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困兽之爱 海之湄 9487 汉字|6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四章

  眼看暑假过去了一大半,我的很多同学都忙碌了起来。印小柔一个学会计的,为了下半年找工作的时候证件厚一点,学人家报了计算机二级。据说是开学就要考,她这几天抱着个书死啃着,没什么空搭理我。

  未来怎么打算我还没有细想过,我学的是金融,觉得读不读研也无所谓。大学才进去的正常想法是毕业后找工作,找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嫁人,生孩子。

  可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是暑假接近尾声的时候,眼看我的实习都快结束了,却在这最后一段日子里因为一桩大生意,疯狂地忙了起来。我们几个实习生晚上被拉着一起加班,没日没夜地核对报表统计数据。同居密友印小柔一连几天都抱怨我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天我问对桌的同校师姐怎么回事儿,师姐特别神秘地告诉我,公司有个大客户,想和我们合作做一个有关金融方面的业务。

  什么业务上面这么重视啊。

  师姐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因为涉及的资金数额之大,很多细节上面还没有透露,我们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一天到晚陀螺似的跟着转。最后好不容易捱到我们实习结束,也是那个项目初步工作完成的日子。经理说公司为了表示对初步胜利的庆祝,同时欢送我们这些即将离去的实习生,决定在洛河酒店的超级豪华VIP游泳池开水上Party。

  此消息一出,几个年轻美眉兴奋不已。洛河酒店VIP泳池是神秘的会员制,此前我们都没去过。我虽然也很兴奋吧,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第一,我不会游泳;第二,我特别怕水。

  Party那天我是硬着头皮上的,心里早已经笃定了信念——死都不下水,从头到尾都做一只光荣的旱鸭子。

  泳衣是大学上游泳课的时候买的,纯黑色的连衣四角裤。走在路上碰见了我们经理,经理近三十岁,依旧是男人如狼似虎的年纪,他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说,“小苏,你有一点保守啊。”说完,朝我示意了一下泳池那边。我放眼望去,十几个正当青春的美眉,人手一套性感比基尼,那火辣身材热情奔放,我都不好意思往那边看了。

  我还纳闷呢,好好的不办普通Party,非得讲究创意弄个水上Party,也不想想这都谁做决定的,都是银行的高层啊。高层都是男人,男性本色嘛。

  我感叹着世风日下,一边走到泳池边的餐桌上拿饮料,顺便在旁边有着小太阳伞遮盖的躺椅上安顿了下来。有美眉过来问我,怎么不下水。我说天气太热了,忘记涂防晒霜了。

  我要坚定做旱鸭子的梦想。

  后来有男同胞过来找我,我以为他们又要邀请我过去玩水,正想着拒绝的话。结果听他们说,原来几个人打了赌谁游的快,看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想让我过去给他们做裁判。

  我不知道哪来的童心,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顶着炎炎烈日,拿着个好几年都没碰过的计时器,在深水池边朝里面的男士们发号施令,“准备了啊——”

  正要发令,突然听见背后一群美眉的喧闹。

  原谅我这个不专业且爱看热闹的裁判吧。当时纯粹只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转身,几个穿着西装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常在公司大会上号召的头儿,旁边站了一个男人,因为是背对着我,没看到正脸,只是感觉有些陌生。

  我心里想着,好家伙,让我们开泳装派对,自己倒是西装革履过来纯占便宜了。

  这时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了没有,你倒是快点啊!”

