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你是我找不回的地老天荒 青忱 5465 汉字|1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六章

  (1)

  西山脚下的梨园里有很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搭建了很多玻璃棚专门租给游客做烧烤用。这个时节的梨花早已经凋谢,只余下密密麻麻的光秃枝桠,仿佛一双双比划成各种手势的手伸向天空。

  晗晗第一次吃野外烧烤,只觉得新鲜,而亓越臣的手艺实在太好,烤出来的鸡翅和骨肉相连美味得一塌糊涂。她一边啃鸡翅一边用手肘推推他,说:“我们下次还来好不好,等明年春天这个园子里的梨花都开了,雪白雪白的一片,肯定特别漂亮。”

  他笑了笑,然后柔声问她,“好吃吗?”

  她点头,说:“好吃。”

  他就又把手上刚烤好的一串玉米递给她,她看他把自己烤的东西都给了她,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你也吃啊。”

  他说:“没关系,我等会再吃。”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说:“改天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回家见见我爸爸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她以为他是在担心,于是安慰他,“你不用担心啦,我爸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且他最疼我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喜欢。”

  他仿佛是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这么快就让我见家长?”

  被他这样一说她倒觉得有点窘了,但很快就故作镇定的哼了一声,质问他,“干吗,你是害怕还是不愿意?”

  他突然伸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作委屈状,“我还真有点害怕。”

  她“噗嗤”一声笑了,说:“放心啦,我爸又不是老虎,总不能把你吃了吧?”

  他想了想,说:“那下个周末吧好不好?”

  她点点头,也伸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晚安。”刚推开门想下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晗晗。”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说:“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她感觉到他的严肃,于是把脚缩回去,重新关上车门。他的眼睛盯着前方,说:“关于我的身世,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从我懂事起就是在孤儿院,六岁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收养了我,虽然我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但她真的对我很好,供我吃供我穿供我读书,不过在我高三那一年,她患上宫颈癌,去世了。”

  他的眼睛盯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丝毫起伏,“所以,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

  车外月华如流觞,从墨色的天际漾落,他坐在那里,有一半的脸庞隐在黑暗里,另一半则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色清辉,仿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寂静的哀凉。怪不得他的屋子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怪不得他能做一手那么好吃的饭菜,虽说是被收养,但毕竟是寄人篱下,更何况,到了后来,他连那份唯一拥有的温暖都失去了。

  晗晗觉得非常非常的难过,从小到大,她都被父亲捧在掌心里,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他却受了那样多的苦楚。

  她伸出手去,双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轻声说:“以后你有我了,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一辈子都不会。”

  他的身体有少许的僵硬,过了很久,他伸手紧紧的回抱住她。

  她带亓越臣回家的那天天气特别的好,他拉着她去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但她看得出,其实他还是有点紧张。她觉得心疼,她想一定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亲人,所以才会把这些事情看得尤其重要。她只好不停的安慰他,“我爸爸人真的很好很好,你不要担心。”

  见到父亲的时候亓越臣显然很意外,但只是怔了一下,随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董事长。”

  父亲听他这样称呼,也十分意外,“你是?”

  他自报家门,“我叫亓越臣,是财务部的员工。”

  她倒在沙发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亓越臣看到她的样子,一下子反应过来,悄声问她,“你郊游那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笑嘻嘻的说:“告诉了你我怕你会逃跑呗。”

  父亲卷起手里的报纸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淘气。”

  那天晚上三个人坐在家里吃饭,连赵阿姨都是笑呵呵的,做了很多菜。父亲并没有多问什么,倒是与亓越臣谈了几句公司里的事。晗晗一听见他们谈生意经就头疼,嗔怪道:“爸爸,你犯规了啊,严禁在家里说一切关于公司的事,我早就跟你约法三章过的。”

  父亲摇着头笑,说:“好好好,不说了。”

  亓越臣只是望着她微笑。

  她哼哼唧唧的吃菜,一副便宜占尽的得瑟模样。

  那天送亓越臣离开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回去问父亲对他的印象如何?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并不答话。

  她发了急,摇晃着父亲的手臂问:“哎呀爸爸,到底怎么样嘛?”

