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1 / 1)

她之罪 风凝雪舞 202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七十七回

  回到家,顾阮之坐在轮椅上熨衣服,枫臣并不在。

  她心底有些过意不去,问:“枫臣呢?”

  顾阮之微笑:“他打工去了。”

  林朗低头笑了下:“我真是不好意思,等他回来再跟他道歉。”

  顾阮之微笑摇头:“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枫臣从小,很多事情都一个人扛,所以别人对他的好他都特别稀罕。他不说,但是都暗自记得,总要千倍百倍还给人家。所以,这点事情,他根本不会在意的。”

  林朗笑笑,在沙发上坐下没说话,觉得很累。

  却在不经意看到桌上的白瓷茶具,伸出手,握在手心,茶已经凉了,普洱的香味淡淡,她的指尖,抑制不住的,在精致的杯沿上,依恋的摩挲。

  顾阮之熨完最后一件衣服,推着轮椅到她身边:“你哥哥走了?”

  她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有泪意上涌,她忙掩饰性的转头笑笑。

  顾阮之轻轻一叹,把她揽在怀里,并不多问,只是温柔而睿智的微笑着开口:“朗儿,没有人会温和一生,所以,很多事情不要太为难自己。”

  她在她怀里流泪,像个委屈的孩子。

  日子还是照样的过,枫臣每天很早便出去打工,却从来没有忘过做好饭。

  本来要他做饭就只是说说而已,到现在,倒反是她觉得不好意思了,常常买了外卖的东西回来,男孩只是看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她觉得他打工和练球太辛苦,曾经试探性的问过:“你不用打那么多份工的,不然练习都没有时间了。”

  男孩正往背包里装足球,听见她的话,抬起眼睛,淡淡开口:“只要想,时间总会有的。”

  她见过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球门变换着角度,一次又一次的射门,精疲力尽之后倒在满是晨露的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见过他深夜练球回来,上楼梯只上到一半,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怀抱足球,背靠着墙,呼吸沉重,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湿。

  这个孩子,他连早上送报纸都是跑着去,为了锻炼体能。

  和顾阮之说过的,而她只是微笑,并不干涉他的决定。

  到后来罗马俱乐部找他签约的时候,她自然是为他高兴的,只是有些惋惜,还有一年,他就可以毕业了。

  枫臣却并不在意,而顾阮之依旧不拂他的意,让他按着自己的意愿发展。

  顾阮之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和,深海一般,温柔而包容。

  她告诉她,时间是最好的药。

  她告诉她,让一切从此刻开始,会少很多清醒的痛。

  她告诉她,放过自己,“嫂嫂”两个字,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难开口。

  林朗在她身边,整个人一点一点的静下来,也越来越依恋,她的宁和与温暖。

  所以,当顾阮之重又回到手术室内急救的时候,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不停的问医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而医生只是难过的对着她摇头。

  枫臣随队到外地封闭训练去了,她联系不到他,一个人推开顾阮之的病房门,病床上的女子,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高贵而美丽。

  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努力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林朗忍着泪,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阮姨,我在想办法联系枫臣,他很快就会来的。”

  顾阮之微笑摇头:“朗儿,答应我,不要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跟队训练,他很看重,我也一样,如果影响到他,我不会安心的。”

  林朗的眼泪,再也没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顾阮之继续微笑着开口:“我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怕死,只是放不下枫臣,现在,因为有你,我想我可以走得很安心。”

  “阮姨……”

  顾阮之打断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是个自私的母亲,我总和你说枫臣如何的好,如何的懂事,又那样不管不顾的住进你家,就是想着你可以多了解枫臣一点,那么是不是在心里也就可以多牵挂他一点,我走以后,他身边至少还有个人关心,不至于孤苦无依。我想,我的心思你是早就知道的,但你没有说,依然对我们像亲人一样,是我利用了你的善良。”

  “阮姨,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和你们在一起我有多开心。”林朗急急的开口道。

  “好孩子。”顾阮之温柔的看着她:“答应阿姨,帮阿姨看着一点枫臣,好吗?把他当弟弟也好,朋友也好,什么都好……”

  “阮姨,我会的我会的!”林朗难过的流泪:“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不说我也会的,您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找他,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他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朗儿,好孩子,”顾阮之用力拉住她,微笑摇头:“不要去,我想让他今后好好的生活,所以,不要让他看着我走。没有关系的,枫臣已经在我的心里面了,你们都在。”

  当天晚上,顾阮之就永远的离开了这尘世,唇角,带着淡淡的弧度。

  林朗随着医护人员推着顾阮之走出病房的时候,恰巧撞见一路奔来的顾枫臣,她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她终究还是联系了枫臣,却料不到这样的结局,还是没能赶上,看着男孩的样子,她不住的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枫臣气息尚且不稳,额际全是汗,却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沉默着,慢慢揭开覆在母亲面上的白布,再慢慢握着母亲渐渐冰冷的手,眸光柔和而依恋,不见沉痛。

  一个护士上前:“对不起,请您节哀。”

  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俯身在母亲的脸上吻了一下,哑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害怕惊动了她一般。

  他说:“妈,我爱你。”

  沉默的看着护士将白布重新覆上母亲的容颜,渐行渐远,他没有追,只是一直注视,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医院走廊的转角处消失了很久,很久。

  林朗忍住眼泪,上来握他的手,异常冰凉,她喊他,枫臣。

  他没有说话,苍白而沉默。

  伸手扯了胸前挂的十字架,从十楼的窗口,扔进夜色,然后离开,不发一言。

  夜里,他发高烧。

  林朗打急救电话送他进医院,一直守在病床前。

  天快亮的时候,男孩睁开眼睛,漂亮的眼底却不见平日里的淡漠,模糊一片。

  林朗知道他还没有清醒过来,却依然柔声问:“枫臣,你觉得怎么样?”

  男孩看见她,静了一会,又闭上眼, 他说:“假的。”

  “什么?”林朗不解。

  “我七岁的时候,爸爸走了,妈妈给我带上十字架,教我祷告,告诉我主会倾听我们的祈求。于是我告诉他,在我长大以前,请他帮我保护妈妈,等我变强了,再由我接过来。他没遵守约定。都是假的。”

  男孩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悲和凉,林朗看着他苍白而漂亮的脸,心一酸,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