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谣言四起
随忆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妖女惊讶着迎上来,“你怎么出来了?”
随忆一脸无辜,“屋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喻芊夏的歌声也在门关上的瞬间停下。(红色书里没有)萧子渊坐在阴影里没有半点不自在,好像包厢里除了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马上就要出国了,她是不会跟你去的,你们是不会在一起的,你们是不可能相爱的。”
萧子渊站起来,慢慢往门口走,声音清冷,缓缓开口,“我们之间早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念着多年同学才在大家面前给你留面子,希望你自重。还有……”
萧子渊突然停住,转头看着喻芊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就算我和随忆没在一起,那也是分离,不是不爱。”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喻芊夏的眼泪忽然滚落下来,浑身颤抖。
众人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等的时候,萧子渊也走了出来,神色自若,“都累了吧,早点散了吧。”说完便率先走了。
随忆看了眼他的背影便移开了视线。
欢送会不欢而散。
时光依旧流淌,随忆和妖女却越发沉默,三宝和何哥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吃东西,不出几日三宝的腰上就多出了一圈肉。
她站在电子称上尖叫一声:“啊,我要减肥!”说完便从电子称上跳下来,把所有零食全部扔给何哥。
何哥笑嘻嘻地捧进怀里。
然后三宝便坐在电脑前制定减肥计划,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叨:“四月不减肥,五月徒悲伤,六月徒悲伤,七月徒悲伤,八月徒悲伤……”
随忆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就听到三宝在念咒,这些日子第一次主动开口,“你又怎么了?”
三宝欣喜若狂,“阿忆,你肯说话了?我在减肥。你看网上说每个胖纸都是潜力股,瘦下来都是美女,有图为证!”
随忆扫了一眼,循循善诱,“三宝,你发没发现这些图都有个共性。”
三宝揪着头发,“什么共性?都是美女?”
“明明是崇山峻岭,偏偏减成了盆地,你说可不可惜?”说完,若有意似无意地扫了三宝胸前一眼。
三宝立刻双手护在胸前,蹿到妖女和何哥跟前,“妖女、何哥,她又耍流氓!”
妖女似乎也从低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她是为你好,免得你以后再想凭胸而论就行不通了。”
三宝一脸哀怨,“你们都欺负我,我身上的肉都会移到你们身上的。”
某寝室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随忆很久没见过萧子渊了,她在怅然若失的同时还有些庆幸,以后她大概也不会和萧子渊有什么交集了吧?幸亏及时刹住了车,虽然有些别扭,但时间久了总会习惯的。
天气渐渐开始热了,当某一天,校园两侧的小道上聚集了卖书卖杂物的大四学长时,当毕业季的征兆越来越明显的时候,随忆的心却忽然慌了。
男生寝室楼。
萧子渊把所有的书都收拾了出来,挑了几本有用的准备带去国外。
留在学校继续读研的林辰蹭在温少卿身边磨他的篮球,“你就留给我吧……”
乔裕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图纸,几年的专业课下来,真的画了不少图,其中还有不少妖女放在他这里的。
他看着图纸上的铅线,抚着右下角那里的签名,脑子里都是他们在画图室的场景。他不得不承认,在建筑方面,妖女剑走偏锋,比他这种中规中矩的更有天赋,她的作品更吸引人,和她的人一样。
萧子渊拿书的时候,两张纸翩然而落,飘到林辰脚下。
林辰捡起来顺便看了一眼,很快僵住,和萧子渊对视了一眼。
萧子渊并没表现出尴尬,看着他手里的纸,轻描淡写得开口,“没用了,扔了吧。”说完,他转头出了寝室走到走廊上,喊了句:“我这里有带不走的工具书,谁想要来找我拿阿。”
林辰不动声色的收起来。
萧子渊还没走回来,就听到身后大批的脚步声,“萧师兄,给我留一本啊。”
“我也要一本。”
寝室里很快堆满了人,闹哄哄的,林辰看着站在人群中间淡笑的萧子渊,却觉得他是那样落寞索然。
第二天,林辰约了随忆吃午饭,其间林辰几次欲言又止,随忆看在眼里,假装没看到,转移着话题,“快毕业了,有什么感觉啊?”
林辰心不在焉,“反正还在留在这里继续读研,能有什么感觉。萧子渊和温少卿要出国留学,乔裕要工作了,和他们要分开了有点舍不得。”
“对了,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不出去呢?”
“我又不是学国际法的,没必要,而且现在跟的这个老师是个大牛,我想好好跟他学几年,前些年太浮躁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
随忆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谁知又被林辰拉了回来,“你以后什么打算?”
林辰想问的话都包含在这个问题里,随忆想都没想便回答:“还是以前的打算啊,等毕业拿了执照就回家啊,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孝顺呢。”
林辰又试探着问了句:“会不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变?”
随忆看着林辰,坚定地摇头,“不会。”
林辰沉默片刻,“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林辰和随忆从小相识,问一下长辈的健康状况本没什么,但自从他堂姑嫁给了随忆的父亲后,他的身份就有些尴尬,这个问题他也问不出口。
随忆的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下来,“不怎么好。”
直到一顿饭结束,两个人依旧沉默着,林辰送随忆回到寝室楼下,也不说再见,只是站在那里沉思。
随忆陪他站着,也不催促。
良久之后,林辰还是把手里的两张准考证递到随忆眼前,“我一直到今天下午才知道,原来你们俩……”
随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接过来看了几眼便僵住。
两张发黄的纸,同一场考试,同一间考场,不同的座号,中间隔了九个号。随忆看着准考证上考场的考号范围,心里算了一下,当时萧子渊应该就坐在她的旁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和萧子渊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交集。
随忆被吓了一跳,“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被我看见了,说是没用了让我扔了,我觉得应该拿来给你看看。我看他的样子,总觉得不忍心。”
随忆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去,“林辰,当初是你主动跑来告诉我萧子渊家世显赫,前途一片光明,不是我可以高攀得上的,那么现在又何必再跟我说这些?你不忍心看他,那你就忍心逼我?我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我离开家的第一天就盼着早点毕业,早点回到她身边,我已经很努力地远离诱惑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些,让我怎么办?我是狠心扔下我妈妈,还是让萧子渊跟我回去?萧子渊是什么人啊?他本就该站在众人中间受万众瞩目的,他愿意放弃一切,跟我回到那个小镇里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就算他愿意,我又怎么忍心?你把这一切都推给我,我又该怎么办?他不是我能要得起的。既然没结果又何必开始?即使这些都不算什么,萧家那种家世,会接受我吗?会接受单亲家庭吗?”