  声音很大,我还来不及回头,那几个高层的目光便不经意飘了过来。背对着我的那个男人也回过了头。阳光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栗色的眼睛游离了一会儿,终于落在了我身上,眼神很温柔,脸上俊朗的线条和我无数个梦境里的少年极其相似,我似乎看到他在那一刻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阳光瞬间照得我有些恍惚。

  这时,不知道谁恶作剧,趁我不注意从后面一把将我拖入了水里。

  水很深,近两米。我开始往下沉的时候,水从各个方向灌进来。我感觉很痛苦,甚至忘记了挣扎。耳边剩下血管的搏动声和浑厚的水声,与我在无数个夜里经历的梦境如出一辙。

  有些事,也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

  当时所有的人看我不动声色,还以为我是游泳高手在玩潜水。那个和CEO站在一起的男子,突然很快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从泳池边一跃进入水里,朝着我在的方向拼命游去。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沉入了水底,没过多久抱着没有意识的我浮出了水面。

  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有温热的感觉覆盖在我的唇上,接着一股强烈的气息从我的喉咙经过。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觉,我不能呼吸,那股气流就那样堵在喉口。

  温热的感觉离去,又降临。接着又是气流带来的痛苦,如此往复,直到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才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那个刚才那个阳光下朝我微笑的男子的脸俯视着我,那双眼睛极其温柔,里面却有着刀刃一样的锋芒。

  他的全身都湿了,阳光的照射下,竟折射出异常的光芒,显得特别美丽。嘴唇上还残留着他刚才人工呼吸带来的余温,而我只感到彻骨的寒意。

  然后,他低下头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最亲爱的,妹妹。”

  听印小柔说,从银行PARTY回来的晚上我做噩梦做得特别厉害,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还不停地唤着什么,神色紧张。而事后我竟然对那个梦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我问她我说了什么梦话的时候,她只是说自己也没太听清楚,不过印象很深的是,我嘴里重复次数最多的便是四个字,“爸爸妈妈”。其次是,“哥哥”,“不要”。

  末了,她开我玩笑,“你这个梦看来很重口味啊。”

  我不太想说话,没有搭理她。她也似乎才发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觉得有些尴尬,便收拾碗筷自己去厨房洗碗去了。

  就这样,我从未来的贤良主妇变成一准备出国的有志青年,还好托福GMAT什么的我前几年就考了,成绩不错,申请个好点的学校应该不难。纠结的是,大学里大大小小的获奖证书我都放在以前住的屋子里,当初和成颂分手时忘记带上了,一想到为了拿这些东西还得去找他,我又是头疼。

☆、第四章

  那天我给成颂打电话,说有些东西落在他那儿了,本以为他又要为难我一番,没想到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让我去取,说他正在公司,等会路过这边的时候就顺道来接我。

  约莫下午两点的光景,太阳火辣辣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成颂的车停在楼前面,我小跑着过去,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万年不变的拽样。

  车里的空气异常冷清,眼看车就要驶出小区,他低沉声音突然飘过来,问我,“你吃过饭没有?”

  我愣了愣,随即答道,“吃过了。”

  他听着,没有了下文。我为了礼尚往来地关心他一下,就问,“你吃过了吗?”

  “早上公司里出了点事,一直忙到刚才。现在觉得有点饿了。”他说。

  我看着他,正想着顺着他的意思说。结果倒是他自己先把话接上了,“先陪我去吃个饭吧。”然后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直接把车往吃饭的地方开去。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老板是成颂的朋友。到那儿的时候他正在那忙着招呼,看见我的时候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朝成颂道,“好久不见,你家姑娘倒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成颂笑了笑,也没解释我是前女友之类的事实,便由着服务员带去了包间。

  包间不大,四周是鲜黄色的墙壁,屋里中间摆着白色的圆桌,有温馨的感觉。我和成颂面对面坐着,看着菜单上稀奇古怪的名字,完全出于新鲜地点了个“香煎橙汁果酱排骨”。

  成颂说,“再点一些。”

  我摇摇头,说,“我够了。”他没有接话,拿过菜单又添了两道菜,“枫塘煎烧鱼”和“虾干烤苋菜”,虽然听起来有些稀奇,不过鱼和苋菜倒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菜端来后,我也就夹了些尝尝鲜,肚子本来就是饱的,所以没有多吃。成颂看我没怎么动筷子,便往我碗里夹菜。

  我受宠若惊是其次,更多的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于是一边踟蹰着,一边拿起筷子把他夹的菜往嘴里送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他说,“上次不是挺有骨气地把东西都带走吗?”声音冷冷清清的。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那天走得太匆忙,有一些获奖证书忘记拿了。你也知道,现在不是要毕业了吗,考学校找工作都得用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以前的东西我还没有清理,应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

  “嗯。”我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又问,“毕业有什么打算呢?”

