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温暖的阳光,在她的身体里以无法抑制的速度生长起来。
午后很安静,连微风吹动枯枝的声音都没有。市委大院深邃的松柏从眼前一直绵延平铺出去,有曲径通幽处的曼妙。子言站在门口,看着林尧从容地站在厨房窗前洗碗的身影,有些怔忪。
一只又一只,被整整齐齐搁在碗碟架上,映着阳光,有雪白的反光。
她只能这样站着发呆,因为林尧说伤口不能碰水。
他好像忘了,她的伤口是在脖子上。
洗完碗,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上楼去?”
他的手指有刚浸过水的冰凉,子言却不觉得冷。
林尧的房间很像她从前蹲在花架下傻傻望着窗口的灯光想象出来的样子,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走进这个房间,近距离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你什么时候走?”她记挂着这件事。
“四号的票。”他轻轻咳嗽一声。
这么说,只剩三天了。有失落感如同陨落的松针般厚厚堆叠起来,她尽量忽略这感觉,轻声问他:“你今天吃药了没有?”
“没有。”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这药不甜。”
“枇杷膏不甜,还有什么药甜?”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怕苦?”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望着她的样子很像个小孩,可爱得紧。
她的心忽然一跳,把脸转过去,一眼看见那瓶枇杷露就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取了药,拧开瓶塞,她微红着脸,把药递到她手里,“吃药。”
“真的苦。”他摇摇头,眉毛痛苦地鼓起来,不像是伪装,“不信你尝一尝?”
她有些将信将疑,“我又没生病。好好地吃什么药?”一边这样说,一边终究不放心,还是粘起勺子,倒了一小勺,送进嘴边,浅浅尝了一口。
他含着笑,略微侧了头问她:“苦吗?”
略带清苦的甜香在唇舌间弥漫开来,子言郁闷地瞪着她。每一次都是同样地招数,可是每一次,她总是不能幸免地要上当。
“甜的。”她没好气地回答。
他走进几步,呼吸很浅,距离很近,近到有点暧昧,又有不可抗拒的温暖,“真的?”
这声音又低又清楚,令沈子言心动神摇,像有谁在心头轻轻抓挠了那么一下,整颗心都陷落在温水里摇荡。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两个字,“真的。”
“我不信。”他微微一笑。
“不信你自己尝一口。”子言看着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瞳仁深处闪烁流光,笑起来的时候,像银河星辰蜿蜒流动其间,能够动摇她所有的心旌。
“好。”他低低笑一声,仿佛这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瞬间,她便感觉到他的唇像一片微凉的玉,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碰。
她浑身一颤,倒退一步,抵着墙壁才能勉强站住。她的脸一定白得像纸一样,但是嘴唇一定是嫣红的。有什么迷乱的往事涌了过来,从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从那些最隐痛的伤口里如泉涌般喷流出来,既痛苦,又淋漓。
原来天堂与地狱,都只是在这一瞬间,它们只隔着薄薄一层纱,甚至近在咫尺。
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想把他推开。
但是他握住了她这只不安分的手。
“是你让我尝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出奇的温柔。
子言微微张嘴,想要分辩一句,他的手指立刻堵住了她的嘴,“嘘,说话要算话。”
那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在她的嘴角处停留了一秒,笑容明亮得炫目,“我还没有尝完呢……小西。”
温热的雪涌上脸面,心跳得几乎耳鸣。当他的手指,柔软,又带着微凉,在她的唇上熨烫时,那种温暖与清凉的感觉一遍遍徘徊不去。意志力涣散殆尽,盼着他停手,因为那根要命的手指一直在她唇边流连不去,若有若无地在抚摸她所有敏感的神经;迷乱中心里又有个细弱蚊蝇的声音仿佛在说:不要停,但愿这时光永驻。
他长长的睫毛几乎触到了她的脸。他睫毛掩映下的眼睛,并不咄咄逼人,却如最璀璨的光,刺伤了她的瞳孔,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双眼。几乎就在同时,感觉他握住她的手一颤,随即攥紧,紧到她开始有点疼痛,来不及开口,他的唇便毫不犹豫落下来,带着暖意,也带着微凉,最终化为滚烫。
随着他的吻,她的心忽而沸腾,如置于鲜花盛放的天堂;忽而寥落,如坠荆棘丛生的沙漠。她不知道此刻身在何方,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其实一片虚无,唯有他是真实的存在,也唯有他,才是唯一的依靠。
唇舌之间蔓延着清甜微苦的药香,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亘古般熟悉。她几乎瘫软在墙壁与他的身体间,另一只手无措地垂了良久,在无意识之间抓住了什么,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紧揪住不放。
他的身体一僵,喘息顿时急促起来,起先的温柔化作重重的掠夺,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吮吸和碾压她的嘴唇。他的舌尖轻触到她的,令她又痛又痒又苦又甜,这疼痛的甜蜜折磨得她呼吸不畅,胸腔间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燎原般烧起来,将她寸寸点燃,又寸寸化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听见窗外松林间不怕冷的小麻雀扑翅飞过的轻响。他的唇终于离开,两人却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有动。
子言轻轻哆嗦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她无意间抱住了他的背,非但抱住,还紧紧地抓着他,指甲几乎陷进他背部的肌肤里去,他竟然没有哼一声。
她的心轻微地疼了一下,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很长很轻的叹息,从她耳边擦过去。他微微低头,再度俯身下来,亲吻着她刚咬过的下唇,他的嘴唇刷子一样轻扫过去,又扫回来,磨人的缠绵,直到她受不了,开始颤抖,“林尧……”
“小西,”他低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嘴唇仍然覆盖在她的嘴唇上,“我尝过了……这回是甜的。”
她的泪水一点一点缓慢流下来,一直流进嘴角,有咸涩的味道。
这样悱恻的梦境,仿佛多年前也曾经拥有过,水晶琉璃般易碎的珍贵,来不及呵护,转瞬间就流沙一样从手中消逝。
惶恐到近乎害怕,太美好太想珍惜的东西,往往都不长久。
他的话温柔低回,为她轻轻抹去细细的两行泪,“小西,对不起。”
她的心一恸,猝不及防地抬头,“林尧,不要说对不起。”
“嗯?”他眉心迟疑地一蹙。
清风卷起柔软的窗帘,拂过他的书桌,他的发梢,也拂过她的心。
不要再说对不起,他们彼此都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此刻的缠绵,已经抵得过那些蹉跎的青春岁月,抵得过那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