随忆只觉得手里的两张纸和胸前的平安符烫得她心口疼。
林辰语塞,巧舌如簧本是他的专业,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向随忆解释,“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始终是一个人。阿忆,你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发火……”
随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自认为遇事不急不躁,几乎没有人和事可以让她的情绪起伏得这么剧烈,可是似乎一旦涉及到萧子渊,她就管不住自己了。
随忆低着头,“林辰,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我承认我当初并没有能够阻止自己靠近他,我本以为靠得近了就可以看到彼此身上的缺点,他会忍受不了我,或者我会厌倦了他;谁知,越是靠近越发现他的好,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我已经骑虎难下,没办法再抗拒他了。我心里的恐慌越来越严重,我怕他会是第二个随景尧。”
林辰心里一惊,马上开口,“不会,萧子渊决不会是第二个随景尧!萧子渊的人品我敢保证!”
随意苦笑了一下,“这和人品有什么关系?随景尧的人品不好吗?不照样是现在这样的结局?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可是爱情从来都不会是两个人的事。你说随景尧不爱我妈妈吗?可是他们还是没在一起。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东西,我何必再重蹈覆辙?”说完便转身上楼。
林辰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随忆会看得这么透彻。可是她却不知道,理智是斗不过爱情的。
回到寝室,没有人在,随忆坐在桌前,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准考证,微微发抖,她心底有那么多的疑问。
她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因为林辰才有了交集,不过短短的三年时间,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有人跑来告诉她,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相遇,而且萧子渊还把这份证据保存至今?为什么他从没提起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她来的?
本来很简单的相遇和分离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复杂?
就在随忆的心绪乱成一团的时候,妖女推门进来,红着眼睛坐到了随忆旁边。
随忆很快收拾好情绪,问:“怎么了?”
妖女眼里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咬牙切齿地一抹脸,“老娘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我去见乔裕了。”
随忆悄悄把两张准考证夹进书里,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了吗?”
妖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答反问:“我刚才看到林辰了,他来找你和萧子渊有关?”
随忆顿了一下,点头,“嗯。”
妖女沉吟片刻,抬头看着随忆,“阿忆,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快毕业了,你们这一别,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等他回来,你也毕业了,你不会留在这里,你家那里他也不会去。这就是我去见乔裕的原因。我今天见了他,如果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男人,我也没什么遗憾了。阿忆,你呢?我们相识几年,你的性子不缓不急,恬静大气,别人得罪了你,你总是温柔地笑笑,从不会有半点计较。你该得到幸福,萧子渊同样不急不躁,闲适睿智,你们让我觉得,你该抓住让你幸福的这个人。”
随忆和妖女对视了几秒后,慢慢低下头。萧子渊戏谑的笑容,萧子渊指间的温度,萧子渊的围巾,萧子渊给她的平安符,那个起风的傍晚,萧子渊牵着她的手从校园里走过,萧子渊送给她的积木,萧子渊还对她说她的字很漂亮,她还打算有机会写一幅字送给他……
有机会……一句有机会让她以为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现在却没机会了吗?
突然间她开始心慌,这种感觉很陌生,萧子渊似乎让她安逸的生活越来越失控。
随忆当晚一夜无眠,第二天便请假回了家,或者可以说是逃回了家。
坐了一夜火车,随忆清晨到家的时候,随母大概晨练去了没在,她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随母回来,看到她吓了一跳,“咦,随丫头,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随忆眼睛都没睁,哼哼了两声表示听到了。
随母坐到旁边摸着她的额头,一脸关切,“病了?”
随忆顺势趴到随母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妈妈,我想你了。”
随母笑起来,拍着她的后背,“这丫头,这是怎么了?也不到放假的时间啊?怎么,被学校劝退了?”
随忆心中的温情一点没剩,满头黑线,僵硬地揽着随母的腰。
随母皱着眉想着,“你不会未婚先孕了吧?不该啊,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做保护措施……”
随母还在分析着可能性,随忆忍不住打断,“妈,你女儿不是不良少女……”
随母看着随忆哀怨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站起来转移话题,“那是当然的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随忆没精打采地闭上眼睛接着睡,“随便啊。”
随母调侃着:“当初就该给你起这个名字。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说出来就把你自己吃了吧。”说完,施施然去厨房琢磨做什么了。
随忆却猛然睁开眼睛,不久之前她也曾问过萧子渊这个问题,萧子渊却顺势一本正经地占了她的便宜。
随忆摇摇脑袋,企图把萧子渊摇走,随忆啊随忆,你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后来随母倒也没再追问随忆为什么忽然回家,随忆便没主动交代,母女俩心照不宣。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随母终于开口,“我看你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早点回去吧,别耽误学校里的课。”
随忆放下筷子,没精打采地抗议:“妈,我不想回去。”
随母不惊讶,给随忆添了勺汤,“说个原因出来听听。”
随忆思索良久,吞吞吐吐地开口,“妈,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好很好,但是他对你的期望你又没法做到,他想要的和你要去做的起了冲突,那该怎么把他的好还回去啊?”
随母一脸严肃得看了随忆半晌,随忆以为她要告诉她答案了,谁知随母却在下一秒笑起来,“有男人看上你了?”
“……”随忆觉得自己刚才犯了个错误。
随母继续问:“上次那个别人的男朋友?”
随忆低头喝汤,“……”
随母见她没反应,痛心疾首地念叨:“我都说了嘛,人家不愿意你就不要强求了,你看现在,还把自己弄得这么不高兴……”
随忆抓狂,“妈,我说正经的呢。”
随母收起玩笑,认真地看着随忆,“阿忆,你要知道,人情债这个东西一旦沾上是还不清的。”
随忆愣了一下,苦笑着点头,“我知道。”
随母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阿忆,别人想要什么你从来都是不关心的,除非这个人对你而言是不同的,或者这个人想要的也是你想要的,你现在想要的和之前想要的起了冲突,难以抉择,你才会烦恼。”
一语惊醒梦中人。难道她的潜意识里也是想要和萧子渊在一起的?不可能!她一直想要的是早点回到这里,和随母生活在一起!
