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的反应异常的冷静，一直低下头，久久不说话，那沉默直让尤扬感到害怕，“那里有我的女儿。”
“所以你要回去？”他闭眼吸气，喉咙那里像是有这块石头堵住呼吸，睁眼，“我…也认识些律师朋友，可以帮你争取囡囡的抚养权，你别..这样跑了好不好？”最后那句竟是如此的无力。
赵涟漪抬头，嘴角泛起一抹笑，带着决绝跟坚定，“你是个好男人，可是我没那个运气跟着你。我不靠谁，我要靠自己争取囡囡的抚养权。我以后只要囡囡陪着我就好，别的对我已经…不再重要。”囡囡是她的命，是她的根，她是不会再离开这个念了四年多的女儿了。情情爱爱这东西太磨人，她已无力再去经营。
尤扬看着她好一会，只觉她的眼里没有些许回头的痕迹，“赵涟漪，你真是狠心。”微微靠向她，鼻间全是她的气息，跟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清新。他嘴角也扬起，那笑意异常的凄凉，“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遇到也要装作不认识吗？”
她果真狠下心，“是…不认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说完，掰开他握着她手腕那些修长的手指，那双手曾经为她做过好吃的饭菜，曾经为她理过那长长的头发，曾经为她撑过伞，如今这双手很快便会为另外一个女子遮风挡雨，不再为她。
快到大门口时，尤扬低沉的声响在后面响起，“其实你还是爱着他吧？”
“我爱的只有我的女儿。”赵涟漪的脚步稍稍停滞便继续往前走。
中午的阳光有点猛，赵涟漪只觉得一走出公寓大门便觉得头晕。汗水不断地从毛孔里渗出，如同奔腾的分子不断活动着。提着行李，挥手招来出租车，里面的冷气吹干额上的汗水，竟觉得微微发冷。向出租车司机说出叶允峥给她手机信息的地址后，那司机憨憨一笑，“姑娘，那地方我们只可以去到大门，那些保安不给我们再往里走。”
她点头，这样的强权不就是有钱人才有么？她嘴角微微一弯，带着说不尽的讽刺。
将近半小时她才到沥城新区，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边。这里不是她这样普通工薪一族能来的地方。半山别墅，绿树环绕。她一直往里走，并没有走到叶允峥信息里那个地址，兜兜转转好一会才遇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一问才知道那地址几乎是这个区的尽头，步行还得半个多小时。这里的保安训练有素，看着她略带无措的样子，主动说用工车载赵涟漪过去。她婉拒独自步行穿过这片绿色茂盛的灌木里。
大门紧闭着，整一道铁门竟是没有一个钥匙孔。她手里有着一条叶允峥给她的钥匙，那银色此时闪的发亮。赵涟漪无措的看想四处，除了一片茂密的灌木跟不远处几栋别墅外，什么也没有。就在这个时候，手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刚打开手机，叶允峥那冰冷的声音立马传进她的耳里。
“你究竟还要磨蹭多久？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囡囡。”
一听到囡囡，她有点急，“我已经到了，但是进不去里面。”
那头的声音稍稍缓了缓，“看到边上那个防盗系统吗？你把右手食指放上去就行了。”
赵涟漪按着他的话做，门一下子便打开，往里走，面积很大，布置简单奢华，黑白搭配，典型的男人家居装修。客厅角落边放着一箱子的玩具，不用想就知道是囡囡的玩具。她拿起这些小玩偶，有兔子玩偶，有公主玩偶，有玩过家家的玩具，这些玩具伴着囡囡的成长，渡过这些没有她的日子。把箱子里的玩具在箱子里摆整齐后，便听到客厅传来一阵阵的声响。
她有点拘束的站着，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不已。门外的声音渐渐变大，囡囡奶声奶气的歌声响起，“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门推开，只见叶允峥抱着囡囡进来，囡囡背着赵涟漪没看着她，小手拍着掌，甜甜的唱着歌。叶允峥一进来扫了她一眼便低下眼，仿若眼前的赵涟漪并不存在。
“囡囡，看看谁来了？”叶允峥摸摸女儿的头，嘴角浅浅笑着，声线变得轻柔，“呐，在那头。”
囡囡转过头，看到赵涟漪，小脸儿笑眯眯的，像是那灿烂的小花儿，小嘴直喊，“姐姐，姐姐…”说着还扭着小身子想要下地。
叶允峥蹲下把女儿放下，小小的身子便奔向赵涟漪那边，她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兔子的玩偶出来，囡囡高兴的搂在怀里。接着囡囡举着手仰头，想让赵涟漪抱自己。赵涟漪搂着这个软软的小身子，香香的奶味，嘴里直说着，“囡囡真乖。”这个怀抱因为一个谎言而迟了三年，竟是来得如此不容易。
囡囡乐呵呵的，一手搂着她的颈部，一手搂紧那玩偶,脆生生问，“姐姐来跟囡囡玩吗？囡囡现在好好多小兔子。”
“是吗？”赵涟漪看到囡囡的笑容，压下心底的烦躁，“囡囡喜不喜欢着兔子？”
“喜欢喜欢，”囡囡认真的说着，“囡囡最喜欢爸爸给的，还有姐姐给的。”
赵涟漪的心头那堵最坚实的墙瞬间崩塌，这是她的孩子，跟她很相似的孩子，心胸涌起阵阵失而复得的感激，仿若是晨后那片滚动着露珠的叶瓣，是雨后那片远方的彩虹，甚至于连空气也带着香甜。低头用鼻尖碰碰女儿的小脸时，囡囡突然转过头对着叶允峥说，“爸爸，囡囡肚子饿饿，要吃葡萄萄的雪糕。”
“饿了就乖乖吃饭才行，吃雪糕糕肚子会痛痛的，知道吗？”她点点囡囡圆圆的小肚子，“肚子痛痛好像有虫子在咬囡囡肚子一样。囡囡不怕虫子吗？”
