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甚至连顾映宁都知道,骨子里,盛夏是一个固执至极、倔强至极的人。
终于恼形于色,盛夏从手包里掏出一叠文件似的东西,“啪”
的一声掷在茶几上:“顾映宁,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飞快地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顷刻之间他对于盛夏此刻来势汹汹的原因已经了然于心。顾映宁嗤笑一声:“在质问我之前,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答案了不是吗,又何需再问?”
他的目光太冷,笑意太过讥诮,让盛夏的心陡然间“咯噔”一响,仿佛问下去,原先一直等待着她的葱翠苍树会刹那变成一株枯木。
然而这两天冲击的事情太多,再加上今晚许亦晖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戳到了她一直想装作看不见的痛处,因而盛夏不想就此罢休。
“转移话题,是不是代表你心里有鬼?”她咄咄逼人。
“那么你呢?”顾映宁启唇,说出来的话也终于尖锐起来,“和你的旧情人叙旧整晚不见人影,一出现就把这一叠文件扔在我面前先发制人,又能不能代表你心里有鬼?”
聪明如他,若是冷静下来必然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偏偏现在这个当口他却再无法冷静地思考。他将茶几右侧的那个信封丢过来,目光很冷:“盛夏,你其实就盼着和许亦晖破镜重圆而已,何必这么多小动作?”
盛夏蹙眉,有些不解地拾起信封,看了几张照片之后那薄怒也终于到了顶峰:“顾映宁,你竟雇人跟踪我?”
他傲首,俯视她,讥讽一笑,嗓音冰冷:“跟踪你?我还犯不着浪费这个钱。”
胸口一堵,仿佛有一只大掌攫住了她的心,盛夏深吸一口气后扬起一抹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顾映宁,你到底想怎样?”
嘴角嘲讽地微勾,顾映宁双手抱胸:“你是不是问反了?拿着一叠文件来兴师问罪的人似乎是你而不是我。”
盛夏一直都知道顾映宁口才极佳,再强劲的敌人,他都有能力让对方哑口无言。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犀利竟也会放在自己身上。一阵心寒从头到脚倾盖了下来,盛夏忽然之间觉得疲惫至极:“我只想知道,究竟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为了收购普迪?”
今晚之前,盛夏都以为顾映宁对她至少是有些感觉的。在一起这几年,虽然他从未有过任何表示,但对她并不差。明明心底那么雀跃地期待着后天的婚礼,但在从许亦晖那里听到一些事后,她忽然不确定了。起初她怎么都不相信许亦晖的话,甚至气急上来就要离开。然而许亦晖一把拉住她,并将那叠文件铺在她面前—证据确凿,她心乱如麻。从他们住在一块儿起,两年内她已经带过太多公司文件回家了。于她而言,是因为信任他,但是于那样擅长于运筹帷幄的顾映宁而言,究竟是不是也将她当成了其中一枚棋子?
冷冷地望着盛夏,顾映宁双唇紧抿。
从她掏出那叠文件起,他就在等着她这句直直白白的问话。现在,当这句话真切地盘旋在客厅上空时,顾映宁只觉得有一阵刺骨的北风呼啸而至。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信任,脆弱得好似光鲜亮丽的空心城堡,外表固若金汤,实际上一击即碎,根本经不住一丝一毫外面的风吹雨打。
他扬高一道不驯的眉,眼里分明燃烧着一团火焰,却怒极反笑:
“现在才知道,我的未婚妻竟是这么看我的。”已经很竭力地压制自己的脾气,但粗喘的气息还是暴露了顾映宁的勃然。
他的声音那样冰,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却声声震裂心弦:“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序章吧,正文不过就是想借口摆脱我同旧情人再续前缘吧?昨晚忘记发喜帖也好,今天频频发愣也罢,以为我没发觉吗?我顾映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你认为是怎样就怎样,这几年就当我花钱买了个教训!”
如此的默认不啻是给盛夏扇了一个极响亮的耳光。以为的欢喜,原来只是一厢情愿;以为单纯的********,原来竟是有目的的放长线钓大鱼。
盛夏气结,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凝固,凉得她发麻:“我认为怎样就是怎样?答得真好,顾映宁,现在我只认为我走了眼!”
依然双手抱胸,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顾映宁盛怫之中抬颔俯视,好像此刻同她讲话都是纡尊降贵一般。
“你当然走了眼,现在,看清楚我不是许亦晖了吗!”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眼中的火焰已经蔓延到周身的每一根青筋。原本开阔的眉间拧成一个结,顾映宁怫然阴鸷,“盛夏,你以为我为何要娶你?
别那么可笑地以为我爱你,若是没有你,也许还有李夏、张夏可以娶,不过是因为你成本最低而已!”
他一口气吐完所有的话,然后毫不留恋地甩门而去,徒留盛夏一个人在客厅,极缓地、极缓地蹲了下来。
盛夏记得从前有阵子腰筋拉伤去针灸,她每次在医生替她扎针的时候都闭紧双眼。医生落针的那一瞬间总会倏地一疼,而后针头刺在肌肉里旋了几旋的痛麻感都让她牙关一紧,简直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顾映宁就像从前那位医生,而他的那番话,是这世上最大的针灸针,范围广到她整个身心。因而,倏然的一疼之后,盛夏痛得全身发麻。
果然,从来都只有她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爱她。他不爱她,才舍得****;他不爱她,才吝啬给她承诺;他不爱她,才会这样轻轻松松地宁愿自由。
那天试婚纱的时候,看着顾映宁墨瞳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巧笑倩兮幸福安好。那时候还相信,在他内心深处她到底是特别的,相信有一天他会说爱她。但才两三天的工夫,却已是天上地下。
她错得彻底。
翌日下午,整片大地还没有从午睡中醒来。初夏时分,属于春季的明净气息还没有完全褪去,夏天独有的模糊和雾气却已经迫不及待。玫瑰花怒绽出风情的淡红,而路边野豌豆花则吐露着火一般的大红。
只是盛夏的心情,却和如此鲜亮的天气截然相反。似乎是从前一天起,当她抱着和许亦晖说清楚的心态坐在这家咖啡馆里却最后变成了他说她听,她的心情就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明亮。
和读书时候一样,许亦晖依旧喜欢穿白色的棉质衬衫,笑起来的模样仍然干净清爽。服务员端来两杯冰拿铁。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到盛夏手边,许亦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