  “还不太清楚呢。”我说,“你知道的,我本来不打算读研。不过最近听说就业不太好,想想还是得继续学点东西。”

  他笑,“那打算考哪?”

  我不太喜欢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可那一瞬间,迎着他那真诚的目光,我就那么直白地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说,“可能会出国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些纳闷,却见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似乎对我这个想法表示赞许,然后低下头吃饭,没再看我。

  之后我像个小跟班似的,默默地跟着他吃完饭结了帐上车。看着他那一路上冷着的脸,我还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的,这男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呀。

  好不容易熬到他公寓楼下,我还想着自己终于熬到头了。可当我们站在他公寓面前正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却告诉我忘拿钥匙了。

  以前我和成颂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没忘记带过什么东西,今天我们都约好了,在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来个大反转,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我问他能不能现在回去拿,他说等会儿还有个会,可能赶不及。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他又是来接我又是带我吃饭,说半天就只有一个目的,他就是要故意折腾我,害我白浪费大半天的功夫。我也有些急了,便把话挑明了说,“我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现在向你道歉好吗,你就别这样了。”

  成颂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深黑的眼里闪现着暗沉的光,顿了顿,他两手一摊,“我真是没带。”

  “我知道你肯定带了,你就是成心折腾我,和我过不去。”我一生气,倒是和他杠上了,也忘了和他硬碰硬没好结果这道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成颂说着,似乎不打算和我争辩下去,转身便准备下楼。

  “喂!”我从后面叫住他,“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他回头,给了我一个淡漠的眼神,“你想多了。”

  然后,我极其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成颂的车。或许是奸计得逞了,回去的路上他心情恢复了些,偶尔还会说说话。分开的时候,他告诉我,有时间再联系我。

  我没有理他,气呼呼地下了车,摔上门就走了。

  晚上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印小柔从外面回来,看我没精打采的样子,问了句,“今天去干嘛了?”

  于是我把怎么约成颂出来取东西半路又上反转的事情和她吐槽了一遍,她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印小柔和我来往这么久,对成颂这个人也算是了解,她也同意我的看法,答应好了却又忘记带钥匙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最后我气愤地说,“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混蛋,他是打算把那些东西都扣着留作分手纪念吗,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给我啊。”

  她想了一会儿,道,“他……是故意的吧……”

  “当然是故意的了,”我光是想起来,就觉得生气,“你不知道他后来送我回来时,看到我没拿到东西,脸上那个得意。”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着她,那是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们这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你突然再说去拿东西,换做是我,我也以为你是想找机会和我旧情复燃之类的。”印小柔说着说着,似乎自顾自high了起来,俨然已经进入了话剧内心旁边之类的角色,用起了抒情体,“可惜啊,结果却发现你找他,真的只是为了拿东西。然后他伤心欲绝,内心不愿意和你断了这最后一点可能的联系,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不愿意放下面子挽留你,于是只能无耻地反悔来扳回一局……”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枕头拍了过去。

  “你脑袋里装了这么多狗血,怎么不去芒果台当编剧?”

