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穷追不舍。
那个春天昭月试过和几个男人出去吃饭。有男人吃过饭直接要带人去宾馆。有男人吃着饭便欲动手脚。昭月都只管跑。李家男人说那算什么算什么,可她真的接受不了。有男人晚饭后带她去公园散步,趁夜幕降临游人少去突然动手脚,仓皇之间她只扒了一脚棉靴就打,然后跑,扒了另一只棉靴,爬上一棵高树。男人离开之时骂她神经病,都答应出来吃饭就应该什么都答应,白白吃了他的饭!还爬树呢,他们是有头脸的男人,又不是流氓!真要是流氓能让她爬上树?!那晚昭月爬上树顶,哭,不敢出声。手套因爬树掉在树下,脚上只着袜子,一片冰冷,更冰冷的是心。那晚之后又是一场感冒,连带发烧。没有比花钱花在医药费上更让她心疼!而那些事,只有惜禾知道。
惜禾帮忙想计划:以后不要再急着还助学贷款,只管把奖学金工资等都攒起来。搬出李家自己住。要独自住早在大一就可以这么做,只是明白,自己在学校,人要找来,总是躲不过的。但是确实已经无法忍受同一屋檐的生活。可惜那个春天一时没有足够的钱,而惜禾家境也清贫,借得了一个月的房租借不了两个月的。只好在家教之外努力找其他兼职,于是找上池门城那家餐厅……
是命是命。在李家的二十年,她从来没想过命这种东西。现在信了。
但是仍想挣……有一些人无法面对了,永远无法再面对。
……
时间已经不早了,晚上十点半。酒吧正热闹。寻常店铺都已关门。医院的病人尽皆入睡,灯一盏盏熄灭。昭月也躺下了。一身汗渍泪渍。她觉得自己脏,想要快快睡过去,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听得到有人跑来的声音。难得她任何状况都没有他自己却主动现身了。大概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没必要藏到底了。他有点急,昭月却不动,只是睁眼看着他不清晰的剪影,想来他更看不清她的脸。
“这里凉快,我想在这里过夜。你回去吧。明天替我带个充电器过来好吗?”
“您手机没电了?”
彼此只能通过声音辨识彼此的情绪。她哭音浓重,声色暗哑。他惊愕。但他一刻不耽误,趋近,蹲下身,将手里的机子递给她。“老板找您。”
她没接,手机是暗的,只道他要借他的让她打。
“我现在,没什么事跟他说……”怎么说?拿什么去面对呢?
霍刚没动,想再劝她把手机接去,终是就那么悬着。“抱歉,晚上的事我还是跟老板说的。当天有事必须当天汇报。但我也解释了您的用意,他自然,理解的。”
“那就好了……我处理欠妥,只怕他生气。得要他自己飞过去的必然是大事,为这些小事扰他也不好呀……他自己却不明白……”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明天早上连充电器带过来吧。”
霍刚起身便要走,昭月却忽地叫住他,他便返身。
“你很面善,我们以前见过吗?”
“飞机上。”
“更早之前……你像这样暗中跟着,不是才开始吧?”
霍刚一滞,斟酌之下,只说:“您那次见过在车站被劫,是我帮的您。那人是我兄弟。我们只是想确定您的目的地。请您不要怪罪老板,他很关心您。”
“前阵子……我去南京……你有跟去吗?”
“有您大伯陪伴,必然安全,我们没有跟去。”
“嗯……”谁都相信必然安全,连池门城都放心了。
这真是天意了……
不再说话,只拼命闭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一丝哭音。霍刚只道她不愿再与他说话,于是离开,他快速离去,一壁将手机贴近耳朵,“不用把小姐带去郑家了吗?”
“跟郑家打声招呼就好了。明早记得早些过去接她,充电器不急。记得带早餐给她。”
无微不至,隔了千里万里仍是无微不至。挂断电话,霍刚稍稍吁气。老板总算平缓了情绪。算算时区,法国正是晚饭时间吧,不由感觉有些饿了,累了一天,吃顿宵夜去。
而当霍刚吃完宵夜忽惦记医院里的那位小姐,带了一份宵夜回医院,人哪里还在。
陈昭月这只鸵鸟
霍刚是在第二天中午才给池门城打了电话,告知:昭月失踪。
霍刚当夜尚不敢贸然确定,只道人临时去了哪里,虽然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找到,仍不敢确定,直到,翌日他在医院等了她大半天,到中午了人都没出现。至此霍刚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把人跟丢了!
不能理解,谁都没法理解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池门城在电话里大怒,怒的不是霍刚,而是出走的人。但男人犹有一丝理智,只招呼了连阜池家注意人有没有回去。可能像上次一样,她不开心了,顾自和谁都不招呼,却回去了。然而到了那天晚上,连阜池家说人没有回。
这一次是真的失踪了。
并且这一次谁也没想到,致使人再次出走的,仍是上一回的苏寂月。连苏寂月也没想到啊,那天夜里见了面,说了些话,竟就有这等效果。
那夜苏寂月也很急。身在日本的男人突然打来电话,语气急躁,似很焦虑,话很简单,马上找到昭月,找到了传一句话。多么宝贝啊,深夜里找人只为传一句话!
而苏寂月也着实幸运,赶往郑乔伊家的路上突然想到往医院看看,却见人就在病房里。昭月在佩姨病房里冲完了澡,正要回树下去。她没想大半夜玩出走,她从来很谨慎,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忍受一身的脏腻,所以跑去佩姨病房洗澡。她确实没打算被霍刚找着,所以藏在卫生间里不应霍刚的唤。她确实想独个往别处走,连什么时候回也没想过。见到苏寂月,同样没任何表示,视人如空气。
苏寂月倒平和,也谨记自己的职责,不顾人家对自己怎样冷,主动开口:“我正找你,你大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昭月仍一声不吭,站在佩姨床前,望着窗外。
“南京一夜——”
那是大伯原话,由一个外人来转述。传话的人原想来点曲折,见听的人那么冷淡,心知人家不乐意,也不好吊她太久,微微笑:“他说南京一夜,你很平安。”
昭月什么都不应,干脆走到了窗边,因自己满眼的潮湿狼狈,不想被人看见。其实心里多震荡啊,一瞬之间有如千钧重石自心头落了地,却近乎虚脱。是得到解脱了吧。其实疑团仍旧有。两次在一起,都莫名其妙犯困了。她偏偏是对细心到对任何细节都可能关注的人,每一桩蹊跷她都在心里做了标记的。但她选择了将疑团抛在一边。姑信他是顾念她母亲的,信他也顾念她一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