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盛楹看着眼前这个小机器人, 说不上什么心情，有一点茫然，酸酸胀胀的, 没办法控制，可是另一方面, 她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否认它的可爱，甚至可以说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在她中学的年纪，偶尔见到一些有意思的机器人，也产生过想要的想法。
盛楹轻轻地抿了下唇，睫毛动了动，看着这个大大的爱心, 努力忽略心头的情绪，轻声说：“很可爱。”
沈砚舟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往上勾了勾, 又在她偏头看过来时, 目光停在虚空的某个点上, 轻咳了一声，声音仍旧懒洋洋的, 却还是沈少爷一贯的又拽又痞：“你喜欢啊？”
盛楹垂下眼眸，没有立刻回答, 那种不情不愿的情绪再次占据了脑海。
她私心里不想承认，又被自己的小心眼而感到羞耻，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它挺有意思的。”
沈砚舟懒懒地哦了声, 心情似乎挺愉悦的, 桃花眼明亮又温柔，桀骜散了五分, 飞快瞥了她一眼。
他说：“想要么？”
盛楹愣了一下，慢慢侧过头，抬眸看向沈砚舟，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直白，锐气却不伤人，在等她的回答，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长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眼尾狭长微挑，不笑自有三分情，十分蛊惑人。当他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这三分便成了十二分，仿佛你就是他深爱的人。
可是不是就不是。
盛楹垂下睫毛，避开了他的目光，顿了顿，声音很轻，也不大：“我觉得放在这儿挺好的。”
沈砚舟微愣，很聪明，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很明显，她也没掩饰。
他抿了下唇，视线落在她的侧脸，目光沉沉，少女盯着地上的机器人，面容温和，白皙又冷淡。
她知道他在看她，也没有转过来再看他一眼。
沈砚舟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点了下头，冷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行。”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那个问题并没有发生过。
只是气氛到底有些不一样。
盛楹有点紧张，有点无措，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仿佛做错了事一般不安。
过了一会儿，沈砚舟把手柄递向盛楹，嗓音寡淡：“想要试试么？”
盛楹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接过沈砚舟递过来的手柄，脑海里回忆着沈砚舟告诉她的操作。
她握着手柄，看见沈砚舟把那个刚才滚到一边的小球捡了过来，随意丢到地上，抬了抬下颌：“试试。”
盛楹飞快扫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拇指推着操纵杆。
虽然这个机器人是很多年前做出来的，但是被沈砚舟保存得很好，动作间灵活。盛楹操纵着它捡起地上的小球，哒哒哒地小步扔进一边的小篮子里，两只兔耳朵，看上去可可爱爱的。
她实在很难想象，在一堆酷炫的机器人里，沈砚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这个机器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很喜欢，才会在那个年纪，做出这样的机器人。
在捡第二个小球的空隙间，她朝沈砚舟看过去，他没在看她，定定地看向橱柜的方向，像是在想着什么，薄唇绷紧。
不知怎么，她忽然怎么也玩不下去了。
盛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砚舟回神，偏头看过来，眼底情绪有点淡，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她。
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又似乎跟刚才没什么不同。
盛楹沉默了会儿，把手柄递了上去，眼眸乖巧地弯了弯：“挺好玩的。”
沈砚舟淡淡地嗯了声，见她没有继续玩的意思，将机器人重新放回透明的盒子里，站起来，放到橱柜里，在原来的位置。
盛楹站起来，视线又在橱柜里扫了一圈。
真是，漂亮精致，又格格不入。
仿佛，其他所有的加起来，都没有这个重要。
盛楹最后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看向沈砚舟，闷闷道：“我先出去了。”
……
……
盛楹走出房间，掩上了书房门，在原地站了会儿，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她往后靠着沙发背，忽然有一点莫名的泄气，仰头，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一种难过的心情忽然涌上来，压在心口又重又沉。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轻微的痛感袭上来，企图让自己清醒，也振作一点。
她站了起来，回到房间，拿了电脑出来，打开。
花布舔着小爪子，好奇地凑过来瞅了瞅，像是巡逻一样，对着电脑嗅了嗅，然后直接在她手边躺下了。
盛楹看了它一眼，看见它把脑袋搁在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弯了弯唇。
她打开电脑，打开笔记本，因为下午那篇报道的不足，于是开始查相应的资料学习。
周阿姨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菜。
盛楹抬眸，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看过去，弯眸笑了笑：“您回来了啊。”
周阿姨诶了声，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我那孙子发了烧，匆匆赶回去了一趟，有点晚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盛楹温和地笑笑，语气柔软：“没事。您做的糖水很好喝，我喜欢。”