  父亲笑眯眯的抬头看她,过了好一会,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言简意赅道:“不卑不亢。”

  她于是知道父亲很满意,高高兴兴的在父亲脸色亲了一下,“Thank you daddy.”然后跑回卧室去给亓越臣打电话。

  没想到亓越臣的手机正好关机,估计是没电了,她洗完澡出来重新给他打才打通,把父亲的原话告诉他,得意洋洋,“你看,我就说我爸爸是个好人吧?”

  他说:“我看得出来,你父亲的确是很疼你。”

  她微微笑,“对啊,我爸爸他真的是很疼很疼我——不过你放心啊,他疼我,我疼你嘛。”

  他笑,“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算是疼我了。”

  她不满,“怪不得我爸喜欢你呢,你还真像他一样老气横秋啰啰嗦嗦的,老把我当小孩子。”

  没想到这句话第二天就被他找到机会堵了回来。星期一早上上班,她跟着带她的陆师傅去看工程现场,那一片地段刚开始开发,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烂泥地,地上还横七竖八的散着一大堆钢筋、砖块、水泥、沙子、木板等建筑材料。

  以前在学校里画设计图稿时,灵感的来源仅仅只局限于书本和过往看到过的建筑当中,第一次站在工地上,看着天长地阔,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周围环境所带来的那种丰满的灵感,远远不是从前纯粹的想象所能比拟的。

  

  (2)

  晗晗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踮着脚尖一蹦一跳的跟在陆师傅身后,而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脚底拌蒜。她没注意到地上还横着一捆钢筋,一个趔趄摔下去,幸好她反应快及时用手撑了一下,没跌破膝盖,但右脚还是重重的崴了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不好意思麻烦陆师傅,给父亲打电话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反而惹他着急,思虑再三还是给亓越臣打了个电话。他很快赶过来带她到医院去,医生掀开她的裤管一看,脚踝那里已经肿起很高一块,幸好检查下来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有点软组织损伤,配了一瓶药物喷剂,又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就让他们走了。

  亓越臣送她回家去,没想到站在院子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人来开。她忽然想起来,“赵阿姨的女儿生病了,反正中午我跟爸爸都不在家,所以她这几天都要到傍晚才过来。”于是从包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

  他开了铁门,把车开到院子里,然后把她从车上打横抱下来。虽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说:“我自己可以走的。”

  他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就是想抱你。”

  他离她那样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的脸红得要烧起来,把头埋进他胸口。

  亓越臣一直把她抱到三楼,把她放到卧室床上,又小心翼翼的替她脱了鞋,然后照医生的吩咐去洗手间用冷水拧了毛巾来替她敷在伤患处,最后再喷上药剂。

  他的动作非常的轻,生怕会弄疼她,到替她上完了药才想起来教训她,“昨天刚跟你说要小心照顾自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她态度十分诚恳的认错,“我错了。”趁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暗暗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不知死活的小声嘀咕,“真啰嗦。”

  没想到他耳朵这么灵敏,一脸凶巴巴的转过身来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她立马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刚刚有人说话吗?哎呀,我耳朵真的是不太好,什么都没有听见哎,是不是你听错了?”

  他哼了一声,说:“装!你再给我装!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是不是?看我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边说边用一只手按住她,另外一只手去挠她。

  她一边笑一边躲,他不肯放,她忽然“哎呀”叫了一声,他停下来,忙忙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你脚上的伤了?”

  她笑嘻嘻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他揉乱了她的头发,说:“原来是骗我。”然后环着她的肩膀,低下头,柔软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问他,“你下午还去不去上班?”

  他答:“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等下打电话回去请个假。”然后看了看表,问她,“饿不饿,我下去煮点面给你吃好不好?”

  经他说起她才觉得真是饿了,揉着肚子点点头。他下楼去,没一会就端上来两碗鸡蛋细面,放在床头柜上,对她说:“还有点烫,等会再吃,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他走到门外去打电话请假,过了一会回来问她,“二楼有间房间的门上怎么还装了密码锁?”