  她只是嘿嘿地笑。

☆、第四章

  日子就这么拖着,我趁着在家闲暇的时间写写申请的材料,后来听很多班里其他立志出国的同学说他们都是找的中介,我也试着联系了一下,惊悚地发现中介费都是以万字为单位的,更别提申请到奖学金还要提成的事儿了。

  我咬了咬牙,想想自己本来就干瘪的腰包,还是决定自力更生。

  开学前一个星期,成叔叔秘书已经把学费连同我这半年的生活费打在了卡上。这些年他给的钱都被我记在一个小账本里,我知道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还,可这么大一个人情欠着,觉得自己心里总得有个底。

  我随便算了算,发现钱已经积累到了相当巨额的一个数字。

  记得我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成叔叔过来看我,我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他对我的好,我将来一定会双倍报答他。

  他只是慈祥地看着我,笑道,“傻丫头,和我计较这些干什么,那个时候我和你爸一起去美国的时候,两人没钱了,一起睡在地铁站,吃一个汉堡。就凭着这交情,她女儿的事我能不管?”

  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他太好了,还是想起了我爸,我眼泪就这么稀里哗啦往下掉。

  学校开始办新一年的住宿手续,我琢磨着从印小柔这儿搬出去,这是她舅舅的房子,她舅舅已经移民瑞士,知道她在这边上大学,特意让她住在这边顺便帮忙看家。在这儿打扰了她这么久,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和她说起搬走的事,她不同意。看我扭捏的样子,竟然有些鄙视地看着我,道,“苏珊,跟我装什么客气啊。”

  搬家的事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搁浅了下来。

  大四开学课很少,我偶尔也会去看看成叔叔,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因为养病营养好的原因,似乎胖了那么一些。

  我炖的汤终于让成叔叔喝上了,还被夸奖了一番。成颂也在,他尝了之后,说了很违心的诋毁我厨艺的话,我当然不乐意了。成叔叔看我们闹别扭,竟然很高兴似的,他说,“要是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就像你们这样,老了时不时来看看我,我人生就圆满了。”

  我乐呵呵的,“成叔叔,我以后慢慢孝敬你啊。”

  成颂对我用这样献殷勤逗老人家开心很看不上,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那天下午,我们在后面的院子里下棋。一开始是我和成叔叔在对战。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地上是光线穿过树叶缝隙留下的斑驳阴影,酷暑已经褪去,微风一阵一阵吹来,应和着四周低低的虫鸣,只让人觉得生活美好而安宁。

  其实我的国际象棋玩得真的不怎么样,即使成叔叔有些让着我,也并不能改变我处于下风的局势。

  成颂难得有清闲的时间,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边看我们下棋,偶尔看看手机。

  后来我挪了一个骑士,便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你这么走,是准备自杀吗?”

  我抬头望着他

  他却直起身来,朝我靠近,从我手中拿过那枚还没落下的棋子,“应该放在这里。”

  见他带着点鄙视和嚣张的表情,我在成叔叔面前不好发作,只好用“关你屁事”的目光瞄了他一眼。

  他也不为所动,微笑着看了看我,然后转过头期待着成叔叔下一步的动静。

  于是后来的战局变成了我是傀儡国王,成颂成了我的军师,大概玩了很久吧,我们算是一起勉强战胜了成叔叔。虽然赢了,我对成颂可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成叔叔见我们不大对付的样子,只是笑了笑,“到底是年纪大了,用了一会儿脑子就想休息,这一局你们两来吧。”

  我心想,我这种菜鸟和成颂对战,那不是明摆着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吗

  成颂似乎也对我这个对手有些看不上,“我和她下?”

  成叔叔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苏珊,她脑子不错。你爸我是下了二三十年棋的人,她还是个初学者就能偶尔赢我几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们认认真真下起来,你未必能很轻松赢她。”

  成颂嗤笑了一声,似乎对此有些不屑一顾,“就她?”

  被他这么鄙视,我的面子也是有些挂不住的,“怎么,怕和我玩输了没脸见人啊?”

  他一笑,然后就坐在了和我对弈的另一头。

  一边摆棋子的时候,他一边和我道,“光这么玩没什么意思,要么来点赌注吧。”

  我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敢?”

