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春游,说这一辈子都没漂流过,刚开始坐上去有点怕,但船老大把竹筏撑得稳稳的,顺水漂下去,“惬意②得来,味道交关③好”。
景天吃饭时仍然坐在周示楝边上,听他们这么交口称赞的,问道:“真的好玩?”
周示楝的脸上有晒了一天太阳才会出现的红晕,点头说:“好玩。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
“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旅游的,哪里有空?鸟儿们可没有星期天。”景天笑,转头问蒲瑞安,“蒲老师,你和周伯伯他们一起玩,有没有觉得无聊?”意思是你一个年轻人,和一帮老头子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肯定闷死了。
蒲瑞安自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话,景天怕有冷落他的意思,没话找话说。蒲瑞安却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不会啊,我和周老师聊天,很有意思。周老师人生阅历这么丰富,见闻又广,讲起山海经来,有声有色,比听评书还有趣。这个景小姐应该比我熟悉。”
景天忙说:“那是,我一直在周伯伯的办公室里胡混,明星的小道消息知道得不少。”
周示楝和邻座聊了一会天,转头就听见这么一句,忙辩称说:“我从不散发花边新闻,小景儿你别坏我名誉。”
景天和蒲瑞安都笑了起来。
晚上大家都说累,就不搞什么联谊活动了,到底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这么连轴转地游玩,洗过澡后看了会电视聊了会天,就去睡觉了。蒲瑞安觉得无聊,这个时间睡觉在他来说是从来没有,便问景天平时晚上怎么消遣。
景天摊一摊手说:“没有啊,我们都闷得生霉了。”又不肯说晚上在学画,便说:“附近有个镇子,我们一般晚上会去那里逛逛,一来一回要两三个小时,一晚上就打发掉了。”
蒲瑞问颇感兴趣,问:“那可以做向导吗?我想去转转。”
景天说好啊,你等我换条裙子。她也觉得两个人就这么在营房前的空地上坐着很不自在,身后不停有人走来走去,小士兵看见她就挤眉弄眼做怪相。
蒲瑞安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景天回她一个人住的那间僻静的房间,换了那条“一百零一条”的裙子,揣了几张钞票在裙子口袋里,穿了一双平跟凉鞋,梳了梳头,就出去了。
她在房间里这一耽搁,再出来时,操场和娱乐室还有食堂里打乒乓球的人就散了一半。蒲端安在一个篮球架下站着,和连长在说话。见她过来,便伸出手和连长握了握,说以后有空再聊,过来问:“可以走了吗?”
景天先朝连长点了点头,再答说:“可以了。走吧。”出了营地,才问:“你和连长在说什么?”
蒲瑞安笑笑,说:“随便聊了点军营的话题,问现在部队装备什么武器,最新的枪支有哪些先进之处,如此之类的,景小姐一定不会感兴趣的。”
“你连这个都懂了?”景天一半是好奇,一半却带了点讽刺。
蒲瑞安不知听没听出,只是淡淡地说:“不懂,所以才问。你不喜欢王连长?”
景天笑一下,说:“王连长对你真好,对我可不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其实她也不讨厌王连长,尊敬之余,也有好感,只是蒲端安这么特意来问,不表示一点情绪倒不像是她了。
“他对你怎么了?”蒲瑞安笑问。
景天知道又要让他笑话了,但话头已经起了,又不好不答,便说:“没什么,就是一来就警告士兵们不许跟我说话,又警告我不许穿裙子。我知道我的存在犯了他们的忌讳,不过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等工作完成后,以后再不来了呗。”说完就笑了,那还真是没有说错的,估计她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蒲端安听了也笑,点头说:“王连长确实为难,你理解就好。”
景天哼一声说:“我当然理解。这又不是《战火中的青春》的年代了,我来工作,不用女扮男装。”
“哦,你居然知道这个黑白电影?”蒲瑞安笑她。
景天吐一下舌头,“我到底是电影厂的职工子女呢,什么电影没看过。等下次上海电影节举办,我妈给我找来票子,要是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我请蒲老师看电影吧。蒲老师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表示感谢的。”
“好啊,那我就等着电影节的电影票了。”蒲瑞安认真地答应。
景天说开了话,完全没想到这个邀请后面意味着什么,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正要反悔,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恰好走到铁道前面,“当当当当”的警告铃声响起,预示有一趟列车马上要经过。景天在离铁道五十步外停住了脚,借等过火车,闭上了嘴。
蒲瑞安站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像是过了好久,才有一列货车咣当咣当地驶过来的。
3 蝴蝶梦
那天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晚了,到了镇上,大多数的店铺已经关了门,录像厅还开着,门口贴着香港枪战片的广告,两家小吃店冷清清地无人光顾,只有猫趴在桌子上睡觉,狗趴在店门口睡觉,店主人自己吃着饭,开着一台电视机,闹闹地在放着什么武打片。还有一家杂货店,卖些拖鞋运动鞋廉价成衣。
蒲瑞安看着这个冷僻的小镇,夜色下也看不出这个小镇有什么建筑风貌,和所有新建小城镇没什么两样,一条主路,两边是两层的小楼,底层门面房子开了店铺,卖的东西也没什么特色,就这样的小镇,会让他们天天逛,今天逛了明天逛,乐此不疲?问道:“你们每天都出来散步吗?这里有什么可以消遣的?”
“几乎每天都来,军营里实在无聊,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也有人不出来,说一个白天都在外面跑,晚上就和同事们打打牌,和士兵们打打乒乓球,混到熄灯号吹响。”景天解释说,“这是新镇,再过去点的地方是老镇,那个颇有意思。只是今天晚了,老镇又关得更早,路灯都没有,黑漆麻乌了,就不带你去了。什么时候你白天过来,可以看一看这里的老镇老房子。”
蒲瑞安听了颇感兴趣,“好,那就趁在的时候,挑一个白天过来。”
景天说:“后天周老师他们就走了,可以在明天下午,或是后天上车之后让车子到这里来弯一下,走走看看,不用一两个钟头。”
蒲瑞安嗯一声,又问:“那不是很难捱?这里也没什么可逛的,难道天天看一场录像才回去?”蒲瑞安指着路口的那个录像厅,开起了玩笑。
景天笑,“没有,看一场录像再回去,营门都关了,王连长才不会为我们开门呢。我们也就走到镇上,买根甘蔗或是买两个桔子吃了,再走回去。这一阵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