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1)

圣天门口:全2册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东月门因此被封闭,要找阿彩请走白雀园正门。

阿彩独自坐在火盆边,猛一抬头,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杭九枫,正要说什么,杭九枫已经伸手抱住她:“你是不是动了歪心思,我关在牢里,你只看了三次。”

“傅政委早在我面前交了底,很快就会放你出来,当然用不着我着急。”

两个人轻车熟路,很快进入到各自的角色中。一番忙乱结束后,杭九枫坐在火盆边,吃了几块烤糍粑。他不管阿彩怎么想,明明白白地说,他要去丝丝那里看看。气得阿彩骂他是头蛮牛,哪怕借口说是去看看一镇,她心里也会好受些。杭九枫还是不改口,坚持说,丝丝觉得舒服了,才会全心全意地替他照看一镇。

杭九枫说走就走。临近年关,上街的人很多。若不是多数人家的门窗上还贴着白对联,很难看出这条街上刚刚死过许多人。段三国站在街边,正隔着门槛和铜匠讨价还价。

杭九枫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敢回来?”

“你回来了,我当然就敢回来。”段三国的铜锣被一镇摔坏了,开裂的口子有三寸长。他要铜匠上三道补钉,却只想付两道补钉的钱。铜匠死活不答应。

“段三国若是仍旧当镇长,你敢这样找他要钱吗?”杭九枫一嚷,铜匠只好收下段三国的铜锣,又冲他叫道:“拿锣时带两斤米来!”

毛毛雨落大了,变成小雨。人们在各家店铺里躲雨,小街上只有杭九枫在走动。紫阳阁内最热闹,那些将田卖给雪家,又从雪家手里将田租回去种的人,正在雪家算总账。不知道梅外婆和雪柠给了他们多少好处,那些人一直在笑。杭九枫正在听,傅朗西从里面走来:“你怎么还不回去,莫让阿彩觉得我说话不算数。”

“已经见过面了。”杭九枫暧昧地一笑。

“这么快,那不是下暴雨吗?”傅朗西说了句笑话。

“离开天门口,我就没有自由自在地走过路。在冯旅长的眼皮下面打游击,要么是恨不得将两只手放下来变成四只脚快跑,要么就得学做贼,放个屁也用手捂着怕人听见。还是天门口好,若不让段三国当镇长,就让我来干吧!”

“莫想这张冠李戴的事,过一阵,我让你当副指挥长!”

“行啊!往后哪怕你当了再大的官,顾不上管独立大队的事,这指挥长也不能由别人来当。你永远是我的指挥长。”望着傅朗西,杭九枫有点发呆,“傅政委的气色真好,从我认识你,就没见这么好过。”

“是你们要我少近女色。麦香一死,你们该放心了吧!”

“没有女人也不好。只要这个女人能在床上管住你!”

傅朗西一高兴,拉上杭九枫,一起去看一镇:“我晓得你的心思,叫上阿彩吧,我来做个和事佬。”

傅朗西站在白雀园门口,一声声地将阿彩喊出来。到段家的路程很短,刚够傅朗西说话。傅朗西要阿彩多多努力,也像丝丝那样,为杭九枫生个白胖儿子:“名字我都替你们想好了,就叫一县。”一行人进了段家,段家的人慌慌张张地忙着端茶倒水,准备瓜子小吃。傅朗西要段三国猜,自己为阿彩将来所生孩子取的名字。段三国稍作推辞后,放开了胆量:“既然前面已经有了一镇,这第二个孩子就该叫一县!”

“就凭这句话,天门口镇长之宝座非你莫属。”一县之后叫一省,一省之后叫一国,一国之后叫一球。傅朗西说出一球的名字自己先笑了,然后才转过话题,“杭家男人性情向来与众不同,阿彩和丝丝,你们俩也就不要给他出难题。所以,二位一定要联合起来。团结就是力量。特别是丝丝,你要主动团结阿彩,你能团结阿彩,段镇长的根基就厚实了。阿彩哩,当然也要主动,因为你的身份不一样。”

丝丝不停地看段三国,段三国却不看她。“我早就想叫姐姐,就怕她不答应。”此话一出,段三国的肩膀松弛了许多。

“就叫我阿彩吧,我也会叫你丝丝的。”

“这样好,大家都叫名字,显得亲切。”傅朗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他用手摸了摸一镇,目光却落在杭九枫身上:“我喜欢一镇,看到他我就想起麦香。麦香曾经说过,只要我有力气,她愿意年年生孩子。阿彩,你和九枫在一起前后好多年了,要生孩子可得趁早,不要等局势艰难了,才生出来添乱。”

傅朗西就此谈起天门口可能再次沦陷的问题。真到了那一步,段三国可以出面继续当镇长。傅朗西一边假设一边放声大笑。

杭九枫没有留在丝丝身边,傅朗西催阿彩快些生孩子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远的不说也不想,离开天门口的头几天,面对完全听从自己指挥的七十条人枪,杭九枫处在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之中。早几十年,拥有如此武装的一支队伍,莫说攻占武汉三镇,就是扫平住着皇帝的北京城也不难。那段日子里,杭九枫没让阿彩做过一回完整的梦,时常在半夜三更里将她弄醒。两个人明里暗里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居然从来没有过生育的迹象,实在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老不生孩子呀?”杭九枫只要问起这个问题,阿彩便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生孩子的女人少吗?”离开段家回到白雀园,杭九枫正要说话,阿彩抢在前面开了口:“你这是干着急,我还年轻,还没老,就算老了也没什么好稀奇,董重里说书时讲过许多遍,女人年过五十生出来的儿女才是凤胎龙种!”

腊月二十七的傍晚,杭九枫出白雀园往段家走时,紫阳阁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杨桃站在回廊上对着亮光擦拭煤油灯罩,突然一阵头晕,跌倒在院子里。街上有人跟着打野,杭九枫忍不住戗了他们一句:“幸亏是杨桃,若是雪柠摔破了脸,你们是不是要烧香磕头呀!”

杭九枫在丝丝房里坐了一会儿,还没等到熄灯,便又回到白雀园。“碰钉子了?”“天下事就你们女人最麻烦,说病不是病,月月要人命。”半夜里,阿彩将身边的杭九枫推醒,要他听听紫阳阁的动静。隔着一堵青砖墙,杨桃在那边不停地叫肚子疼,夹杂在一起的还有梅外婆细声细气的说话声。听了好久也没听出个名堂,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还在落雨。刚刚特赦的杭九枫没有事做,又在床上赖了一阵。阿彩从炊事班弄了些吃的回来,顺便说她看到有郎中进了紫阳阁。杭九枫无所事事,上午才出门,先往上街走了一趟,见丝丝抱着一镇站在门槛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