  对于越来越复杂的态势,成叔叔似乎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坐在一旁,一边火上添油,“不错,有赌注才更有意思,苏珊,这局你来定,赌注是什么?”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陷入了很奇妙的事,想了想,“要么赌一百块?”

  “俗气。”成颂道。

  那我也不知道该赌些什么了。

  然后便听成颂幽幽道,“要么……如果我赢了,你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棋盘,语气不紧不慢,可我总觉得这样的赌不太合适,说不定又让我做什么坑人坑己的事呢。刚想说什么,成叔叔便在一旁发话了,“有意思,那行。如果苏珊你赢了,他也得答应你一件事,就这么办。”

  成叔叔都说好,我更没法反驳,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个赌局。

  我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抱着那一丝侥幸的希望可以赢过他。前半局我没占一点优势,我一边下,一边想,这“一件事”的便宜估计是让他占定了,也没料到后半局的时候,形势突然来了个大逆转。

  不过这个逆转不是来自于我灵魂的突然开窍,而是在一旁观战的成叔叔实在看不下去我们悬殊的实力,开始加入战局,站在我这一边。

  在成叔叔第五次提醒我走错了棋子后,成颂坐不住了,“爸,观棋不语真君子。”

  成叔叔一笑,“我从来都没说自己是君子。”

  “你这样帮她,最后赢了不算。”

  “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也没规定不可以请外援。”成叔叔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说是不是,苏珊?”

  我觉得成叔叔说得太对了,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成颂没再说话,继续摆弄了手上的棋子。

  玩了也不知道多久,我和成叔叔一起步步为营,成颂显然面对了不小的压力。最后我们险胜时,他黑着个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一个人匆匆地往宅子里走去,把我和成叔叔撇在了后面。

  成叔叔拍拍我肩膀,“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听说那小子没少欺负你。怎么样,给你一个好好教训他的机会。”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

  有时候我也想,如果能有这样的父亲和哥哥,在某个有阳光的午后,大家一起去花园里晒太阳,聊聊天或者拌拌嘴,应该也是不错的。撇开成颂那坏脾气和骄傲的个性不谈,生活中他还算细心,有时候还挺会照顾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在成颂面前的定位,如果当初不是我不懂事、没弄清立场,和他有了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了。

  后来成颂开车送我回去,进车后,他也没马上发动汽车,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

  我疑惑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看他提起这个,我有些惊讶,想想觉得也没什么特别需要他大张旗鼓去做的事情,于是摇摇头,“刚才都是开玩笑的,而且我也胜之不武,还是算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坚持,“我说话算话。”

  “那……”我斟酌着,“要么你带我去之前的公寓,把我的获奖证书取了吧?”

  他转过头来,眼神幽幽地打量我。

  “就这个?”

  我点点头。

  明明是很宽容很仁慈的条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惹得他有些不高兴起来。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动了汽车道,“那现在就去吧。”

  和成颂在一起的时候,成颂这个人就是我生活中最不稳定的部分;现在我们分开了,我的生活突然变得安定了。偶尔我会想起暑假在游泳池遇到的那个人,那次见面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他的消息,以至于我几乎以为,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在我们学校的新闻网上。

  新闻的标题是,“我校十月十一日‘巅峰论坛’,温燃、秦思茵高手论剑”。

  “巅峰论坛”是我们学校每年都会举行的活动,会请某个领域中比较有发言权的人做讲座。我点开新闻,里面大致介绍了活动主讲人,末尾还附有两张照片。

  左边的是秦思茵,我高中的时候看了很多娱乐杂志,对这张脸并不陌生。秦思茵是首富的女儿,在社交圈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自从我读大学后,她突然有点收起玩心的意思,开始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凭着父亲的支援和自己的能耐还取得了不小的成就,逐渐从一名娱乐杂志名人转变成财经杂志名人。

  右边的照片里是温燃,他坐在办公室里,朝着镜头淡淡地笑着,温柔而坚毅的模样,眼睛深沉如水,恐怕世界上没有人能轻易看透那里面藏有的玄机。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心慌不是毫无道理的。

