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爸爸瘸着腿,撩起伤口给我看,我哭了,爸爸也哭了。哭完后,爸爸摸着我的脑袋,“爸爸不想打你,打你爸爸也痛,但是爸爸没办法,小沙,你跟那人断了,一门心思学习。”
我哭着应了声。
祸不单行,期中考,由于作文跑题,我的排名一下退到了第八。这让爸爸更加笃定地认为恋爱对学习只有副作用,也加强了对我的盯梢。每天放学,他都来接我,好在,觉还没回国,舍在收到我给他的信后,也自觉地不来找我。父亲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给舍的信是这样写的:小舍,爸爸发现了我的自行车,禁止我与男生交往。你帮忙转告你哥哥,我想暂时与他分手。等我考上大学,再与他联络。你叫他不要给我信了,高考结束前,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自从知道觉的病况后,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这绝不是为了自己看不到结局的感情,而是担忧觉的身体。自行车事件正好做了最佳借口。
舍没有回信。有一段时间,我好像脱离了端木家的影响,重新过上月白风清的日子。
但是,觉还是回国了。那时候差不多快放寒假了,有一天放学,我在教室里做值日,觉忽然冲了进来。
“沙沙,我有话要跟你说。”
“觉--”我看看另两个互抛眼色的女生,尽量平静地说,“我都在信里跟你讲过了。”
觉的脸更白了,他背过身,“就一小会儿。”
我放下笤帚,跟他下楼梯。觉说:“我不是想让你为难。我只怕我等不了。”
“……”
“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我要死了。”
“你别胡说--”我惊叫起来,泪水迅速涌满眼眶。
觉回过身笑笑,“他们从小都瞒着我,但我天天吃药,也不用上学,我难道不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吗?大约我八岁的时候,妈妈带我去五台山见一个大师。我在门外听到大师跟我妈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你明白我那时候的感觉吗?”
“那都是胡说八道,都是骗人的。你不要信好不好?不要信啊。”我绝望地哀求。
“你别难过。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早想明白了。谁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早点晚点的事。至少我知道我生命的存量。”
我怔怔望着他,难以想象他还能开玩笑。
“我一开始是很恐惧的。过一天少一天,每一天都向死亡更近一步。我天天就像只丧家犬,觉得朝不保夕,脾气大得不得了。直到有天我爸爸出车祸先我走了,我忽然悟出来,其实别人也是这样的,过一天少一天。只是他们不知道死亡哪一天降落到头上,所以想当然地觉得死亡离他们很远很远。人生的本质是无常的。我想,至少在这点上,我比他们要好,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
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后来又想,我只有二十年的寿命,已经浪费了大半,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段人生呢?我首先不能让自己不快乐是不是?其次,我也不能让别人不快乐是不是?所以,我忍住病痛,尽量不让别人知道我已经知道身体情况。当然,有时候心情也会不好,我只是尽量克制。另外,我想谈场恋爱。”说到这时,他笑了笑,“没有爱情的人生是失败的。我要学会爱一个人,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出来,要让她感到幸福。沙沙,我爱着你,但是我同时也知道自己很自私,你可以离开我……”
我此刻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一头扎在了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怕了,我不跟你分手了。”
我们拥抱的镜头被别人捕捉,翌日,玫瑰色的消息立即像长了脚似地传遍了校园。
爸爸暴打了我一顿,把我囚禁在家。一日,看爸爸上班了,我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了包从阳台攀了下去。
我给端木家打电话。接电话是舍,说:妈妈在哥哥房间,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我说:我从家里逃出来了,没地方去,也没钱……我想见你哥。
半小时后,我在林荫道见到了舍。
舍把我安排在一家酒店。那是他的朋友雷恩家开的。
“是你哥哥让我住这里的吗?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哥哥?”我问。
“有机会我就带他过来。”
舍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给我留下了钱和一件纯白色长款羽绒服。
“你先住下来,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再来见你。”
此后几天,一直没机会见觉。我在酒店住得无聊,就会穿上舍买的羽绒服到外面走走。
羽绒服很合身,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臃肿,相反有种轻盈的质感,就像天空飞的雪。
暮色四合,我在广场看看老年人跳秧歌舞。站累了,就买一包热乎乎的栗子走回酒店。我也想爸爸,知道爸爸要找不到我肯定会急疯的,但是我还没办法回去。此刻就回去,除了挨顿揍,毫无意义,非要见觉一面不可。
有天在广场,舍从我身后蹿了出来。
我拍着受惊吓的胸口,说:“你哥还不能出来吗?”
“嗯,妈妈这几天一直在家。但是明天,妈妈要出去办事,我会想办法让哥哥溜出来的。明天你到老地方等哥哥。”
“谢谢你。”
一阵风过,将我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我把橡皮筋取下来,捋顺头发重新扎辫子,“砰”的一声,橡皮筋却断了。我要将皮筋扔掉,舍抢过来,“给我吧。”他把皮筋揣在口袋里。
“沙沙,我请你吃火锅好吗?”
“不了。很费钱的。”
“……看电影呢?”
“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你爸妈不管你吗?”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哥身上。”舍插着兜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其实一直觉得我在家里好像是多余的。我对你来说,也是多余的吧。”
我呆了呆,连忙道:“你别这么想,你哥哥身体不好,做父母的肯定觉得亏欠,会更加关心。”
“这个道理我明白。我也没资格嫉妒哥哥。我只是说我的真实感受。哥哥纵然孤独,还有父母和你的爱。我也孤独,但没人会当一回事。其实谁不是有病的呢。有时候我宁愿跟哥哥对调。当然,我不该这么想。”
“……小舍,我跟你去吃火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恨自己拒绝舍的提议惹起他的不快。
“不用了。你明天等哥哥吧。”舍利落转身。
第二天,大约十点来钟,我在林荫路看到了觉。
觉大老远就朝我张开了双臂。阳光透过树隙落到他脸上,一脸的洒金碎玉。
我说,“你是怎么出来的?”
觉摸着我的脑袋,“小舍代我躺到床上,我换了他的衣服溜出来,我在房门上贴了条:睡觉中,请勿打扰。这样子,婆婆就不会进去了。”
“这个法子是谁想的。”
“当然是我喽,小舍跟我说你明天会等我,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就在想如何脱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