随忆本来想让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随母给她指条明路,可是现在她更糊涂了。
随母看到她的眉头紧锁,很满意地交待着:“记得刷碗。”
随忆坐在饭桌前纠结良久,做出了一个幼稚的决定。
随母坐在灯下看了会儿书,再抬头看向女儿时,她已经欢快地去刷碗了。
第二天一早,随忆便在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随母站在门口敲门,“随丫头,找什么呢?“
随忆头都没抬,“沈女士,我记得外公以前给过我几块做印章的玉石,放哪儿了?“
随母啧啧了两声,不遗余力得调侃着女儿:“哟,这活儿你可好多年不做了。我记得你外公去世的时候,你刻了一枚给他陪葬之后就没再动过手,这次是谁这么大面子请你出山啊?”
随忆眨了眨眼睛,老实交代:“有个师兄要毕业了,想送个礼物给他。”
“哦,这么用心啊。”随母又笑着问:“这个师兄不简单吧?”
随意无奈地拉长声音抗议:“妈……”
“嗯,冷静冷静,在左边柜子的底层,工具箱也在里面,好好刻。我不打扰你了。”随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随忆按照随母的指示找到了柜子的底层,一打开工具箱就感觉到浓浓的古风墨香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小小的她跟在外公跟前,看他用最古老的工具一笔一画地刻着印章,细致有力,一边刻还一边教随忆,“阿忆,你记住,刻章贵在心静,玉石雕琢出来的章是有生命的,只有心静,雕琢出来的章才能让人感觉到你的心意。”
一连几天,随忆都窝在书房的窗前,边晒太阳边刻印章。
萧子渊三个字,在印章上越来越分明,在她心里也越来越深刻。
最后一天下午,随忆在随母的指点下,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完成了,试印了之后拿给随母看。
随母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几处,出声赞扬:“我女儿手艺真不错,将来不愁没饭吃,去天桥底下摆个摊,生意肯定火。不过……”
随忆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学雕刻的时候,你外公给你讲的那个刻‘百花诗’的傅抱石?”
“记得啊,他在上面刻了两百多个字,很绝妙。”
“所以,你不觉得应该效仿他一下,在这里刻上‘随忆赠’三个字会更好?”
随忆皱眉反对,“不好。”
“没关系啊,用微刻,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
“不好。”
随母忽然一脸认真的问:“你不会是忘了怎么刻吧?”
随忆叹气,越来越相信三宝和自己的妈妈才是母女。
晚饭的时候,随忆又问:“妈,三外公没出远门吧?我想把平安扣拿去开开光。”
随母转头看了眼,“这不是你一直随身戴着的那个吗?以前我一直说开光,你不是不信的,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随忆眨了眨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也许是有用的吧?”
随母的眼睛闪着光,“送人的啊?是那个萧子渊吗?”
随忆立刻住口低头吃饭。
随母不放过她,“给妈妈说说嘛。”
随忆假装没听到。
随母放弃,“好吧,今晚你刷碗,明早带你去。”
随忆立刻点头,“成交。”
说完随母便飘然而去,边走边感叹:“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留下随忆在桌前,随忆背对着母亲,不急不缓地喝完碗里的汤,放下碗时喃喃低语:“妈妈,我能为他做的就只是这些了,以后会留在你身边好好孝顺您。”
第二天一早,随母便带着随忆去了离家不远处的山中寺庙。开光的时候,随意一脸的虔诚,随母看在眼里,心里动容。
仪式结束之后,随母支走随忆,“阿忆啊,你去外面走走,我和三外公说说话。”
开光的这位师傅是寺里的住持,也是随忆外公的弟弟,排行老三,从小就有佛缘,家里也没反对,便到了这里。随母每隔几个月就会来看他。
“好。”随忆乖乖地应下来,给三外公施了礼便走了出去。老人一脸慈爱地看着随忆。
随母扶着老人从屋里走出来。老人是看着随母和随忆长大的,如今就像是看到女儿带着外孙女来看他一样,格外亲切,不由得感叹:“一转眼随忆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带她回来的时候她才这么高。”老人边说边比画着。
随母笑着回答:“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三叔您的身体还好吧?”
老人抚着花白的胡须,“佛祖保佑,还算硬朗,倒是你要多注意。”
“您知道的,我的身体时好时坏的,也就那样了。好在这丫头聪明懂事,性格也算开朗,当年我和她父亲的事情也没给留下什么阴影,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了。”
“佛家讲究因果的。沈家是书香门第,几代都是善人,种下善因,必定会结下善果,你多宽心。”
随母恭恭敬敬地点头,“好的,三叔的指点我记下了。这次这丫头突然回来,我倒是有件心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你说。”
“这丫头在学校里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你也知道她一向不放心我,一直嚷嚷着一毕业就要回来我身边,我怕她会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老人爽朗地笑着,“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若是有缘人终会在一起,随忆是个聪慧的孩子,她会明白的。”
随母听了若有所思,“希望她能明白吧……”
随忆站在寺庙后院的竹林前,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气息,她听着钟声,对着正殿的方向,握着掌中的平安扣默默许下心愿。
希望萧子渊以后的日子能幸福安康。
当天下午,随母看到随忆郑重其事地一张接着一张写毛笔字时,捡起地上一个个揉成一团的纸团,开口揭穿她:“如果你企图拿物质去还人情债的话,就不要想了。”
随忆笔下一滑,又废了一张。她幽怨地抬头。
随母微微一笑,温婉可人,极尽世家小姐之风,“重新写吧。”
随忆回学校的那天,磨磨蹭蹭的不肯走,随母颇为无奈。
“妈,我走了,你平时注意休息。”
“妈,你按时吃药啊。”
“妈,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妈……”
随母一脸无奈地捋捋随忆的头发,终于开口打断她,“我怎么感觉我这不是送你回学校,而是在嫁女儿呢?”