  本来我想着巅峰论坛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天学校管礼仪队的陈老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巅峰论坛的时候咱们礼仪队得上,刚从学院礼仪队里过来的那批人我不放心,还是你们几个老队员去,这活动很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忙想着话拒绝,“陈老师,我那天不方便,可能……”

  “怎么不方便了。”一听我似乎想推掉,那边语气又严肃了几分。

  这谎话倒是让我编的有些为难,这老师对我知根知底,我哪天有课,哪天可能在学校有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我最后无奈之下,撒了个谎,“那几天正好是我来那个的日子……”

  “那个是什么?”

  我硬着头皮说,“我大姨妈……我每次肚子都疼得不行。”

  陈老师竟然立刻就洞穿了我,“苏珊,我本来是不勉强你们的,但上面对这个活动很重视,恰好教育部来人也是那个时间,礼仪队人手有些不够。这样吧,我还是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如果你那天有什么状况,我们再临时换人,好吗?”

  老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方便再作推拒,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打算等活动的那几天再看情况。

  我只能说,加入礼仪队是我人生大错特错的决定。

  活动那天我本来连学校都不打算去的,没想到最后学工部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我奖学金的申请材料有点问题,因为下午要把所有的材料交上去,我中午还得跑一趟。悲剧的是,在学工部竟然遇到了陈老师,她看我气色那么好,一点也不像身体有毛病的人,等我办完事,二话没说就拉着我向会场奔去。

☆、第四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天的情况,我只想到了四个字,“乱七八糟”。

  到会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在陈老师的色令言辞下,我火速地化好妆。转眼就到了三点多,正式活动是四点半开始,其它一些工作人员都在会场忙着布置,学校创新创业协会那群人忙得焦头烂额的,就连管音箱的小伙子都因为闲着被拉去做苦力。

  倒是我们几个礼仪队的女生因为穿着旗袍不方便,学生会的人也就没怎么使唤我们。大家都忙得不行的时候,一群人躲在休息室里,优哉游哉地三三两两拉起了家常。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是信息院的,叫陈微微,我们差不多同时进的礼仪队,可谓革命感情相当深厚。她拿了个PSP,我就坐在她旁边看她玩,偶尔一起讨论怎么战胜BOSS。

  这时也不知道谁起了个话头,“温燃这人什么来头?按理说来能和秦思茵坐一块,应该有点身家背景的。”

  旁边的阿Vi笑了笑,“听过ADA集团不?”

  看着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阿Vi觉得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接着说,“温燃是人家集团的老板,很低调的。”

  学工管的夏湘忍不住激动了,“低调还来大学做讲座啊。”

  想来我当初大三的时候还是有些八卦气质的,对她们这种激动有些能够理解。后来陈微微也来了兴致,和她们一起海侃起来。约莫半个小时里,大家一边对秦思茵花花肠子情场无敌表示不屑一顾,一边对温燃为人低调洁身自好表示赞不绝口。

  秦思茵情场的那些风月往事我听过不少。高中那阵她和明星舒迟的爱恨纠葛闹得满城风雨。想到这里,我觉得这女人还是挺狠心的,当时舒迟为她不该说的说了不该干的干了,这女人竟然当着记者的面,说和舒迟的感情是个误会,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之后她也陆陆续续和一些社交名人、贵公子交往过,没听说过她感情的事受过什么挫折,只有她给别人制造挫折的份儿,男人们对秦思茵这个名字是又爱又怕。

  温燃究竟怎么样我倒是不了解。不过想想啊,既然人家做事都那么低调了,真四处留情还能让你知道?