  她说:“哦,那是我爸的书房,里面装了好些他的宝贝。”

  他说:“那以后要是你爸爸不同意咱俩结婚,咱们就闯进去拿了他的宝贝私奔吧。”

  她一本正经的呀了一声说:“那可遭了,万一咱们真的要私奔,他那些宝贝可卖不出去。”隔了片刻,她终于忍俊不禁的告诉他,“我爸的那些宝贝就是我妈妈的照片呀。”

  他低头笑了笑,说:“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呢。”

  她说:“那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伸手试了试面碗的温度,端给她,说:“来,先把面吃了。”

  吃完面她带他去父亲的书房,书房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他扶着她,她一一的指给他看,“这张是他们在青海乡下,那时候我爸爸刚认识我妈妈……这张是他们知青返乡前……这张是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你看我妈漂亮吧?跟我长得很像对不对?”

  他斜睨她,“你这算是在变相的夸自己漂亮么?”

  她大言不惭,“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还需要自己夸自己吗?”

  他笑,她也笑,继续指着后面的照片解释给他听,“这张是我妈妈在跳民族舞。”

  他忽然问她,“你会不会跳舞?”

  她点头,说:“会呀,我学了十几年的民族舞呢,四岁的时候被我爸爸逼着去学的。那时候年纪小,很娇气,吃不了苦,每天练舞都练到要哭,但是我爸一点都不心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妈妈最喜欢跳民族舞的缘故。”静静的停了一会,她说,“我爸爸真的很爱我妈妈,我妈妈已经走了快二十年,他却始终忘不掉她,有时候我都想劝他再娶一个。”

  亓越臣仿佛有点心不在焉,她轻轻推了推他,“怎么了?”

  他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手臂,低低的咕哝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于是嗯了一声,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很低,“等你脚好了,跳舞给我看吧。”

  她微微一笑,忽然想起来,问他,“我有以前跳舞的录像带要不要出来找给你看看?”

  他从后面搂着她,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小孩子撒娇,“我不要看录像带,我就想看你跳舞。”

  她哧哧的笑,说:“好,等我脚好了就跳给你看。”

  她一直用单脚站着,他问她,“累不累?我抱你回房间吧。”

  她问:“你不要看照片了?”

  他说:“还有那么多呢,下次再看吧。”

  他把她抱回房间,然后下楼去倒了杯水给她,她却看旧照片看上了瘾,让亓越臣把她抽屉里的影集全部都搬出来。从小到大她拍过许许多多的照片,大大小小的相册摆了满满一床,她捧着相册靠在他肩上,两个人一边翻看照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外面的阳光正好,从房间的大飘窗里细碎的落进来,仿佛是在地板上洒下一层轻雾缭绕的金粉。

  

  (3)

  过了一会,耳边传来她轻浅的鼻息声,亓越臣微微侧过头,看到她已经靠他的肩膀睡着了。她的睫毛很长,黑层层的仿佛两把小扇子弯在鼻梁两侧,她的脸庞被窗外的暖阳映衬得好像月光般皎洁无华,有种晶莹剔透的光泽。而空气里淡淡的药剂薄荷味夹杂着她身上温软的清甜香味,若有若无的随着她平稳的呼吸飘荡在他的鼻息间。

  亓越臣的心底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不知所措,他转开脸去,看见梳妆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捧紫色的花,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是郁金香。

  他觉得奇怪,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郁金香?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捧花并不是真花,可是做的那样栩栩如生,如果不是亲手去触摸,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竟然是假的。

  他轻轻把她放平在床上,掖好被角,带上房门走出去。

  在晗晗与亓越臣认识的第一个冬天里,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她一直记得那天是1月11日,似乎是不太吉利的日子,因为民政局里一对新人都没有,闲的发慌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还笑呵呵,“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挑这个日子来结婚。”

  晗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们刚从西藏回来,连家都还没有回,一下飞机提着行李就直奔民政局了,根本没注意什么日子的好坏,而且她也不懂,更加不信。

  登记的程序并不繁琐,不过是短短的半个多小时,最后她拿到那本红彤彤的证书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不是那么真实,而亓越臣似乎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她一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父亲对于她的擅自结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在饭桌上宣布这个消息时,父亲夹菜的筷子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吃过晚饭后一声不吭的上楼进了书房。

  晗晗哀怨的望了亓越臣一眼,说:“爸爸果然生气了。”

  他安慰她,说:“爸爸可能是对我不放心,怕我会欺负你,我上去跟他谈一谈吧?”