随忆被嫌弃了,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黄昏时她拎着行李从车上下来,在校门口遇上萧子渊一行四人,立刻挂上笑容向各位师兄问好,看向萧子渊的时候明显不自然。萧子渊也不见热络,懒洋洋地点了下头,似乎又成了众人眼中清冷孤傲的模样。
林辰盯着她看了半天,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随忆坐了一天的车,没什么精神,“回家了,刚回来。”
林辰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只看到你们寝室的三个,没见你。”
随忆心里有事,便心不在焉地只答几个字。
林辰看出来,猜想她大概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随忆点点头,拎了东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萧子渊:“那个……萧师兄……”
萧子渊过了几秒才回头,单手放在裤兜里,一脸淡漠地看着随忆。其他三人很懂事地走开了。
随忆鼓起勇气邀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萧子渊极官方地婉拒:“晚上班里吃散伙饭。”
随忆有点失落,很快扬起笑容,“那算了,我也没什么事。”
萧子渊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又面无表情地开口,“明天晚上吧,明天我有空。”
随忆按照正常程序问地点:“在哪儿啊?”
萧子渊甩下三个字便转身继续走,“老地方。”
随忆一时脑筋没转过来,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问:“老地方是哪儿?”
这次萧子渊极快地转过头,眉宇间淡漠未退,冷峻又起,“你说呢?”
他的语气淡然无波,而随忆却陡地背脊蹿麻,萧子渊这是恃宠而骄吗?傲娇的娇!
随忆低着头,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哦,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说完,再次落荒而逃,再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问了。
萧子渊看着那道慌乱的身影,错乱的脚步,挑眉勾唇。
惹了他还知道害怕,很好,孺子可教。
随忆回到寝室后,寝室里很快再一次上演三雌争食的场景。
随忆则边观战,边思考萧子渊口里的“老地方”到底是哪里。
纠结了一晚上,她甚至连冒死给萧子渊发短信、问清楚老地方到底是哪儿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在临睡前幡然醒悟,她和萧子渊似乎就单独吃过一次饭,就是在学校后门萧子渊的家里。
最大的疑惑解开了,随忆很开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傍晚,随忆收拾好东西便去赴约。刚出学校后门又接到萧子渊的短信,“带瓶醋。”
随忆拿着手机笑,眼前似乎已经有了此刻萧子渊边做饭边发短信的情景。
从电梯出来,敲门,萧子渊果然围着围裙、举着锅铲来开门,大概是菜正炒到一半,没说什么便大步回了厨房。
随忆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厨房,把手里的醋递过去。
萧子渊看了一眼,把东西接过来便放到了一边,握着她的手,“手怎么了?”
她的手指被磨得红红的。
他的体温似乎一直很低,指间凉凉地覆在她的手上。
随忆很快把手收回来,一脸若无其事,“没什么。”
萧子渊看了随忆几秒,没再追问,换了话题,“把碗筷拿出去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一顿饭又是无言。随忆心里盘算着萧子渊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她把放在桌边的包打开,拿出印章,把平安扣和一幅裱好的字一股脑儿地堆到萧子渊面前,提了口气开口,声音听起来平静淡定,“萧师兄,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了,我是关心师兄,你是我敬重的师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萧子渊垂眸看着眼前的东西,良久后抬眸,清亮的眸子看向随忆,不愠也不怒,声线清冽,“随忆,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我萧子渊的东西是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的吗?你以为你送了我这些,我们之间就两清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等你真的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随忆沉默,她无力反驳。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安慰自己,这样做了她就不欠萧子渊什么了,以后便不会再想。果然天不遂人愿。她伸手去拿那一堆东西,谁知却被萧子渊按住,“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随忆咬唇,皱着眉看他,“你不是说你不要吗?”
萧子渊把东西拿到自己这边,笑得人畜无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了?”
随忆有些恼怒地瞪着萧子渊。
萧子渊心情极好地被她瞪着,笑得越来越和煦,“还有,别以为我出国了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就冲这些,我们之间就没完。”
随忆都想哭了,这种霸道赖皮的话是那个淡然有礼的萧子渊说出来的吗?她是不是听错了?
饭后,随忆窘迫得只想快点逃离萧子渊的势力范围,萧子渊拉住逃到门边随时准备冲出去的随忆,“我送你回去。”
随忆胡乱的穿上鞋子,“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认识路。”
萧子渊提前一步堵在门口,不慌不忙地穿着大衣,“不麻烦,我正好也要回学校,顺路。”
随忆腹诽,只要你愿意,去哪儿都顺路。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走在校园里,随忆是满心的窘迫,而萧子渊却悠然自得,明显开心坏了。
在寝室楼下停了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他们刚走近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萧子渊明显感觉到随忆的僵硬。
接着萧子渊的手机便响起来,是林辰,刚接起来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随忆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萧子渊的视线停留在左前方,那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随忆似乎挪了一步,往他这边靠过来。
“是。”
“那你先别送她回去啊,她、她爸爸来了,刚才和我见了一面,随忆对她爸爸……哎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别让他们撞见就行了……”
林辰还在语无伦次地交代着什么,萧子渊出声打断,“来不及了。”
“靠……”
萧子渊只听到林辰在那边咒骂了一句,便挂了电话走到随忆身边。随忆在阴影里垂着头。
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走近后,叫了一声:“阿忆。”
随忆很快抬头,迎着灯光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缓缓开口,“随先生。”
随景尧的笑容有一丝破裂,短短几秒钟便恢复,“我到这边谈个项目,顺便来看看你。”
“谢谢随先生挂念。”随忆的笑容和言辞无疑都是得体到不能再得体,只不过这样的对话出现在父女身上多少有些奇怪。
萧子渊第一次知道随景尧是从林辰口中,本以为不过是个平常的生意人,现在见到他本人,却感觉到随忆多多少少还是从这个男人身上继承了点什么,至于继承了什么,却说不清楚。
这个中年男人礼貌客气,一身笔挺的西装,难得的是身上带着一股商人不会有的沉稳谦逊的儒雅气质,大概是事业操劳加上之前家庭不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些。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不温不火的对话继续着。
随忆依旧淡淡地回应,不恼也不怒却也不热络,“好。”
然后父女俩就陷入了沉默,随景尧这才注意到随忆旁边的萧子渊,“这位是……”
萧子渊看了随忆一眼,转头微笑示意,“您好,我是随忆的朋友。”
随景尧真诚地笑,“你好。难得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说完大概也看出了随忆的不自在,主动开口,“你们还有事吧,今天时间晚了,我先走了。阿忆,明天一起吃午饭?”
