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日要低沉,嗓子嘶哑疲惫,她只听了一会儿,便有微酸的感觉从心底溢出来,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同情。
排班时发现,这一天的卫生轮值,恰好是他。
怎么会这样巧,皱了皱眉,她将他的名字划去,想了一想,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帮过她一次,那么她也回报一次,很公平,很正大光明。
冬季的天色阴沉得早,玻璃窗蒙上了白茫茫的雾气,远处的教工楼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如散漫的星斗错落着铺陈开来。教室里光线晦暗,白天的桌椅此刻都朦胧得只能看见大致的影子,她刚想伸手去拉电灯,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教室瞬间明亮,墙壁在日光灯下雪白森冷,腰墙下刷的绿漆幽幽反光,如他的语气一般生硬冰冷,“沈子言,为什么改我的卫生轮值?”
“……你家里要是有事就早点回去吧。”她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人。
两两无语之中,林尧眼底的清冷渐渐渗入暖意,“不用。”他随手拿起一把扫帚,“你回去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她是真心诚意想帮忙。
“你放心,沈子言,”他的语气里有戏谑的成分,像认真又像玩笑,“离评三好生还早呢,你这么积极表现,我肯定会不计前嫌投你一票。”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涌起泪水,脸颊瞬间一凉,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快要到家时忽然下起了一场小雪,绒花般细软的雪絮不断坠落在发梢眼角,凉凉的,被呼出来的热气一扑,顷刻就化了。
被人误解的委屈,却从心底生根发芽,填满肺腑。
不是冤家不聚头(3)初春的阳光透过新发的嫩青枝叶,在地上投下圆而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流动着微醺的和风,灰黄的路面蜿蜒曲折,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的野草在风中窸窣摇摆着,有大团大团的黄绿葱绒在春风里延伸起伏。
天蓝水碧,极好的天气,正适合郊游。
子言仰面躺在草地上,微闭着眼睛,感觉柔软的细草在脸颊酥酥刮过,她咯咯笑起来,“小蓓,别闹了。”
“起来,帮我找甜草。”裴蓓冲她吐舌头。
是一种两头分叉的细草,从上往下撕开它一直到根部,稍稍一用力,清甜的汁水就会流出来,味道很甜。
李岩兵举着一把草风风火火跑过来:“沈子言,这个是不是?”
她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噗哧笑了:“不是,你真笨。”
“那这是什么?”
“不认识。”她确实没见过。
“连小蒜都不认识,真是笨得不行!”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在他们背后响起,林尧意态悠闲的负手而立,嘴角抿了一抿,有点讥嘲的笑意。
“又没人问你,多管闲事。”子言冷淡的冲了他一句。
“小蒜炒饭很香的。”林尧不为所动,手里捏着一只白纸叠的飞机,眯起一只眼睛,对着前方瞄了瞄。
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子言瞥了他一眼,纸飞机对准的那个方位只有郑苹苹,她冷冷提醒对方,“别瞄了,这会儿逆风,飞不到郑苹苹那儿的!”
林尧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心情很愉快:“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傻子都看得出来!”
“难道你是傻子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话真是令人费解,子言来不及细想,已经敏锐地嗅出林尧话里行间呛人的硝烟味,他嘴边淡淡的笑容像是轻蔑,又像是调笑,无论怎样看都没有好意。
打嘴仗一向是子言不擅长的本领,惹不起她躲得起,她回头,一把扯住裴蓓的衣袖,“走,我们到前边去看看。”
然而过了没多久,班上每个人都开始找野外的小蒜来拔了,因为林尧说“小蒜炒饭很香。”就连裴蓓也跟风拔了一打,然而转念间就盯着一大捆郁郁葱葱的小蒜发起了愁,“我怎么把它们带回去呀?”
子言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解下颈间的红领巾,把小蒜捆成一扎,用领巾打了一个活扣拎了起来。
裴蓓扑过来将子言一抱,“子言你真聪明!”话音未落,一只纸飞机咻地一声落在了裴蓓头上,吓得两人像触电般分开。
纸飞机!
子言下意识抬头去找林尧,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山坡后面。
“算了。”裴蓓惊魂未定地说。
“不行!非找他算帐不可!”子言挽了一挽衣袖,冲了过去。
林尧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条小溪边,正拿着几个鹅卵石闲闲的打水漂。
子言毫不客气地质问:“姓林的,你到底想干嘛?”
林尧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天,半晌才丢出一句:“瞄错了。”
“这算什么道歉?”
“谁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那副样子是真的欠揍,子言恨的牙痒痒,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想起上次好心却被他误解的委屈,她呼呼喘着气,腮帮子鼓起来,语气也分外严肃,“林尧,你讨厌我冤枉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要找茬要出气请冲我来,不许你欺负我朋友!”
林尧的脸色在春天的太阳底下由白转红,瞬息万变,“我欺负谁了?我瞄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关系?你别东扯西拉的!”
这个人真是狂妄,仿佛在提醒她,我可不像你心理阴暗,我是正大光明在太阳底下报复你的。只不过,准头不太好,手偏了而已。
她恨恨地,无言可对。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瞄错了对象吗?”林尧仔细审视着她的脸色,一副忽然了悟的表情,嘴角竟然渐渐抿出了一点笑意。
不可理喻,简直是鸡同鸭讲!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子言背转身就走。
裴蓓一定是刚才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子言默默握着她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好一会儿裴蓓才迟疑地问:“是林尧?”
“除了他还有谁干得出这种事!”子言没好气地回答。
裴蓓的眼睛眨了一眨,嘴唇微微嘟起来,露出甜美的微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走吧,咱们到黄老师那儿去。”
子言的好心情却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给破坏殆尽了。
她在心里暗自转着念头,下次也要如法炮制,抢先发难,让他也尝一尝有口难言的滋味。
学校包场看电影,裴蓓正在发票的时候,李岩兵悄悄提醒子言:“叫班长给我留张位置好点的票成不成,最好是能跟你们坐一块儿的。”
“李岩兵,你二皮脸啊,和我们女生坐一起干嘛?”子言不理解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傻呀,要是看到恐怖的破案镜头,好歹旁边还坐了个男生可以给你壮胆哪!”李岩兵一本正经地说。
“有什么企图没有?”子言怀疑地问。
“嘻嘻,有,暂时不告诉你。”李岩兵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