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点点头说:“对,比如连淤泥都未必见过的,确实没什么资格假装荷花。”
回忆的魔力似乎到此为止了,那个习惯了色|诱别人的丁冉又回来了,带着眼睛里的诱惑一并回来了,“那天的酒还真是醉脑不醉心。说我小心眼儿?我一句‘浊世青莲’你也记了好几天了。”他看着她的不安,又生出想欺负她一下的欲望,“那天,你真醉假醉?”
纪晗一时语塞,半晌才说:“真醉,要不然……不能咬人。”
丁冉摩挲着手里的烟盒,从里边拿出打火机,一下一下玩起来,“可能……是我过分了。”他说完就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刚要点却突然问:“从来没征求过你意见,能抽吗?我以前女朋友特烦我抽烟。”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这话太容易听出歧义。
“我是说……”他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莫名的心里一紧,像是怕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收不回来就自投罗网了,可是他又懒得多费心机去解释,这半截话就这么放下了。
“我爸也烟不离手。”纪晗替他解围,“男人的智慧都在烟味儿里呢。”
他故作镇定地低头点烟,含糊不清地问:“你爸干嘛的?”
“教书,汉语言文学。”
“就为这个,你想当老师?”
“最早是。”
丁冉点点头问:“做学问真比从商好?”
“以前觉得,现在不了。”纪晗想想如今的自己,没多少文人的才气,却满是文人的脾气,“小时候,他总念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是布衣卿相这种事儿全是戏文里才有的。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不如官吏;不如僧道;不如医工,就比叫花子强点儿。我爸是书生,相信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他只说颜如玉不在书里,他的颜如玉是我妈。”
丁冉听了就笑,“我认识的两口子不快乐的太多,凡是快乐的都有婚外补充。”
“丁总,经验主义害死人。”
“你看徐工,最好的例子,双方父母跟着一起混战,他吵怕了,顶不住了。现在离了,所有人都痛快了,晚上都能睡个安稳觉了。”长久以来,丁冉本能地站在不婚的一边,他想用戒指套住姚蘅,却只套住了空虚一片。对他来说,婚姻留不住爱情,爱情促不成婚姻。
“徐工离了还想再复呢。”
“他老觉得自己重情重义。我一直跟他说,今后维维要是过得好,你就别烦她了;她要是过得不好,就别让她烦你了。”丁冉敛了笑,像是无奈于徐靖远的天真,话说得有些刻薄,“结了婚,也就是图个法律保障的性|生|活,就是一块儿睡觉,何必打个结婚的幌子。”
“差别就是那点儿法律保障。现在一|夜|情的都不说我想跟你一块儿睡觉,改说我想跟你一块儿起床了,为的就是让档次提高点儿。”
丁冉眼里突然多了些藏不住的戾气,他又一次审视纪晗——你要的究竟是钱还是天长地久,你是想当宠物还是想名正言顺?不管你要的是什么,只要拖上个一百万的尾巴,你怎么能让人不防着你的后招?
24、(二十四)去留 ...
晚上,丁冉一个人跑去路边的排挡喝了两杯,不是什么好酒,入口辛辣、上头,后劲一浪一浪地绵绵铺开。花生、毛豆、烤串,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桌子下牵在一起的手,想起青春,爱情,理想,以及世间种种的不切实际……
丁冉望了一眼县委招待所那栋灰白色的建筑,心里的那团鬼火,雨打不灭,风吹不熄,随着回程日期将近,反而越烧越旺,欲望、愿望已经渐渐分不清界限了。他仍然迟疑着,是否该借故把纪晗弄到庆泰硅厂,让她留下。
离开的时候,会想她吧?丁冉问自己。
你贪恋她,又厌恶她;想抱着她,又想惩罚她,时不时的会有种摧毁她的冲动,偏偏事到临头却又下不了手。各种极端的情绪在丁冉的胸腔里厮打,他恼怒于自己的矛盾重重、拖泥带水,于是,变本加厉地想要个干净痛快。
诱惑,还是离得远一点儿会比较安全。丁冉心下不自觉地沉了沉,这念头一闪即过,再不愿想起了。
也是在这个晚上,沉默寡言的周志飞一反常态地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纪晗问他:“怎么了?”
他隔了很久才说:“本来我今天心情特别不好,呼吸科主任病危,我学长。今年是他本命年,闺女参加高考,爱人是我们院护士长。一早上听了这些,火就憋在心里,后来让病人家属一句‘医生也病啊’彻底惹怒了,查房的时候还发了一大通脾气。下午,一个刚做了人工耳蜗的语后聋患者拆线出院,去结婚。跟你一样大,不到二十七,七岁的时候过度注射链霉素丧失听力,为了做这个手术剃了个光头。她本来想做双耳移植的,但是有一只耳朵钙化严重,不可能手术了。她跟我说,自己特别幸运,幸亏没有两只耳朵一起钙化。”
纪晗附和了一句:“您的病人真乐观。”
“临走,她未婚夫给我鞠了个90°的大躬,再抬头的时候一层的眼泪。他帮他爱人出的手术费,希望他们婚后她听见的第一句话是‘我爱你’。”周志飞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他觉得纪晗能明白他的心情,这种久违的感性是她带给他的。
“她已经能听见了?”
“现在还不行,一个月以后才能开机调试。我跟他说,你的光头新娘一定能听见!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打击病人。以前我都会说,手术成功不意味着移植成功,只有开机以后能听到声音才行,而且,有的病人丧失听力时间太久,要达到预期效果,开机以后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语言辩听训练……”
周志飞说到这儿就停下了,纪晗察觉到他的不同,轻轻叫了一声:“周医生?”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下一刻抽了抽鼻子,“评上教授的时候,我好像都没这么高兴。”
纪晗揉了揉眼睛,她本以为这个铜墙铁壁似的男人是不懂感情的,至少不会把他懂的说给别人听。
静默了片刻,周志飞问她:“你……还不能回来?”
“可能快了,我找机会问问。”
“好吧,什么时候回来,提前通知我。”
庆泰硅厂在二级水电站所在的G镇上。厂房附近住户不多,树木也少,小雨无遮无挡的飘下来,显得比别处都要大了几分。
丁冉把车停好,由经理冯庆泰陪同着从大路转到厂区后头。围墙底下是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只够两个人推着自行并肩而行。远处两栋二层的活动房,白色的夹芯板镶着天蓝色的边,一前一后吊在小路尽头。
冯庆泰说,那两栋楼是职工宿舍,还没住满,启华刚来的几个人也暂时住在这里,等在镇上找到房子,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