看得出来随景尧很注意言辞,不提“父亲”、“女儿”之类的词,也不主动介绍自己是随忆的什么人,对随忆的态度也带着亏欠的讨好。
“再说吧,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
从随忆的回答中,萧子渊感觉得到她对随景尧的排斥和烦躁。
随景尧在外面也是呼风唤雨的人,大概很少有人会拒绝他,但他也不恼,“好,那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好好休息。”说完,跟萧子渊做了个手势便道别了。
直到那辆车子消失在黑夜里,随忆才轻轻地呼出口气,这才想起来萧子渊在身边,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男人是谁,不愿意告诉他这是她父亲,但是不说,和这样一个男人站在这里不清不楚的说了那么多,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正在纠结得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萧子渊却率先开口,“上去吧。”
随忆抬头看向萧子渊,萧子渊微笑着看她,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澈。
萧子渊的态度暧昧,随忆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纠结得不知所措,试图解释一下,结果却一塌糊涂,“他……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一个亲戚……”
随忆放弃,说得这么吞吞吐吐,一看就知道是借口,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
萧子渊看着在别人面前淡定自若的人每每在他面前失态,心情极好地看着随忆低着头在那里,小脸皱成一团地企图解释什么,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格外动人。
最后她抬起头,皱着眉,一脸不知所措地问:“我说的你明白吗?”眼睛里还带着些许希望。
萧子渊面上很配合地点头,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明白。”
随忆更加窘迫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明白呢。
先前的计划泡了汤,再加上今晚这一出,随忆心灰意冷,终于放弃,“好吧,我先回去了,师兄再见。”说完,心事重重地上了楼。
萧子渊在随忆身后叫住她:“随忆。”
随忆没精打采地回头,等着萧子渊的下文。
萧子渊走了两步,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顶,缓缓开口,“明天中午我有时间。”
随忆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
萧子渊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吃午饭。”
随忆,无论是你想面对的还是不想面对的,都可以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可是这样的话他却不敢说出口,怕把她吓坏了。她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敢探头,他好不容易引诱着她小心翼翼地迈出来,又怎么能这么操之过急把她吓回去呢。如果真的这样,那以后她会逃得离他越来越远吧?
她那么聪明,他的意思她应该明白的吧。
随忆良久后点点头,没说什么,很快转身上楼。
其实客观地说,在父母离婚前,无论别人怎么对她,随景尧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她和妈妈。这些年她和妈妈跟随家真的是没有一点关系,刚开始的几年,每年随景尧还是会来看她,随忆从来不敢告诉随母,每见一次心里对随母的愧疚便多了一分。后来她的态度不冷不热,随景尧也知道她对他的排斥,渐渐地也不来了。他们之间唯一还有关联的,大概就是随忆还是跟了他的姓。
很久之前,随忆曾经委婉地问过随母,她要不要改姓。
随母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随意。
随忆至今不明白,随母是让她随意啊还是觉得叫随忆更好,而随忆也没敢细问,从此她和随母的话题里再也没出现过随家的任何消息,似乎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也就此搁浅了,一放就到了现在。
可是为什么随景尧又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随忆烦躁的摇摇头,回了寝室。
萧子渊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转身离开。回到寝室就看到林辰火急火燎地迎上来,“撞上了?”
萧子渊点头,“嗯。”
林辰呼出一口气,颇为无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拦都拦不住啊。”
萧子渊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心结恐怕还是要靠当事人自己来解。
吃饭的时候他也没仔细看随忆给他的是什么东西,现在才打开台灯仔细端详。
林辰瞟了一眼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凑上来一脸古怪地问:“随忆给你的?”
萧子渊看着林辰点头,“怎么了?”
林辰呼出口气,“靠……最近怎么这么邪乎。”
萧子渊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不在焉的问:“你今晚这是怎么了?”
林辰拿过他手里的平安扣,“这玩意儿,那丫头从出生就戴在身上,她外公外婆送的。”说完拿到灯下一照,给萧子渊看,“这种东西你也见过不少吧,看看,不是普通玩意儿吧?”
萧子渊瞟了一眼,成色确实不错。可是他更看重的是心意。
林辰说完又拿起印章,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外公当年篆刻的手艺那是一绝,多少人排着队踏破门槛求一枚,文人清高,关系浅的从不给刻。随忆尽得老爷子的真传,不过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随忆便再也不刻了。”
萧子渊有了兴趣,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她外公到底是谁?”
“她外公……”林辰说了一半突然噤声,“我也不是很清楚……”
萧子渊无言的挑眉看他,林辰心虚地摸摸鼻子转移了话题,萧子渊心里琢磨了下便有了数。
“当年我求着这丫头给我刻个印章,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人家都听出抗体来了。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人家就两个字:不刻。说多了惹她烦了,会再送给你两个字:走开。这可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没个七八天功夫出不来。怎么她对你就这么大方呢?别动,我仔细看看……”
萧子渊垂眸沉思,怪不得她的手那么红。
林辰说完还要拿那副字,被萧子渊按住,挑眉无言地看着他,气势迫人。
林辰一脸羡慕嫉妒恨地哼哼,“小气!”然后恨恨地转身走了。
萧子渊微笑着打开,然后笑容僵住,震惊。
很快他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碰上回来的温少卿,“哎,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回家。”撂了句话就走了。
萧子渊急匆匆地回到家就进了书房,翻出很久之前他写的那副字,两副相似的字摆在一起,萧子渊只觉得命运的神奇。
千字文,当年学字的时候不知道写过多少遍,小时候不懂事,调皮捣蛋,不知道被罚抄了多少遍,本以为恨死了,此刻看来却觉得亲切。
千字文有很多版本,可他独爱文征明的行书,还特意临摹了一幅,没想到他们连这点都这么志同道合。
相同的字,相似的字体,落款和时间不同。萧子渊拿出印泥,在纸上盖了下,他的名字赫然纸上,鲜明深刻。
那一刻,萧子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小到大他波澜不惊,无论身边的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可是现在他的心突然间跳得很快,兵荒马乱。
萧父、萧母推门进来,萧子渊很快把印章收了起来。
萧父看着桌上,“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跑回来就是为了写字?”
