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1)

踏青遥 玦妃原创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功夫,母亲竟然在床上……

  她不是一个人躺着。

  她和一个男人,一丝不挂得躺在床上。被翻红浪,交颈缠绵。

  那个时候他还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他已经懂得了羞耻。

  为母亲而羞耻。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长得极其俊秀,他抱着母亲的动作,就好像他们要在激烈的碰撞中融为一体。

  他也看到了母亲幸福的表情。

  那种流淌着无耻光芒的幸福,真是和她平时在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是……为了那种幸福马上就死掉也无所谓。

  武陵春走过去,离床很近了,母亲却没发现他。

  他从头到脚开始冰冻。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发带。

  是那个男人的,上面绣着三个字。

  武陵春那时还不认识那三个字,但他知道那是名字。

  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想起来了,不久前,他缠着母亲不肯睡中觉的时候——

  “娘,娘,您怎么不陪小春玩呢,小春不想睡觉!”

  “小春乖。娘手上还有活呢。”

  “娘到底在绣什么啊,是给小春的新鞋面么?”

  “这个啊,叫发带。”

  “发带?是束发用的?给父亲的么?”

  母亲笑而不语。

  那种笑可真令人难忘。

  她睹物思人,仿佛是在对着千里之外的爱人含情脉脉得笑。

  她也对父亲笑,可从未那般笑过。

  那种信任。

  狂热。

  依赖。

  这种目光,除了步虚声,这世上的男人谁也得不到。

  武陵春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射向了他。

  他惊得松开了手中的发带。

  是床上的男人在看着他。

  万万想不到。

  他那嘲讽、不屑、厌恶,像看破烂似的眼神——

  瞥了武陵春一眼,伸手放下床帐,翻身,继续。

  当时的武陵春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血液不流了,冷汗也不冒了,心也不跳了。

  刚才他为母亲而羞耻。

  现在,他为自己拥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羞耻!

  “卡啦啦——”

  酒坛被武陵春捏为碎片坍塌在地。酒水崩散,迅速渗入土地,再也倒映不出明月,还有那些讨厌的东西。

  玉兔精步虚声。

  二十年了。找不到他的下落,不知他是死是活。

  却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发现了他族人的村庄。

  这不是天赐复仇之机,又是什么?

  二十年前,他拆散别人的家庭。

  二十年后,他的族人被别人毁灭。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地——”武陵春慢慢抽出了他的折扇。

  一点点打开的折扇,如云遮月般隐藏他绝美的容颜。

  杀气蘸着黑夜的浓墨,在霜白的扇面上,涂抹一幅深沉绝望的画卷。

  “都得死!”

  “不要啊武哥,别杀他!”

  凤川拦住了武陵春。

  但他眼中纵横的杀意,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武陵春吞噬一切的仇恨目光却在凤川的注视下稍微安静了下来。

  “凤川,你让开。”

  “可是武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既然他们都是兔妖,那让他们回深山修行不再来人间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一定要痛下杀手?”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武陵春觉得没必要向别人解释,那段不光彩的过去。

  “哼,身为妖孽聚居人界,本来就是不轨之举。凤川倒是问问他们,为何要在登州繁衍生息五十余年?”

  遥灵向步蟾宫使了个眼色。

  但愿他能说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到时就算武陵春还想杀他,遥灵和凤川还可以为他开脱。

  步蟾宫闭上了双眼。

  遥灵顿时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族秘密,无可奉告。”

  糟了。遥灵心中暗叫不妙。

  武陵春冷笑道:“我对你们的秘密也没有兴趣。让你们带着秘密,带着未完的心愿死掉,似乎也不坏!”

  “大叔!都死到临头了还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你……唉!”

  凤川遥灵同时挺剑拦在步蟾宫身前。

  武陵春眼中掠过些许惊讶。他问道:“你们,为何阻我?”

  “我们不能看着武哥这样毫无道理得杀戮!你现在太冲动,根本……不像是我所认识的武哥!”

  折扇“嚯”得格开凤川的长剑。

  “你又是何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你,根本不像是我所认识的二哥!”

  这句话中,除了震怒,更多的是失望。

  被折扇击开的凤川拄剑向后滑了很远方才停下来。

  他并未受伤,平静得直起身子。

  漠然看着武陵春。

  “……我和你所认识的二哥,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周围突然静下来了。

  遥灵连大气也不敢喘。

  步蟾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也不出声。

  只有地上那个打鼾声,随着横云公子的肚子起伏着。

  武陵春和凤川的目光在飞快地交汇。

  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安静下来的须臾之间,武陵春想起了好多事。

  好多年前的争吵。

  那晚的月色就像现在这样,毒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父母的房间里。

  名贵的瓷器一件接一件被摔烂在地。

  父亲低沉的骂声和母亲尖利的喊声撕扯在一起一浪高过一浪。

  还有愤怒的拳脚和拚命的抓扯。

  如骤雨如闪电般般落在笑陵春身上。

  “说!你……你对这个家,到底做了什么?”

  “哼哼,武郎,你想不到吧……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这就是你囚禁我的下场!”

  “呸!若不是你和那姓步的妖人串通害我,我又怎会落得一文不名倾家荡产!我囚禁你?你和姓步的做下这等伤风败俗寡廉鲜耻之事,我没宰了你,已经算大发慈悲了!”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放我和虚声远走高飞,我就把小春留给你,你有权有钱有声望,一定能教好他……”

  “贱人!我有权有钱有声望又有何用,你走了,小春再没有亲娘!你到底是哪个世界出来的贱女人,竟然会为了野男人放弃自己亲生的儿子!”

  “我不管……我爱虚声,我不能没有他!如果不在一起,我们两个只有死掉!”

  ……

  “呵……好。很好。”

  苍冷的笑声。

  月光照着父亲的头发,如雪洁白。

  他转过身。

  “眉妩,算我看错了你,看错了你……你走吧。”

  你走吧。

  武陵春的童年就这样随着母亲的离去,结束在了那个残酷的夏夜。

  他一个人蹲在池边,听着撕裂夏夜的蛙声,没有眼泪。

  明天,这一切将不再属于他。

  没有母亲。

  没有家。

  他没有哭着挽留母亲别走。

  他没说一句道别的话。

  虽然母亲抱着他痛哭,绝望的吻啜痛了他的脸蛋。

  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失去他,母亲只有这种程度的痛苦而已,她还是要走的。

  而失去那个男人……她说,她会死。

  会死。

  事隔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亲生的母亲最爱之人,不是他也不是父亲,是何种感觉。

  ……

  武陵春已不是当年那个夏夜里,抱着膝盖在池边沉默的小男孩。

  他的痛苦沉淀了太久。压抑了太久。

  等的,就是这一天。

  报仇。

  把自己受过的折磨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得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