  她点点头,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碗里的饭菜,赵阿姨也安慰她,“晗晗别担心,你爸爸很喜欢越臣,不会反对你们的,他可能只是一时生气你事前没有先跟他商量一下。”

  她心里不禁有点发虚,赵阿姨笑眯眯的说:“我去厨房泡两杯茶,你端上去好不好?”

  她知道赵阿姨是在给她出主意,想了想,说:“还是先再等一会吧。”

  可没想到亓越臣过了整整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她终于坐不住了,也不等赵阿姨的茶了,蹬蹬蹬的就几步跑上楼去。书房里,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是两个人彼此沉默着,看见她进来也没有人说话。

  她走过去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亓越臣,可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又走到父亲身边,摇着父亲的手臂撒娇,“爸爸,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要实在不同意,那等明天一早民政局开了门我就去跟他离婚好不好?”

  父亲笑容可掬的说:“哦?我刚才正跟越臣讨论要怎么办你们的婚礼呢,既然你说明天就要去离婚,那咱们也不必商量了。”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手一甩,娇嗔着叫了声:“爸!”

  父亲哈哈大笑,用手指刮她的鼻头,说:“都结婚的人了还撒娇,羞不羞?”

  她怒瞪亓越臣,“连你也跟着爸爸一起耍我。”

  亓越臣一脸无辜,“我哪有?”

  她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对父亲说:“爸爸,婚礼随便办办就好了,不用太隆重的。”

  父亲将脸一沉,“那怎么行,我叶华南嫁女儿怎么可以随便?”

  她怕父亲又要不乐意,忙忙的顺着他,说:“好好好,不随便不随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请多少人就请多少人好不好?反正是你出钱,大不了婚礼那天我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父亲曲起食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笑着斥道:“就会胡说八道。”

  为此父亲还特意去请人算了日子,最后举行婚礼仪式的日子订在四月一日,正好是西方的愚人节,导致她给以前的同学朋友打电话,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时,人家都当她是在愚乐自己,直到收到了她用快递寄去的请柬才纷纷相信。

  南方的人间四月天,已经进入真正的春天了,朝来庭树有鸣禽,红绿扶春上远林,花园里清风和煦,阳光柔媚,枝头鲜妍。

  谨纾一直都固执的记得关于四月一日那一天的一切。因为她是基督教徒,所以中午时先在教堂里举行仪式。

  庄严恢弘的乳白色穹窿尖顶教堂静静的矗立于天地间,初春蓬勃轻朦的阳光丝丝缕缕飘扬着飞散下来,使轮廓神圣肃穆的教堂浸沐在一片温软柔和的华光流彩之中。

  而教堂里,两侧的座位上均用雪白轻纱包裹着大捧大捧热烈绽放的紫色郁金香,仿佛融着一个个璀璨的梦境,座位前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而颜色鲜艳的红毯从门口一直铺陈至祭台。

  在欢快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中,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上红毯,而尽头处,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子身穿白色礼服,站在肃然的十字架前,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缓缓伸出手朝向她,笑容温朗如同春风。

  父亲握着她的手,把它郑重放入亓越臣温暖的掌心里。

  身穿黑色教袍的外国神父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问他,“亓越臣,你是否愿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贵,或其他任何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他看着她,静默了片刻,其实仅仅只有几秒钟,对她来说却仿佛已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秒钟都好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单位,而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久久的响在她耳边,仿佛真的就是一生一世的永恒相守了。

  她听见他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