萧子渊看着眼前的两幅字,笑着问:“您也觉得是我写的?“
萧父看了几秒钟后和萧母对视了一下,萧母低头看得认真,“乍一看像,形似,至于神嘛,七八分吧,应该是个女孩子写的吧?你的字文雅遒劲,而她的妩媚多姿,看落笔这里尤为明显。很少见到这么有神韵的字,不错,真不错。”
萧子渊低头看着那副字,弯着眉眼,静静地出神。
萧父萧母又对视一眼,无声的退出书房。萧父询问:“那个女孩子写得真有那么好?”
萧母一脸好笑,“我哪里是在夸那个女孩子,你没看见你儿子的嘴都歪到哪儿去了,他长这么大,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开心过?”
萧父笑着摇头,“真难为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哄儿子开心。”
萧母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从小就内敛,我倒希望能早点遇到让他外露的人。不过,那个女孩子确实写得不错。”
萧父认同地点点头,“是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夫练过的。”
萧父、萧母本以为只是一幅字,却没想到日后写这幅字的人会和他们有那么多的交集。
书房里,萧子渊却陷入了沉思。这个女孩子优秀至此,有才有貌,有时候连他都自叹不如。到底是什么让她掩盖了自己所有的亮点,如此恬静内敛,明明有锋芒毕露的资本,却清淡如此?
第二天,随忆还是去赴了约,不过时间从中午改到了晚上。
随忆在校门口上了车,随景尧在车里笑着看她,然后看着司机的方向,“你张叔叔,还记得吗?”
随忆乖巧地微笑着打招呼:“张叔叔。”
司机老张跟着随景尧几十年,为人憨厚老实,随忆记得她小时候张叔叔经常逗她玩儿。
老张边开车边从后视镜看过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大小姐。”
随忆笑容一滞,很快恢复常态,纠正了一下,“叫我随忆就好。”
老张笑了一笑,便专心开车。
之后车内就陷入了沉默。随忆扭头看向窗外,随景尧看着随忆的侧脸沉思。他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偏偏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没半点办法。父女多年来的接触就那么寥寥几次,想要聊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想要弥补点什么也找不到门路。
吃饭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西餐厅,装潢精致,气氛颇好,做出来的东西却不过如此。
随景尧虽然人到中年,但底子好,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很有男人味,不时有单身女性看过来。
随忆一心一意地吃东西,似乎对面的随景尧并不存在。
随景尧吃了几口便没再继续,斟酌了片刻很快开口,“你弟弟……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年过年会回来,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随忆手下的动作顿住,声音清淡,“您跟他说起过吗?”
随景尧喝了口酒,“没有,他和你林阿姨一直很亲,以前觉得他还小,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随忆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轻描淡写的回答:“不要告诉他……既然以前没说过,以后也不要说起了。您如果是为了他好,就永远不要告诉他。当年我和妈妈从随家离开的时候就从来没打算这辈子再见他,也没打算再见您。我和妈妈当年选择放弃他,就做好了要愧疚一辈子的打算,无论多艰难我们都只能忍受,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就像您当年做的选择一样……”随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随忆边说边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随景尧,目光笃定安然,似乎在怪随景尧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随景尧一震,面前这个女孩和他妈妈长得很像,眉眼之间也依稀可以看到她的影子,可是身上那股淡定从容的气质又怎么会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有的?他苦笑,“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后果我自己承担。看来,这些年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
“谢谢。”随忆不慌不乱地客气礼貌。
随景尧却有些难受,犹豫了半天,还是极慢的开口,斟酌着措辞,“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钱,只是……我毕竟是你父亲,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随忆摇头,“随先生,我们之间早就银货两讫了不是吗?您有您的选择,我和我妈妈有我们的选择,您不需要这样,没必要。”
随景尧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他才一直不敢来找随忆,可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当她不存在?
“当年的事情,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年来,父女俩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
随忆似乎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自古忠孝便不能两全,我尊重您的选择,也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何况您现在家庭和睦不是吗?”
随忆的话绵里藏针,随景尧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随景尧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口,“她……”
随忆很快打断随景尧的话题,“我母亲很好,希望您不要去打扰她。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随景尧苦笑,她何必怕成这样,她不说他也不会去找她母亲,他又有什么颜面去找她呢?他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随忆知道拒绝也无果,便顺从,“谢谢。”
随景尧走在随忆身后,只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有些悲哀,她明明不想让自己送的,却为了少和自己说几句话而勉强自己。
随忆在校门口便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随景尧叫住她:“阿忆,我要在这边开发新项目,会在这边待很长时间,如果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随忆礼貌地点头,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去。
随景尧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知道就算她再难,也不会找自己的。这股倔强像那个女人。
老张看着随景尧的脸色,不知道如何宽慰,“大小姐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是啊,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母亲,她也差不多是随忆这个年纪,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那个决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呢?是后悔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敢去见她,不敢见这个女儿,连想都强迫自己不要想。
随忆没走几步便看到萧子渊站在路旁,似乎在等什么人,不时有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
那条路是随忆回寝室的必经之路,随忆只能走过去打招呼:“萧师兄。”
萧子渊笑着走近,一脸悠闲自在,“一起吃消夜?”
随忆迷茫,“啊?”
萧子渊没等她反应就率先走在前面,“我还没吃晚饭。”
随忆不知道怎么了就被萧子渊拐到了学校后门的餐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萧子渊坐在了清真面馆里。
这个时间有很多学生来吃消夜,店里生意很好,萧子渊坐在满室的喧闹中,认真地看着菜单,转头问随忆:“想吃什么?”
说实话,随忆真的饿了,她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而刚才那种地方根本不适合吃饭,再加上看到不想见的人更没胃口了。此刻屋里飘着香气,随忆只觉得饥肠辘辘,恶狠狠地开口,“我想吃油泼面和牛肉炒饭。”
萧子渊挑眉,“你自己?咱们俩是谁没吃晚饭?”
随忆心情郁闷至极,掏出钱包扔在桌子上,“我请!”
她的动静有点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随忆一下子脸红了。
萧子渊倒是丝毫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拿起桌上的笔在菜单上写上油泼面和牛肉炒饭,然后又点了一份拉面,便拿着菜单去窗口排队点菜。
随忆低着头正郁闷,便感觉头顶笼上阴影,她以为萧子渊回来了,一抬头便看到了让她更郁闷的人。
秦铭满脸欣喜地看着随忆,“你自己啊?”
