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这种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
他竟然有了‘放下一切’的那种轻松愉快,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一种新的人生经历!
那使他把手放在门柄上之后,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动著,拉开门来。
他才把门打开了一些,就陡然感觉到:门外有人!
以前,若是有了这样的感觉,必然会令他紧张、警惕和戒备,因为他不知道,门外的是甚么人,是敌还是友?他必须要立时作出判断,以便应付。
可是这时,对他来说,是敌还是友,还有甚么不同呢?他都快要连自己都没有了,还分甚么敌友!
所以他一点也不改变他行动的速度,只是慢慢地把门打开来。
果然,门外有一个人站著。那人看来,正准备伸手按门铃,看到门打开,门外那人也怔了一怔。
门外是一个身形极高的女人,原振侠作为一个医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女人隆起的腹部,那是一个孕妇。然后,原振侠才发出了‘啊’的一声,认清了这身形高大的女人,是仲大雅的夫人曹银雪!
这令得原振侠有意外的惊奇,因为发生在仲大雅身上的事,怪异莫名。仲家的上代,受过诅咒,要他家在六代之后──仲大雅的这一代,没有子女,从此绝后。
那种听来阴风惨惨,十分可怕,血淋淋的诅咒,已经知道,是改变了一点生命遗传密码的结果。
仲大雅努力要打破这种‘诅咒’,不惜以身犯险,使自己的生命遗传密码再起改变──这种改变,会使他变成原始人,但是也可以使原来不能生育子女的诅咒,得到破解!这一切,都是那两个‘无常’的能力所造成的。
上次,两个无常又在原振侠住所中出现的时候,原振侠有几次,想问他们,仲大雅的结果会怎么样?可是由于他们忽然讨论到了生命的大奥秘,所以并没有机会,问及仲大雅的事!
而现在,曹银雪隆著肚子,出现在门口,那说明,至少仲大雅有了生儿育女的能力!
这自然值得代他高兴,可是,仲大雅是不是和那家渔民一样,全身都长出长毛呢?
原振侠还没有先开口,曹银雪一看到原振侠,就陡地吸了一口气,出声道:‘原医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发生了甚么事?’
原振侠呆了一呆,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他反问:‘我的脸色难看?不会吧?我的情绪很好,甚至十分轻松!’
曹银雪仍然盯著原振侠看,目光十分柔和,那是一种大姐姐看著小弟弟的神情。虽然实际上,曹银雪的年纪,不见得会比原振侠大!
她望著原振侠,缓缓摇著头:‘别自欺欺人!你比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糟得多!’
原振侠对这种温和的责备,感到了一股暖意。他笑著:‘或许你看错了,一桩十分重大的事,我已经有了决定,释然于怀,再也没有负担了!’
可是曹银雪却十分固执:‘我看你是在自己骗自己,你的神情反映了你的内心世界,而你的内心深处,并不认为你的决定是对的。那至少是无可奈何之中,一个下下之策的选择,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
曹银雪的话,令得原振侠心头又泛起了一阵茫乱。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虽然,他的决定,决不能说是上上之策,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是无可奈何的下策。但既然那是唯一的出路,也就无所谓上策下策之分了。
原振侠无意和曹银雪争论下去,他挥了挥手:‘不讨论我的事,仲先生怎么了?’
曹银雪叹了一声,神情十分忧郁。
曾见过她在大海中大战三棘鱼、在船上和山猫搏斗的原振侠,真难想像这样豪爽出色的女中豪杰,也会有神情如此忧郁的时候!
他侧身让了一让:‘是不是要进来坐一会?’
曹银雪点了点头,挺著大肚子,走了进来。她腹部的隆胀,异乎寻常,原振侠问:‘双胞胎?’
曹银雪吸了一口气:‘三胞胎!’
原振侠‘啊’地一声:‘仲先生一定大喜若狂了!’
曹银雪点头:‘一知道我有了身孕,他高兴得像是一个小孩子。可惜‥‥‥他看不到孩子出世──’
原振侠吃了一惊,在那一刹那,他又自然而然,对生命有著与生俱来的看法。他张大了口,想问:‘他过世了?’可是却又问不出来。
曹银雪又叹了一声:‘他开始变‥‥‥全身长出毛来,等我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原始人。他仅存的理智,是要我离开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替他传宗接代。奇*|*书^|^网他要我不可回去找他,自然,他也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孩子──就算看到了,他也没有足够的智力,认出那是他的孩子!’
原振侠有点骇然:‘他‥‥‥仲先生如今在甚么地方?’
曹银雪道:‘先是回到了湖南他的家乡,后来,由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是明显,我就带著他往深山躲,后来,进入神农架──’
原振侠不禁‘啊’地一声──神农架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据说,有类似原始人的毛人出没,仲大雅是不是可以在那里找到同类呢?
曹银雪略顿了一顿:‘他变得十分适应于山野生活,乐不可支‥‥‥我在产后,还会去找他,只是不知道‥‥‥他会变成甚么样子!’
曹银雪对仲大雅一往情深,说到这时,她泫然欲泪,神情凄惨。
原振侠心中,不禁大是感叹。仲大雅和曹银雪年龄悬殊,可是感情极好,偏偏仲大雅的遭遇,又如此之奇!
原振侠忙道:‘使人变成原始人,是由于生命的遗传密码起了改变,只要改回头,也就可以恢复正常──那两个外星人,最近才又和我见过,还会来找我。只要知道仲先生的下落,总有办法好想的!’
曹银雪先是呆了一呆,双手紧握著原振侠的手,用力握著,连声道:‘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和我,和我们的孩子,一家人不知能有多少快乐!’
她说到这里,不可抑制地泪水直流,表达了她对生命的无限热爱。这种情形,看在原振侠的眼中,思潮起伏,竟不知是甚么滋味。
曹银雪一面抹著泪,一面道:‘他还清醒的时候,叫我来找你,说你是最靠得住的医生,要你护理我‥‥‥直到我的孩子出世!’
原振侠想不到曹银雪会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他呆了一呆,失声道:‘只怕我不能了!’
尽管他并不急于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也决不能拖上几个月之久。所以他的回答,对他自己来说,再自然也没有了。
但是,听在曹银雪的耳中,却突兀之极!曹银雪显然深通人情世故,一听之下,鉴貌辨色,就知道有严重之极的事,发生在原振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