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1)

时间的玫瑰(出书版) 蓝紫青灰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二十年,你左边一个一表人才的儿子,右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时候你嘲笑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我就嘲笑你累死累活是老黄牛的命。我们两个坐在夕阳下看你一对儿女,比数钞票还美。”

  景天出事以来第一次笑了,“比数钞票还美的儿女,这算什么比喻?”

  邹娟笑说:“是比数钞票还美,这是形容的心情,就像我们说眼睛吃冰激凌,懂吗?”又问:“真是女儿?”景天点点头,“她爸爸就想要个女儿,女儿有了,他却没了。”邹娟说:“万事往好的方面去想,总比他走了,连女儿都没有好吧?”景天说:“我何尝不是这么想?除了这么想,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寻死觅活的,让爸妈难过。”

  邹娟转个话题,“你这两天这样哭法,要不要去医院复诊一下?”景天说:“我自己心里有数,又不是第一胎了。上个星期刚去复诊过,发育得很好。到底是个女儿,知道心疼娘,这次怀孕,连孕吐都不明显,就早上起来吐一下,也就一个月。哪里像上次怀阿德,吐得连黄疸水都出来了,又是牙龈出血又是心动过速,半条命差点没了。”邹娟说:“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想好给女儿取什么名字了没有?”

  景天一笑:“娴。”邹娟哧一声,“这么三十年代,一定是蒲瑞安的品味,他不把你们往古装戏里放,就不是蒲大少爷。亏得我和你们熟,不然要被他酸倒牙齿。”景天故意酸她,说:“是啊,娴她干娘,我们真不熟。”邹娟反倒被她逗笑了,又说:“我也真是不像话,在这个时候笑。”景天说:“苦中作乐吧。”

  邹娟吁出一口气,“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景天在那张贵妃榻上躺下,“真想睡死过去算数。娟儿,我想他想得不想醒过来。我以前看过一篇什么小故事,说一个寡妇,守了二十年。儿子结婚时她把一箩筐铜钱倒出来,每一枚都被磨得铮亮。她说,每天晚上,她就把这一箩筐铜钱往屋子里一瞥,再一枚枚找出来,少一枚都不行。我倒不相信一个当妈的会把这样的事情讲给儿子听,但是我想也想得到只有一个人的晚上会怎样的难过。我们以前,开玩笑的时候,也说到过谁先走谁后走。都说先走的有福,他说还是我先走吧,他要不在了,我这么个娇气的人,不晓得活不活得小去。我还发嗲劲,说我比你小这么多,肯定是你先走,你就别跟我假客气了。他认真地说,他一定不会不管我,当初追我的时候,就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可是你看,心强强不过命。他倒是有心要照顾我们母子一辈子,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人去了。”她侧躺着流泪,“没有他,我活着不是行尸走肉吗?”

  邹娟拍拍她,“你说吧,我听着,不拦你不劝你,想说多久都行。”

  自君别后

三天之后,薄瑞安的追悼会在龙华殡仪馆举行,景天在那里才和苏熙碰头。苏熙十年来像是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不曾流动过,还是那样的美艳高贵。穿一身黑衣,黑色的高跟鞋。走近了看,还是稍有变化,眼窝更深了一点。景天牵了阿德过去和薄原打招呼,叫了声爸爸,然后才转脸过去,和苏熙说话。她客气地称呼她,还是叫一声妈妈。说:“妈妈,好久没见了。阿德,叫奶奶。”口气平淡得好像只不过才三个月没见面。阿德叫了声奶奶,苏熙摸一下他得头,眼圈竟然红了。

  要是换作平时,景天早惊讶的下巴要掉下来了,但在这个时候,苏熙在怎么感情流露,她都觉得不够。薄瑞安是她的独生儿子,再怎么有隔阂,也是骨肉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的人就躺在一步之远的棺床上,有什么了不起的怨恨是不能释然的?他的面容平静如昔,像是睡着了,一点看不出当时死亡降临到他头上时有过什么样的惊险和危急。

  景天那天深夜在天平间的冰柜里与他匆匆一别,这时再见,她几乎想推推他说,别睡了,起来回家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在灵床边上蹲下,握着他没有知觉的手,把那只手贴在她的脸上,看着他的脸,哭的喉间发甜。薄和晴上前把阿德抱起,对他说:这是爸爸,在多看一下,以后就看不到了。“阿德蹬着脚下地,在薄瑞安的耳边大声叫爸爸,叫了一声又声,哭的声震屋瓦,叫得所有的人都不住地掉眼泪。

  薄和晴再换一块干净手帕在景天手里,扶她起来,说:“时间到了,外面有几百个人要进来,你还有一段话要念,还有一个小时要站,想想阿娴。可以了吗?”景天点点头,把哭湿的那条手帕收进包里。邹娟递上一杯温热得水让她喝。倪慧上前轻轻喊她一声姐姐,在她身后是长久没有见面的苏照。苏照依然是那么倜傥,只是头发薄了一些,发际线往后。在倪慧之后,对她说节哀。

  景天已经麻木了,等追悼厅的大门打开,请的客人和嘉宾陆续进来,司仪说先请死者薄瑞安的妻子致悼念词,她机械地把手里的握着的讲稿打开,上前几步在话筒前站好,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念出对薄瑞安最后的思念。薄瑞安短短四十多年的人生在纸上浓缩为几百个字,在哪里求学,办过什么公司,性情脾气如何,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对朋友对同事对下属如何的和蔼,对父母如何的恭敬,对妻儿是如何的尽责。作为一个人,无愧于他的任何一个社会身份。景天最后念道:我会思念你,直至生命终止。

  这篇悼词是她自己写的,她对蒲瑞安的感情,不想让任何人置喙,而她也不想在不相干的人面前说那些情深意长的话。她和蒲瑞安相爱之深,除了要和他相伴到死,再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说尽。而这个这么简单的愿望,偏偏就是不能达成。她念完悼词,退到边上,两手扶在阿德的肩上,沉静地看着几百个宾客从她眼前走过,去和蒲瑞安作最后的告别。等所有人走完,她让阿德把一支白菊花放在蒲瑞安胸前,俯低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傅和晴将她扶起,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灵床推走。景天不挣不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景至琛过来问你要不要去益善火葬场收殓骨灰,你的身体怎么样。景天点头不语。景至琛也不劝阻,夫妻情深,这最后一程,总是要送的。

  宾客散后,主要负责的人安排了车子送至亲到火葬场。景天在车上紧紧抱着阿德,到了益善那边,仍然抱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