随忆淡淡地回答:“不是。”
秦铭以为随忆又在敷衍他,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回吧。”说完便自觉坐到了随忆旁边。
随忆提醒他:“这儿有人了。”
秦铭不接茬,“吃什么,我请你啊,随便点。”
随忆皱着眉。她现在一点团结友爱同学的耐心都没有,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压抑着自己,“我吃不起吗,为什么让你请?”
秦铭还在嬉皮笑脸,“别那么客气嘛,咱们谁跟谁。”
“我和你不熟。”随忆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度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萧子渊无声无息地站到了秦铭旁边。秦铭感觉到压力抬头看过去,萧子渊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萧师兄,这么巧啊,一起吃吧?”
萧子渊没接话,秦铭却感觉到无声的压力,半晌后怯懦地问了句:“这是你的位置?”
萧子渊眯着眼睛问,“你觉得呢?”
秦铭很快站起来,看看萧子渊又看看随忆,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落荒而逃。
萧子渊坐下后,拿着湿巾边擦手边欣赏气鼓鼓的随忆,特别想伸手去戳一戳,倒也没开口问什么。
面很快上来,随忆端过来连放了几勺辣椒,然后一脸悲壮地吃了一口后便猛喝水,萧子渊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随忆不管不顾的接过来猛灌。
喝了水之后又开始咳嗽,最后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萧子渊悠闲地笑着看她,边递纸巾边开口,“火气这么大还吃辣椒。”
随忆拿着纸巾擦鼻涕,瓮声瓮气地回答:“这叫以毒攻毒。”
最后萧子渊拿过随忆面前的油泼面,把自己面前的拉面递过去,“吃吧。”
随忆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碗面萧子渊之前动过,她那份她也吃过……这么想着,顺手拿起杯子喝水,喝了一口之后却发现这个杯子似乎也是萧子渊的……
萧子渊看着她动作一滞,挑着眉开口,“学校每年体检我都通过了,没病。”
随忆窘迫,她不是那个意思,胡乱找着借口,“不是……我是怕我有病。”
萧子渊宽容地笑着回答:“我不嫌弃。”
随忆在萧子渊满面的笑容中低下头默默吃面,心服口服,今天又上了一堂厚黑学,真好。
吃了饭萧子渊送随忆回去,随忆吃饱了也冷静了,想要解释今天晚上的怪异行为,可萧子渊偏偏什么都不问,双手插在口兜里一路沉默。
随忆忽然站住不走了,“萧师兄……”
萧子渊侧身看着随忆,等着她的下文。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萧子渊摸着下巴盯着随忆看了良久,点头正色道,“有。”
“什么?”
“我前几天收拾行李,发现有条围巾放在你那里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了,我走之前你再买条别的给我吧。
随忆的脸皱成一团,“还有别的吗?”
萧子渊这次表情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就在随忆以为他要问那个问题时,萧子渊忽然指着脖子上某人送的平安扣问:“我戴好看吗?”
随忆一脸怨念地看着萧子渊,腹诽,你就这么喜欢逗我吗?!
萧子渊低着头沉沉地笑,声线温润悦耳,边转身边笑着叫随忆:“快走了。”
随忆没想到回到寝室,就看到三张举足无措的脸。
她叹口气,也不怕什么坏消息了,“怎么了?”
三宝指指电脑屏幕,“你来看。”
随忆走过去看了几眼,便去洗漱了,只觉得无奈、无聊、无语。
三宝顶着一头刚洗过张牙舞爪着的短发转头问何哥、妖女:“难道我们的演技不够,怎么阿忆一点都不紧张呢?她不怕我们误会然后孤立她、冷言冷语攻击她吗?”
何哥、妖女翻了个白眼,表示对某人智商及情商的鄙视。
妖女温和地教育三宝:“你什么时候见某人怕过什么?如果你现在告诉她,阿忆,地震了。她大概只会回你一个字。”
三宝挠挠脑袋想了半天,“什么字?”
妖女轻轻吐出一个单音节:“哦。”
三宝听后恍然大悟,“有道理。这确实是阿忆的风格。”
何哥极其不屑地看向三宝,“尤其是你什么时候见某人被你这种二货加吃货吓住过?”
三宝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只能气呼呼地怒视何哥。
卫生间里,随忆正用冷水冲着脸,就看到三只脑袋探了进来,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
随忆关上水龙头,叹了口气,老实交代:“我父亲。”然后打开水龙头继续洗漱。
随忆话音刚落,妖女便欢呼起来,何哥、三宝扯着嗓子哀号:“我的粉红色的毛爷爷。”
妖女得意洋洋地伸着手,“愿赌服输,赶紧拿来。”
三宝、何哥恋恋不舍地扔出去一张粉红色的纸币。
随忆擦了脸,微笑着看向三个人,温和的问:“拿我打赌,嗯?”
三只被随忆诡异微笑镇住的人灰溜溜地出了卫生间。
随忆洗漱之后,被余下三只以关心时政的牵强理由拉着去看那个帖子。她们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几年,从不听随忆提起父亲这个词,便知道她大概是单亲家庭,所以三个人很默契地没再继续追问。
贴子的名字就俗不可耐,“某学院女大学生与富商不得不说的故事”。
发帖人的高明之处在于,全篇一个字都没有,只上图,从随忆下午在校门口上车,到天黑时分又从车上下来,以及随景尧的一张侧影,连着几张照片,还特意标注了车子的车标,旁边批注了车子的品牌价钱,那一连串的“0”看得人叹为观止。
最后还别有用心地放了张萧子渊站在校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的照片,背影看上去孤单落寞,引人遐想。
随忆看了眼照片右下角的时间,皱眉,萧子渊应该等她等了很久了。
此贴一出便引起了轰动,虽然楼主什么都没说,但是并不妨碍拥有八卦内心的众人遐想。
很快便有人认出来是随忆。
女大学生、豪车、富商、绯闻男友——为数不多的几个关键词已经足够编织出一个精彩绝伦又天雷狗血的故事。女大学生贪慕虚荣被富商包养,绯闻男友看到女大学生上了豪车后依旧痴心等着女朋友回来,虐恋情深啊。
下面骂随忆、挺萧子渊的留言不计其数,大概的意思就是随忆有了萧子渊这么优秀的男朋友还不知足,竟然恬不知耻地傍大款。
随忆真是佩服这帮人的脑回路,太有想法了。
三宝愤愤不平地咒骂,何哥和妖女在一旁附和,只有当事人随忆气定神闲地坐在电脑旁边,三个人还时不时回头对随忆说:“阿忆,你放心,我们挺你!”