  这些人果然还是小女生。

  四点的时候,外面的负责人招呼着我们出去迎宾。

  会场很大,得剩下六个人在场内,讲座的时候还得有人留在主席台旁边,负责端茶倒水。看着这事明显是苦力,分任务时我躲进了去迎宾的队伍中,却被负责人拎了出来。

  他说,“苏珊,你等下去主席台那边。”看着我幽怨的眼神,又补充到,“你比较有经验,哦,对了,还有那个陈微微,你和她一起去。”

  于是,悲剧的我和陈微微就这样被发配到场内了。

  这次讲座学校里领导也来了不少,场内的其他几个同志负责把领导领入贵宾席,接着就是我和陈微微的事了。我们刚招呼好领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负责人就跑了过来,对我们说,“等会儿讲座完了之后,你们上去给嘉宾献个花,花在后台。”

  然后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他就飞一般地跑到会场另一边去了。

  四点二十左右嘉宾来了,跟了几个不认识的面孔。活动的负责老师领着温燃和秦思茵走到我和陈微微面前,我们礼貌地行礼,道,“请走这边。”

  整个过程我紧张得要死,甚至不敢往温燃的方向看一眼。

  领着这群人到后台后,负责老师在那儿对嘉宾说着些什么。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脑子有些恍惚,心跳得厉害。

  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只见温燃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尤为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那双眼睛里带着些浅褐色的光亮,手指轻轻托着下巴,像在认真思考着。

  不期然地,他那双眼眸突然抬起,和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只感到一阵心慌,马上转移了视线。

  讲座开始后,我和陈微微领着嘉宾上台,他在台上坐下的时候,很客气地看着我,对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不清楚他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活动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我和陈微微上去献花。我负责献给秦思茵。走近才发现,她真是一个耐看的女人,微微笑的时候,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动人。她把话筒放到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花,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低声问温燃,“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温燃笑了笑,说,“我刚才在这里见到一个熟人,等会儿得和他聚一聚。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秦思茵听到被拒绝,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活动结束后,我和陈微微一起去化妆室卸妆,一路上她特兴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j□j?刚才还约着出去吃饭来着,就在台上问,也不怕其他人听见。”

  我一边应着她的话,“有j□j也挺好的,两人多般配啊,金童玉女的。”

  “不般配不般配。”陈微微摇头,“秦思茵太不纯洁了。”

  我放下梳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纯洁的男人和不纯洁的女人,这才虐恋情深呢。”

  我俩折腾完已经快六点半,陈微微因为老师找她有事先走了,会场还要收拾什么的挺麻烦,我留下帮了会儿忙。等离开的时候已经七点,我感慨着这神奇的一天终于过去,不禁长叹一口气。

  那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我看到前面不远停了辆车,从车型判断大概价值不菲。我觉得稀奇,路过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车门突然打开了。

  温燃从里面走了出来。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让人窒息。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拔腿就跑的,可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我立在那儿,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走近,任由那张熟悉的脸在黑暗里从模糊变得清晰。

  直到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才听他轻声开口。

  他叫我,“苏心。”

  其实我一直觉得吧,这世界的事有点奇奇怪怪的,比如说,有的人明明你已经忘记很久了,连带与他有关的记忆也忘得一点都不剩下。但某个时刻只要再看到那张脸,听到他的声音,或者知道关于他的什么消息,所有的记忆,愉快的、不愉快的就会通通汹涌而来,排山倒海。

  看到这个人我明明应该是害怕的,可突然就觉得眼睛酸酸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什么模糊了,我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然后我仰起头,对他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他站在我面前什么都没说,我不敢再看他,低着头下意识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微微的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香根草的味道。

  时隔多年,这种味道依然让人感觉熟悉。

  还没走开几步,手便被他拉住了。我回过头来,看见他的脸逆着身后的灯火,明明是温和的表情,却有不动声色的冷漠。

  他道,“你还想去哪里?”

  我最后上了他的车。

  天已经全黑了,车缓缓驶出了学校。他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道,“这七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为了躲我,把名字都改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逃不了的,我还是找到了你。”

  夜色深沉,汽车穿行在城市迷乱的光影里时,我隐约感知到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