周阿姨脸上也带上了满满的笑意:“喜欢下次我还做，我会很多种，或者想吃什么跟我说。”
盛楹点了点头：“好。”
周阿姨笑：“我去忙了。”
盛楹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想了想，拿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随便打开一档节目，然后调好音量。
这是她的小习惯，以前单独一个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在平时的学习中，喜欢听声音，就算不看，偶尔回神的时候，房间里有声音会给她一种没有那么孤单的感觉。
周阿姨做完饭就走了，还提醒他们赶紧吃饭。
盛楹应了。
其实这个时间并不算晚，盛楹又忙了一会儿，把笔记记好，检查了一边，关上了电脑。
花布在她旁边睡得乱七八糟，姿势极具高难度，盛楹看了会儿，觉得非常可爱，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还特意注意了头顶的灯光，咔擦一声，给它拍了一张照片。
看完照片，欣赏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比之前要好看很多，至少沈砚舟看见的话应该不会再嫌弃了吧。
沈砚舟……
盛楹无意识地抿了下唇，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偏头看向书房，那儿房门还紧闭着。
她放下了手机，站起来，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手指刚要握住门把手。
下一秒，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盛楹愣了一下，对上了沈砚舟的视线。
沈砚舟垂眸。
盛楹猛地回神，轻声说：“阿姨已经做好饭了，吃饭吧。”
沈砚舟扫了她一眼，懒懒地嗯了声。
盛楹忍不住又瞅了他一眼，舔了舔唇，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进去。
沈砚舟跟在她身后。
她打开盖子，将锅里的菜拿出来，小心地放到桌子上。
沈砚舟自觉地拿了另一道菜。
虽然跟平时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好似闷闷的，连带着她的心口。
饭菜摆好在桌上，还差米饭，她转身想要去厨房里拿，转头看见沈砚舟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碗饭。
她微顿。
还以为他不会帮她盛饭了。
他把其中一碗放到她的位置上。
盛楹嘴唇动了动，轻声说：“谢谢。”
沈砚舟似乎并不大在意，冷淡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在她对面坐下了。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盛楹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了饭，盛楹坐到客厅上看电视，节目是经典小品，台下的观众时不时爆发出笑声，她却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精神。
几乎是不可控地，余光中不停地关注身边的人，又在那一点微小的动静中，飞速的回头。
像是做贼心虚。
沈砚舟懒散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手肘搭在扶手上，对电视并没有什么兴趣，姿态散漫又随意，目光始终落在屏幕上。
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去玩吗？”
盛楹愣了一下，转眸看向沈砚舟：“去哪儿？”
“体育馆。”沈砚舟摁灭手机屏幕，眼里没什么波动，扯了下嘴角，“赵恒新那狗东西失恋了。”
“……”
就在跨年那天，盛楹其实就发现赵恒新跟一个女孩子关系似乎有些暧昧，他会有意无意照顾那个女孩子，让那个女孩子坐他的副驾驶。
她看得出来，他挺喜欢那个姑娘的，没想到两天的时间，他的恋情就失败了。
但是沈砚舟似乎挺习以为常的样子，发小遇见这种事，没有表现出半点同情心。
盛楹想了想，犹豫着点头：“好啊。”
两人出了门，盛楹坐在副驾驶上，低头打开手机，在微信朋友圈看见了赵恒新的头像，点进去，果然看见了他的失恋宣言。
“后来我终于知道，它并不是我的花，我只是恰好途径了它的盛放。”
至我心上的姑娘。
她记得，这句话出自王家卫的《东邪西毒》。
下面还配了一张他仰望天空四十五的照片。
盛楹叹了一口气，指尖停在屏幕上，犹豫着要不要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
“系安全带。”
盛楹回神，低头系安全带，系好后，迟疑地看向沈砚舟，观察他的表情，舔舔唇：“赵恒新发朋友圈了，我要不要安慰几句啊？”
她有一点担心沈砚舟不回回答她。
沈砚舟没有，但是也没看她，启动车子，视线看向窗外：“你看到我了么？”
盛楹愣了一下，啊了声。
过了会儿，她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低头看手机，发现这条朋友圈下，确实没有出现沈砚舟。
沈砚舟支着下颌，外面的光影落进车里，扫过他线条凌厉的侧脸，又飞快后退：“你没看过他的朋友圈？”
盛楹摇头：“没有。”
话音落，她就低头去翻他的朋友圈。
她朋友圈人太多了，挤得满满当当的，当真没怎么注意过赵恒新的。
这会儿点进去，她一条一条地往下滑，神情专注，才发现这种文案出现的次数简直不要太频繁，每一个都是那种他心上的姑娘。
盛楹性格挺好的，但是这一次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赵恒新也太感情泛滥了吧。
她没忍住，扭头就气鼓鼓说：“赵恒新难道是颗榴莲么，怎么心尖尖上站了那么多姑娘。”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话音落下，车里静默了一瞬。
沈砚舟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神色莫名，似乎有点意外。
盛楹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大嗓门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手机传来，充分表现了他的难以置信：“沈狗，你不管管你老婆么，她特么好恶毒啊，老子这辈子最讨厌榴莲了！”