后来三宝忍不住要留言说那是随忆的父亲,却被妖女制止,“这个时候说出来谁会信?到时候还不是往阿忆身上泼脏水。”
三宝无奈地放弃。
随忆一脸无所谓,其实她也不希望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想惹麻烦,更何况妖女是对的,大概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
萧子渊回到寝室就听到林辰在咒骂,看到萧子渊便招手,“你又红了。”
萧子渊走过去看了几眼便开始皱眉。
林辰问:“怎么办?要不我找个计算机学院的帮忙黑了?”
萧子渊摇头,“肯定会有人说欲盖弥彰。”
林辰苦恼,“那怎么办?”
萧子渊抚了抚眼角,思考片刻后给出答案,“第一步,停电断网睡觉。”
温少卿、乔裕、林辰同时发问:“什么?”
萧子渊没回答,很快拿了工具箱出去,没多大会儿,全校陷入一片黑暗,哀号遍野。
“还没到熄灯时间呢。”
“我的文件没保存。”
“……”
随忆在黑暗中松了口气,欢呼雀跃,“啊,终于可以睡觉了。”
温少卿坐在黑暗中举着手电筒照向门口,等某个身影一出现便一语双关地感慨:“太黑了。”
乔裕幽幽地接话,“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林辰总结陈词,“知识改变命运啊。”
萧子渊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民怨,悠闲地走进寝室,把工具箱放回去,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别多想,好好休息。
随忆看着手机屏幕上短短的几个字,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就明白了他意有所指,很快回复。
不好意思,似乎连累到你了。
几乎是同时,萧子渊的回复就到了,只有四个字。
荣幸之至。
随忆的脸一红,扔了手机蒙头大睡。
一切后果都如预料般一一出现。第二天一早四个人照例在餐厅吃早饭,平静祥和的早晨却一点儿都不平静。
不时有人看过来,还指指点点,四个人极默契地恍若未闻,很快有几个相熟的同院同学凑过来指着随忆对其他三个人说:“哎,你们别和她一起玩儿了,昨晚学校论坛上的帖子你们看了吗?她被包养了啊……”边说,最前面的女孩子还拿着手机翻出那篇帖子拿给她们看。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后,妖女率先接过手机翻了几下,递给旁边的人,“这是谁拍的啊,水平太差了,把我们家阿忆拍得这么黑,这太不科学了。”
何哥点头,“就是。还有啊,连正脸都不给一张,真是太小气了,我们家阿忆的正脸多美。”
三宝义愤填膺地点着某处抗议:“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把萧师兄拍得这么模糊,我还要集齐七张萧师兄的靓照召唤神龙呢,这张怎么能算嘛。”
随忆则淡定地吃着早饭,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脸满足,人生真是美好啊。
几个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四个人,最后,那个女生上前抢过自己的手机落荒而逃。
三个人对着几个人的背影夸张的切了一声。
去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门口遇见秦铭,以前他都会上前来殷勤一番,今天见到她们四个却满脸尴尬,一转身便走开了。
随忆也不在意,他对她而言,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随忆一向不习惯向别人解释,她看重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改变对她的态度,她不必解释;至于无关紧要的人,更加不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学校的电路一直没修好,多媒体用不了,老师只能板书。随忆支着脑袋看着老师在黑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代,思绪渐渐飘远。
等回神的时候讲台上已经换了人,院书记站在讲台上正说着什么,旁边的三宝气呼呼地盯着书记,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咬他。
随忆扭头问:“什么情况?”
何哥笑,“学校为了迎接检查,组织填写学生档案。”
三宝咬牙切齿,“我最讨厌写我的名字了。档案交上去了抽学生问话肯定会抽到我。为什么我要叫这个名字?!”
随忆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三宝,“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你叫任申,你哥哥叫什么?”
何哥同样一脸好奇,“对对,你哥哥叫任什么?”
三宝冷哼一声,“我爸妈的心思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猜得到的?”
何哥看了一眼台上的书记,继续磨,“快说,叫什么?”
三宝看了看随忆,又看了看何哥,绷着脸,犹豫良久,极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申任。”
何哥瞬间崩溃,趴在桌子上不起,随忆低着头不断抖动双肩。
片刻之后,大概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三宝越来越强烈的怒气,努力忍住笑容。
随忆轻咳一声,问:“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名字吗?”
何哥拿出手机,“不行了,我要给妖女发短信汇报这件事。”
三宝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趴在桌上装死。
大概三个人闹得动静有点大,书记很快看过来,脾气极好笑眯眯地提醒:“那边的同学小声点,我马上就讲好了,好好听,不要填错了。”
三个人吐了吐舌头,很快安静下来。
课后随忆要去院里一趟,在路口遇到班长,他要把档案表交到校里,恰好医学院的办公楼和校办公楼挨着,班长便央求随忆捎过去,随忆欣然答应。
随忆不常到校办公楼,在楼里转了一圈才找到那个办公室。一推门,里面有七八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整理档案,一室狼藉。
随忆敲了下门,屋里有人听到动静看过来,瞬间整间办公室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不对。本来还在热烈讨论着的几个学生都放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边说还边看向随忆。
随忆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丝毫不在意,走进去把表放到一摞同样文件夹的旁边。
刚准备走就听到负责收表的女孩叫住她:“哎,同学,你先别走,我看下没问题了你再走。”
随忆安安静静地站住,“好。”
那个女孩和同伴看了随忆几眼,把表拿出来,挨个翻着,似乎在找什么,看到某一份时突然停下来,抽出来又开始窃窃私语。
很快其中一个女孩看向随忆,“这是你的吧?”
随忆探头看了一眼,嘴边一抹不出所料的嘲讽,“是。”
女孩指着某个空白处,“父亲这一栏的信息没填。”
随忆垂眸看了下,“往年我也没填过。”
“今年改了,必须要填。”女生的声音让随忆觉得反感。
随忆不想和她们纠缠,沉默片刻后很快微笑着淡淡吐出几个字:“我没父亲,满意了吗?”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底线,随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如果那个女孩再说一句,她就会真的翻脸。
有一种人,心里越是生气,脸上越是平静,真的是气到极点,反而笑得灿烂。
而随忆恰好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