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1)

人间(深情男主) 颜如画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灿灿的,仿佛倾天流泻下来,镀了一层薄薄的光,又似乎是烟雾,他的半边脸迎着艳阳,半边脸隐在阴影里,仿佛半是明媚半是忧伤,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分明清澈如昔,宛如春日深山秾碧丛林里的溪水,照出一个人的影子来,渐渐地那影子亮了起来,晃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丝丝缕缕的笑意映在眼底,染上了脸颊——他笑了。

  

  在正午的阳光下,他的笑容斜欹着薄薄金光,一瞬间似是有无数的流星划过,又仿佛是露滴牡丹开。

  

  是她无比熟悉的,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世间最好的一刻不过如此时。

  

  他又一次把最好的送到她面前,她以为她会流泪,然而阳光太温暖,照得人很舒服,竟是眼睛一眨,情不自禁也笑了。

  

  车子里面飘荡着熟悉的歌声,梅艳芳的声音穿透时光的魔障,从岁月最深处荡漾开来。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十年啊。欢喜伤悲。老病生死。俗尘渺渺。天意茫茫。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天,竟然还能够看得见这样的一天——他们再一次相对而笑,只如初见。她在一点一点地,褪去少女的清新明媚,一天一天地黯然老去;他在一点一点地,褪去少男的青涩柔软,一天一天地成熟坚硬。

  

  十年后,曾经那个漂亮的男孩长大了,而她却老了。

  

  如花美眷终付与似水流年。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已经是绿灯了,车子缓缓向前开去,走过一棵棵树,一栋栋房屋,他的笑容渐渐地看不清楚了,只有正午的阳光,依然金灿灿的。

  

  她比预计时间回来得晚一点,陈莫已经把饭煮上了,正在厨房洗菜,哗啦啦的水流声不断。林欢连忙放下手袋,走了进去:“我来吧,你去外面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拿出围裙就系上了。

  

  陈莫原本就不大会炒青菜,只要她在家,在这上面他是很难插得上手的,于是关掉水龙头,让开来笑道:“洗好了,你来炒吧。”

  

  是番茄花菜,早上他们一起出去买的,本来要结账了,他又记起来了,跑去拿了几颗番茄,还有一盒圣女果。有一次,他去波士顿看她,到了都半夜了,因为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告诉她,担心打扰了她休息,她睡眠一直不好,醒了就很难再睡着。本来已经订好了酒店,要在酒店住一夜的,第二天白天再去学校找她,可到底没有忍住。她来开门时,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却执意要去做一点东西给他吃。打开冰箱时,里面只有几颗番茄,还有一些圣女果,她非常不好意思,还是他说累了,简单吃一点就休息吧,她于是做了番茄鸡蛋面。他本来心思就不在吃上头,却很快吃得干干净净。那次是真的弄得她后半夜再也没睡着,早上他模模糊糊醒过来时,她在厨房做早餐。房子很小,而好在一室一厅带有露台,什么都齐备。她起先坚持要住学校安排的宿舍,他没有法子便带她来看了学校附近的这套房子,说是亲戚为女儿买的,一直空着,最后她才住了进来。

  

  那天早上,他倚在厨房门口,餐桌上还放着她早上出去买的鲜奶和水果,看着她穿着围裙走来走去为他准备丰盛的早餐,只觉得再也不奢望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样过一辈子就好。

  

  番茄花菜炒得颜色很好,白花红蕊,鲜艳欲滴,盛放在一只圆形青花盘子里。林欢吃了好几口才意识到有点太淡了,仿佛是忘了加盐,于是把盘子往自己面前移动了一点,依然非常不好意思:“对不起,这菜炒得不好,你多喝一点汤吧。”

  

  陈莫顿了一下,还是把筷子伸进去连连夹起几片花菜放进饭碗里,若无其事地说:“淡一点也一样。”

  

  她却突然记起来了,知道说错了话,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起身拿起他的汤碗盛汤。他抬起头看她,她便对他笑了笑:“还是多喝一点汤吧。”

  

  其实她经常对他笑,几乎从来没有令他看过不好的脸色,把汤碗放在他面前时,她也笑了一下。他只觉得有什么在那样的笑容下一点一点地软下来,软成水,细小的,看不见的甘甜,绵绵密密地,踏踏实实地流进心里去,一泓清碧,水波荡漾,那深深的水底渐渐露出一张笑脸。他伸手捧了起来,捧到手心里:“欢欢,我们……”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餐厅砰然想起,细小的碎片散落在他的脚边,汤水逶迤流了一地。他突然也笑了起来,不管脚下一片狼藉的地面,紧紧地抱着她笑得无牵无挂,仿佛再也没有比这更满足的事情了。

  

  她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汤碗摔碎了。”他稍微用力搂紧她纤细的腰身,安抚道:“不要紧,我们以后再买。”仍然让她稳稳地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这一刻,只有她,世界这么小,而怀抱这么大,整个世界都在怀里。他抱着她就这样坐着,竟是忘了说话,忘了桌上逐渐冷却的饭菜,忘了一切的一切。

  

  她却不像从前一样安静,声音嗡嗡的,贴着他的胸膛,在他的怀里响起:“地板都脏了,一会儿干了就不好弄了……”

  

  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抱着她起身,绕过地上的碎瓷片,慢慢地走到客厅,把她放在一张沙发上。或许是羞涩,亦或许还是不习惯,她一直垂着头。夫妻之间,再亲近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似乎这一次有哪里不一样,似乎是真的有点孟浪。他的声音突然也变得有一点低涩:“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弄。”

  

  她哪里坐得住,几乎他刚刚转身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最后他拾起碎瓷片,她抹地板。因为是木地板,沾染上了油腻,她担心他不知道怎么使用清洁剂弄不干净。

  

  午餐便这样仓促结束了,没有人还记得吃。下午无事,他们索性一起又做了一次家里的卫生,吸尘抹地擦家具,又换了桌巾,沙发套,枕套,连刚刚换上没几天的床单被套都换下来了。最后站在仿若焕然一新的卧室里时,她有点发怔,仿佛突然堕入了迷梦,不知道身在何处,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都不是属于她的。眼前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薄雾,前路茫茫,不知道是怎么走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头,也不知道最终要走到哪里去。

  

  “欢欢——”陈莫在衣帽间里面喊,“你进来看看我穿哪一件衬衫?”他素来都是自己打理衣物,只讲究简单舒适,倒是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