痕已经搅了,再是补漏上头也缺了半行空。写完倒是不很明显,但码头生意多,掌柜写完交给学徒过目无误了,便一式两份,将一份交给了谢源。
“老朽多嘴一句,公子这是……”
“西凉好一个繁华去处啊。”谢源无奈地将借据藏进袖中,“这几日陪伴小公子朝歌夜弦,实是捉襟见肘。待家中送来月例有还得半月,只好先赊钱度日。”说罢,大喇喇出了门。
掌柜只苦笑。这种人,他可见多了。打肿脸充胖子的多,当然也不乏真是大富大贵的,祖上冒着老高的青烟,不知这位好皮相的爷算哪一个。
谢源出门,办完事的李牧之正满大街找他,一脸惶恐。刚借完债出来就不见人,这还不慌得六神无主,毕竟他还从来没做过这么大买卖。以前刺史府再是借款也没有过万金的,这回他可豁大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