盛楹：“……”
她脸猛地涨红了，因为说了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无措。
沈砚舟嗤笑了声：“行。”
他懒洋洋地抬眸，看向盛楹，语气还挺正经的，“过分了啊。”
盛楹感觉到羞耻，脸红得快要滴血了，点了点头，刚想要道歉。
在她还没开口时，沈砚舟慢悠悠道：“下次换个好听的词。”
盛楹茫然地啊了一声。
沈砚舟眉梢一挑，语气又拽又欠：“乖，下次叫他海胆。”
盛楹：“……”
赵恒新：“……”
赵恒新顿时咿咿呀呀地大叫，沈砚舟毫无人性地直接挂了电话。
沈砚舟拿着手机：“他们忘记拿水了，我下车买。”
盛楹点了点头，脸上的潮热还没有散去。
沈砚舟在下车前看了她一眼：“赵恒新就这个德行，跟他做朋友没话说，谁当他女朋友谁倒霉，那家伙现在没收心的意思，谁都知道。”
他顿了顿：“你这算什么，柳敏以前都不喊他名字，天天喊他赵大萝卜。”
“……”
意识到沈砚舟在安慰她，盛楹心口一跳，点了点头。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沈砚舟走下车，关上车门，走到了一家超市，视线往街上的看。
手机震了震，是郑宁妙给她打了电话。
盛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温度下来了点，指尖点了接通键，手机放在耳边，软声问：“妙妙。”
郑宁妙不知怎么，语气挺不高兴的，甚至有些生气。
电话一接通，她的语速飞快，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我需要帅哥需要帅哥我需要帅哥！”
仿佛某种宣告一样。
盛楹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啊了一声。
郑宁妙还是这个内容，“现在，马上给我一个新鲜的帅哥！”
盛楹听出她语气似乎不大对劲，眨了眨眼睛，温软道：“怎么了？”
郑宁妙气呼呼：“别管我怎么了，赶紧给我一个新鲜热乎的帅哥！最好要那种清秀小鲜肉，要跟我前任完全不一样的。”
听见这句话，大约是前男友又把她惹毛了，盛楹在心里叹息一声，好笑：“这会儿哪儿给你找啊？”
她说完这句话，靠着椅背，视线往窗外看，先看向沈砚舟进去买水的小超市，没看见沈砚舟走出来，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一家奶茶点，正打算收回来的时候，目光蓦然一顿。
小小的奶茶点里，店员是一个清俊的男孩子，看起来高高瘦瘦，皮肤也很白，样子似乎挺好看的。
盛楹一顿，听着郑宁妙嘀嘀咕咕的抱怨，语气有两分犹疑：“我好像真看见了一个。”
郑宁妙抱怨的话一顿，秒回：“好看的帅哥么？真的么？”
听出的郑宁妙话里的狐疑，盛楹转眸，再度朝奶茶店的方向看过去，盯着那个男生看了几秒。
郑宁妙嘀咕：“你可别说是你家老公啊，我好没那么丧心病狂。”
“……”
盛楹语气有一点无奈：“不是。”
郑宁妙又问：“有你老公好看么？”
盛楹还没回答，郑宁妙就自顾自打断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不可能啊，极品哪能是满大街就能遇见的。”
“……”
盛楹此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是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茬。
沈砚舟那张脸，无可挑剔，确实担得起仙草这个名号。
郑宁妙说完，又立刻问：“所以在哪里？帅哥在哪里？”
郑宁妙重新亢奋的语气让盛楹回神：“在一家奶茶点。”
郑宁妙：“拍照给我看看！”
郑宁妙：“快点！”
郑宁妙：“不拍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说完，她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假哭起来。
盛楹：“……”
盛楹转头，又往奶茶店的方向瞅了一眼，坐在车里，手机里还传来郑宁妙催促的盛楹。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风刮过来，有窜进脖颈里，有一点儿冷，她拢了拢衣服。
奶茶店外面不远处有棵大树，她走到树下。
她其实知道郑宁妙对前男友的心思，现在应该是因为被什么刺激到了，气恼上头，对前男友恼火。所以才非要看什么男人，她打算找个时机，拍个这个男生的背影敷衍过去。
电话已经挂了，郑宁妙的信息还炸过来，每一条都让她好好拍，不要企图拿死亡摄像照片来糊弄她。
盛楹默默叹了一口气，退出页面，抬眸，往奶茶店那儿瞅了一眼，也是正好，那个奶茶店的男生也正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对上了。
盛楹愣了愣，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袭上来，连忙偏开了视线，装作淡定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悄悄地抬起了头，看见新顾客来了，那个男生转身准备奶茶。
正是好机会。
盛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拿起手机，点开了摄像头，抬起来，正要对准那个方向。
她知道自己技术非常一般，所以没有立刻拍，而是认认真真地调了一个角度。
忽然，头顶的路灯晕黄的灯光被什么遮掩了一下，身侧吹过来的寒风也被挡住了。
盛楹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白手手机被人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抽走，她的指尖也无意间点到了拍照键。
咔擦一声，照片定格。
盛楹微愣，下意识抬眸，蓦然对上年轻男人漆黑沉沉的眼眸。
沈砚舟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懂。然后转眸，朝奶茶店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地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
盛楹的身体蓦然僵硬，头皮发麻，眼睁睁地看着沈砚舟低下头，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两秒后，他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嘴角勾了勾，阴阳怪气道：“宝贝，要不要我去帮你要个微信？”
盛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