囡囡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捂着小肚子，“怕怕，囡囡要吃饭饭，不要痛痛。”
叶允峥突然往前几步，接过赵涟漪怀里的女儿，像是对着囡囡说道，“那就煮饭吧，冰箱里有肉有菜。”说完，竟抱着囡囡去到露台那里，只留下她一个。
去到露台的时候，叶允峥摸摸女儿的头，回头看正在厨房忙碌的赵涟漪，轻轻问道，“囡囡喜欢姐姐吗？”囡囡的性子像她有点小固执，也就是她随便两句就能把囡囡哄得乖乖的。
“喜欢喜欢，囡囡喜欢姐姐。爸爸，姐姐是不是每天都来跟囡囡玩？”今天的囡囡看起来特别的高兴，从一进屋开始就是乐呵乐呵的，早上不愿起来小嘴嘟得老高的女儿，看到赵涟漪后，变得可乖巧了。
“囡囡想姐姐天天都来玩？要是姐姐做囡囡的妈妈好不好？”叶允峥淡淡的说着，仿似说着今天的天气那样。
囡囡很快就点头说，“妈妈，妈妈，囡囡要小兔子妈妈。”
冰箱里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肉跟菜都很新鲜。赵涟漪不算很会做菜，也不知囡囡爱吃些什么，随便拿点肉，青菜跟西红柿走进厨房。简单的两菜一汤很快就做好，她刚刚端出厨房，囡囡自己跑进来，甜甜的说道，“囡囡饿饿，香香。”
她笑，把剩下的菜通通拿出来。偌大的饭桌上，两人相对坐着。透过那缈缈的轻烟，叶允峥不时看她一眼，她跟以前一样，用左手拿筷子，菜的味道都会偏一些，只是做菜的技术好了不少。是因为那个人吗？莫名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赵涟漪却是一直低着头，甚至连筷子也没碰过他面前的菜，本是柔和不少的脸很快冷起来。他放下碗筷松松脖颈上的领带，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饭桌上的安静突然被那刺耳的瓷器碰撞声所打破，握着碗的那只纤手紧了下。赵涟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冷脸离开，以前的他没现在这样善变。其实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这顿饭上，根本想不通叶允峥的本意是什么。倒是囡囡吃得很香，满满一勺子的饭放到嘴里，塞得满满的。
她拿走囡囡嘴里的饭粒，轻声问，“好吃吗？”
囡囡用力的点点头，这孩子跟她一样，爱吃味道偏甜的西红柿炒鸡蛋。
整个下午叶允峥都没有再出现，赵涟漪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囡囡在玩玩偶。囡囡盘着小腿儿，摸摸那个小兔子的头说，“小兔兔，这是你的妈妈，这是你的爸爸。”听到这，她的嘴里只觉得苦涩。如果当年不是这样一个谎言，如果当年自己身体好些后立马在医院里查囡囡的资料，如果当年不是一气之下跟随全家搬去N市，她也不会错过囡囡成长的点点滴滴，囡囡也不会这么可怜没个妈妈在身旁。每个母亲都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小孩从一个皱皱的小点点长成一个手脚有力的小人儿，宝宝的第一次笑，第一次张小牙，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叫妈妈，都是一个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她也摸摸囡囡的头，囡囡抬起头，白白的小脸上隐隐看到小酒窝，她手指点在女儿酒窝那里，跟她的酒窝还是同一个位置。
叶允峥直至晚上才回来，一身酒气。刚进门便看到囡囡的头发湿哒哒的贴着额头上，穿着小睡衣坐在沙发上玩赵涟漪送的小兔子。他过去蹲下问她在做什么，囡囡笑眯眯的说道，姐姐叫囡囡在这里玩。
赵涟漪给囡囡洗完澡收拾好从浴室出来，看到叶允峥抱着囡囡坐在沙发上，有点尴尬的站着，她以为这么晚他不回来。不回来还好点，回来倒是觉得尴尬得很。而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说，“晚上在这里睡吧。”
这样暗示不清的话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听不到她的回复，有点不耐的说，“在这里陪囡囡睡，难道这么晚还得让我送囡囡回去吗？没看到囡囡已经困了吗？”
怀里的囡囡听着叶允峥略重的口气，抱着玩偶睁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扭头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筒子的留言跟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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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艺】
尽管很多时候想起顾凉时只有模糊了的眉眼，仿佛一张被水晕透了的画像。
当他真真正正站在她面前时，宋晚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他黑玉般大眼睛拉长了眼角微微上挑，圆润的脸庞变得瘦削成熟，眉目间透着一种天然的慵懒倦怠气质，薄唇边不再有温柔的微笑，而是弯成了冷漠的弧度。
可是不管他怎么变，别说是六年，便是十年，十六年，六十年，她也能毫不犹豫的指着前面那个人说“这是顾凉”。
只是可惜，她终究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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