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祸好了吧!"
"什么好了吧!激动归激动,不要娘娘腔。"女鬼又泼了他一盆冷水。
"我靠!"道士怒了,从椅上跳起来,在半间房里气咻咻地来回走。
"你甭在这儿浪费时间,闹心。"女鬼冷言送客。
道士便猛扑到铁栏上,任凭他怎样摇晃,森森铁器俨然不动。
道士忽然撕心裂肺喊:"你疯了!你疯了!我千里召召来看你……"
"那个字念迢。"女鬼面无表情地纠正他。
"好吧,千里迢迢……"
"平常不读书!在人间搞神弄鬼是没有前途的。"女鬼谆谆教诲,把道士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煽情火焰一下子摁成灰烬。
"我靠!"道士这次是真的怒了,"书书书!你心里想说的,还不是我这个臭道士不如那个书呆子!我千里召,啊呸,迢迢来看你!你就给我一张冷脸看,我倒问问你,你吃这么多苦,那千刀万剐的书生有没有来过!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吧!靠!说什么交流障碍恐惧症,说什么幽闭内向,他就用这招骗你!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他不管你死活,你还当他内敛多情!我看你真是活该!活该!看我的嘴型!活!该!"
道士震怒,女鬼却扑哧一声笑了,问他:"骂完了?!"
"靠!贱!"
"爽了?!"
"没有!累了,懒得骂你!我要过得来,我一把掐死你!"道士双手环胸,冷眼瞥着她,眼中却噙着水光。
女鬼点点头,"鬼还有什么死不死,你这么激动,语无伦次,我理解你,你也……不容易。"
不容易三字如箭,瞬间戳穿道士的心,一时间,他忽然像个孩子,委屈得想要号啕大哭,但他忍住了。
"看也看够了,你走吧。"女鬼轻轻摆了摆手。
"你……"道士嗫喏着,但他愣忡在原地没有他辞,毕竟走这一遭也不知为什么,他明白根本救不了她。
道士木然地站在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想自己为什么来的!
半晌半晌,他不敢看她,但是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过。"女鬼淡定自然,用不再美丽的脸绽放一次笑颜。
啊……道士未料她会答得这样快。
"想你,也想那个书呆子,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你。倘若有天他问我,我也是这么答。别问我想你们谁更多些,因为我已经不愿把你们这样区分。我是一个自私的女鬼,我唯一正确的决定,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表白过。"女鬼轻轻说着,眼色如雾迷蒙,仿佛与他们一起盘腿坐在松涛绿野,而不是阴森的幽冥牢房。
"你心中……"道士不知是该欣喜还是失落。
"有你们,对,两个人。"女鬼笑了,"想到你会很开心,想到他会让我心疼。"
她说着,伸出手,像在空气中慢慢抚摸着一张面庞,但不知道那是㊣(5)谁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更爱你们哪一个,或许弄清这个问题还需要,一千年。"女鬼吐出最后一句话,仿佛经历完一场浩劫。
水滴的声音,这一次真的是他的眼泪。
但她却让自己睡着了。
片刻后,道士取出房卡,离开了她。
那又成为一间陷入无尽黑暗的屋子,下一次烛明不知是何时。
道士与狐妖走了,他的身影在幽冥间如此孤独又渺小。
但倘若你能跑到他面前去看一看,你会发现,那两道泪痕间浅浅的一丝微笑。
[一]人归不同路
"小陆西桑,侬啜来。(小六先生,你真会发嗲!)"客人扯了扯她的绿绸金花旗袍,"定定心心坐了个的伐来三吗?!(安心坐在这里不可以吗?)"
"新客人打茶围,也是有熟客带来,不好推的,我去去就回来好吧。大老板你做生意发财,也让我们赚点零碎钱过过日子。"云葆小六说着话,轻轻挪开客人的手,冲他嫣然一笑,酒窝里掐出一汪情海,等着男人逐个儿投。
"调皮捣蛋。"男人在她腰肢里拧上一把,绸裙滑不溜手,她便像条鱼儿似的游开了。
离开,云葆也不急着去见新客人,倒是返回自己房里,躺上烟榻狠狠吸了通烟,身懒缓舒。
"西桑,新客宁还等了该……(先生,新客人还等着)"一边伺候着的梅提醒道。
"晓得来。"云葆搁下银水烟筒,推了推头发,但心里委实不想去见客,她让小翠绞根手巾过来,自己举着嵌宝铜镜看嘴上的红膏,不知道在看点什么,一直拖捱着时间。
"啊似桑意伐想足了歹伐?(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直到鸨妇娘姨隔在门外一扯帘钩训了一声,云葆才站起来,用梅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
"耐窥伊,杰煞了,好像吾不接桑意,个哉书寓要关特契西伯风了。(你看她,急死了,好像我不接生意,这个书寓就要关张吃西北风了。)"云葆故作调笑的对梅说,她也不怕娘姨,仗着自己在长三堂子里走红,漂亮身段好能喝酒唱曲又讨客人欢喜,还会些外语,简直叫娘姨要倒过来看她脸色。
娘姨见她有动静,怕又笑嘻嘻走进来,"侬要额膏荷绉面月缎脚的花边夹裤,新做好送来了,窥窥额欢喜?"
"劳烦娘姨了。"既然面对面,云葆也同她客客气气。
"个么耐窥屋头额新客宁?(那你看下面的新客人怎么办?)"娘姨面堆假笑,亲热地挽住云葆,其实暗使小劲带她出去。
"侬放心,吾心里有素……(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云葆撇下她,像从身上弹开灰尘,款款地往楼下去了。
男人这种事,急不来的呀!云葆想着,一点点走下楼梯。新客人坐在椅上好规矩,一边领他来的熟客是洋行里做事的密斯脱周,她早就瞟到了。
只是密斯脱周今天穿得好古怪,里面一套海青色真丝睡衣,趿着一双皮拖鞋,外面罩着一件黑呢大衣就来了。她忽然愣在原地,没有看错吧,密斯脱周脑门上还贴着一张黄色长条纸,上面曲折迂回画着红纹,这不是一张符吗?!
云葆拍拍胸脯,惊着了。
"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是看不到这张符的。"新客人呷了口茶,茶碗遮住小半脸,一双浓眉大眼却直勾勾看着她。
"这位大少爷……"云葆开口,是堂子里姑娘的口气。
"我不是什么大少爷,我是道士。"新客人摆好茶碗,掀开自己的西洋帽,露出一个牛鼻子抓髻。
云葆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忙要叫梅和娘姨,扭头看了看,这才发觉整个书寓的人都定在原地,眼也不眨一下。
云葆啊地惊呼,转身想跑,被道士一把揪住往里屋拖了就走。
云葆一路挣扎,道士无方,便从袋里掏出一张符来往她额头上一粘,云葆这才老实了,乖乖地跟着他走。
道士将她带至房中,阖上门,在门隙上又压了一道符纸,耳听得门外书寓里的人又活动起来,但谁也没有发现道士将云葆单独留在此处。
道士将云葆额上的符一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