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张嘉佳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家坐在车上,一个个保持着活见鬼的模样,谁都不想说话。抵达后换衣服,签生死状,接着坐在屋子里看流程录像,管春第一个出声:“真的要跳吗?”

  何木子冷冷看着他。于是全场噤若寒蝉。

  何木子在大家闪着泪光的眼神中,指挥卡尔拒绝了教练捆绑串联跳。

  做了会儿培训,众人表情严肃,其实脑海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几乎啥都听不进去。我嘶吼着:“三十五秒后开伞!我去你们的大爷,啥都能忘记,别忘记三十五秒后开伞!晚开就没命了!”

  管春哆嗦着说:“真的会没命吗?”

  登机了。爬升到三千多米高空。我们一共六个人,配备了两个教练。教练一遍又一遍替我们检查装备,卡尔喊话:“准备啦,现在平飞中,心里默背要领,教练会跟你们一起跳。来,超越自我吧!”

  何木子不屑地扫了眼大家,弓着身子站到机舱口,站了整整十秒,回过头,小脸煞白,说:“太高了,我们回去斗地主吧。”

  一群人玩命点头。

  教练比画着,卡尔说:“不能输给懦弱,钱都交了,不跳白不跳,其实非常安全……”

  教练来扶何木子胳膊,何木子哇地哭了,喊:“别他妈碰我,你他妈哪个空军部队的!我同学的爸爸是军区副司令,你别碰我,我枪毙你啊!别碰我我要回家!我靠,姥姥救命啊,毛里求斯浑蛋要弄死我……古秦你个狗娘养的把我逼到这个田地的呀……我错了我不该跳伞的……我要回家吃夫妻肺片呜呜呜呜……”

  这时我听到角落里传来嘀咕声:“还能玩儿啊还能玩儿啊还能玩儿啊……”

  我没来得及扭头,阿梅弯腰几步跨到机舱口,撕心裂肺地喊:“还能玩儿啊!”

  他顿了下,从胸口扯出一顶红色的女式绒线帽,紧紧抱在怀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何木子,我爱你!”

  然后阿梅纵身跳了出去。他紧紧抱着红色女式绒线帽跳了出去。仿佛抱着一朵下雪天里冻得发青的微笑,所以要拼尽全力把它捂暖。

  我们听到“何木子我爱你”的声音瞬间变小,被云海吞没。

  何木子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有种你等我一下!”

  她纵身跳了出去。

  管春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看来阿梅也要找个二婚的了!”

  他纵身跳了出去。

  毛毛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春狗等老娘来收拾你!”

  她纵身跳了出去。

  我跟韩牛一愣,他大叫:“还能玩儿啊!你说咱俩这是为啥啊!”

  然后他抱着我纵身跳了出去。

  我能隐约听见卡尔在喊:“你们姿势不标准……”

  我们自云端坠落。迎面的风吹得喘不过气,身体失重,海岸线和天空在视野里翻滚,云气嗖嗖从身边擦肩而过。整整半分钟的自由落体时间,我们并没有能手抓到手,并没有跟想象中一样可以在空中围个圆。

  我感觉自己连哭都顾不上,心跳震动耳膜,只能疯狂地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开伞后,我看到蓝色绿色的地面,下方五朵盛开的彩虹。

  我们被这个世界包裹,眼里是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飘向落脚地。

  出发去毛里求斯的前几天,我去阿梅家。他打开门,我吓了一跳。

  他家里依旧保持着两个月前,何木子砸成满地碎片的局面。我说:

  “靠,都两个月了,你居然没收拾?”

  他小心地绕开破碗、碎报纸、凌乱的书本、变形的书橱,说:“我会收拾的。”

  那天喝高了。

  他说:“这些是被木子打烂的。我每天静静看着它们,似乎就能听见木子哭泣的声音。我可以感觉她最大的悲伤,所以当我坐在沙发上,面对的其实是她碎了一地的心吧。我很痛苦,但我不敢收拾,因为看着它们,我就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他说:“她的心碎了,我没有办法。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心上的裂缝拼命补起来,因为她住在里面,会淋到雨。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努力,怎样加油,怎样奋不顾身,才配得上她。”

  他哭了,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地板上:“木子说,她很难过,我救救她好不好。张嘉佳,你说我可以做到吗?”

  我点点头。

  那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最大的勇气,就是守护满地的破碎。

  然后它们会重新在半空绽开,如彩虹般绚烂,携带着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地飘向落脚地。

  不管他们如何对待我们,以我们自己全部都将幸福的名义。

2.我叫刘大黑

  我们常说,要哭,老子也得滚回家再哭。

  因为你看:淚的繁体字,以前人们这么写,因为淚,就是一条在家里躲雨的落水狗。

  酒吧刚开的时候,被朋友们当作聚会的地方。后来慢慢知道的人多了,陌生人也逐渐走进来。

  有一天下午,我翻出电磁炉,架起小锅,喜滋滋地独自在酒吧涮东西吃。五点多,有个女孩迟疑地迈进来,我给她一杯水,继续吃。

  女孩说:“我能吃吗?”

  我警惕地保护住火锅:“不能,这是我自己吃的。”

  女孩说:“那你卖点儿给我。”

  我说:“你一个人来的?”

  女孩说:“是的。”

  我说:“这盘羊肉给你。”

  女孩说:“但我有男朋友。”

  我说:“把羊肉还给我。”

  女孩说:“已经不是男朋友了。”

  我说:“这盘蘑菇给你。”

  女孩说:“现在是我老公。”

  我说:“大爷的,蘑菇还给我!”

  出于原则,火锅太好吃,我无法分享,替她想办法弄了盘意面。她默默吃完,说:“你好,听说这个酒吧你是为自己的小狗开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女孩说:“那梅茜呢?”

  我说:“洗澡去啦。”

  女孩说:“我也有条狗,叫刘大黑。”

  我一惊:狗也可以有姓?听起来梅茜可以改名叫张春花。

  女孩眼睛里闪起光彩,兴奋地说:“是啊,我姓刘嘛,所以给狗狗起名叫刘大黑,他以前是流浪狗。我在城南老小区租房子,离单位比较近,下班可以走回家。一天加班到深夜,小区门口站了条黑乎乎的流浪狗,吓死我了。”

  我跟它僵持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趴在冬青树旁边。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敢跑快,怕惊动他。它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我猛地想起来包里有火腿肠,剥开来丢给它。

  它两口吃完,尾巴摇得跟陀螺一样。我想,当狗冲你摇尾巴的时候,应该不会咬人吧,就放心回家。

  它一路跟着,直把我送到楼下。我转身,它停步,摇几下尾巴。我心想,看来它送我到这儿了,就把剩下的火腿肠也丢给它。

  我做房产销售,忙推广计划,加班到很晚。从此每天流浪狗都在小区门口等我,一起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送我到楼下。我平时买点儿吃的,当它陪我走完这段夜路,作为报酬,就丢给它吃。

  我尝试打开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