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被批斗关牛棚的人。我怎么敢承认是杜家的人?即便这样,还有人刨根究底我和杜家的关系,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杜若也因为和我关系密切跟着受了不少罪。那个年代,不也罢。能活下来,就不容易。”
外婆到这些的时候,神色有些沉郁,似乎触及了许多不想触及的往事。竟用了很久,才将这些事完,“后来,也就索性不在自己和杜家的关系了。世道千变万化,既然做了乔远的女儿,就继续做下去吧,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天了。”
经历过太多往事的外婆,对时局仍心有余悸,故而谨慎。这我倒也能理解,只是我仍有疑惑:“外婆,后来为什么不和赵家来往了吗?是担心连累赵家?”
外婆凝神许久,淡淡的笑笑:“赵家的人,都很聪明。赵思衡解放后不久就娶了一个家庭成分极好的高干女子。他的思想觉悟很不一般。”外婆想什么,又止住了。半晌,看着我道:“清扬,明天如果雨停了,带外婆去看看姑姑吧。外婆年岁大了,一年一年的,也不知道还能去看几回。”我点头应许。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束白菊,先开车去接上外婆,便开往了扬州。老家离扬州走高速也只是两个多时的车程。上午十点多,便进入了扬州市。我的心莫名的跳的很快。这是我第一次到扬州,但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却来的惊心动魄。
似乎有什么牵引着我一样,没有需要导航
怎么指引,我就顺利的找到了城郊赵家的祖坟。外婆看着我几分惊讶:“你来过这里?”
我不敢什么前世今生怕吓到年迈的外婆,便遮掩着:“知道,来过--------”着把外婆扶下了车。外婆没有进赵家的祖坟,却是从西边绕过向南走去,我不由问着:“怎么不进去。”
外婆没有停住步子,继续缓缓的向前走着:“不用进去。文革的时候,赵家修了墓园的墙,把姑姑的坟圈在了外面。”
我的心砰的沉到了谷底,难怪外婆对赵家会疏离。赵思衡果然是聪明的,文革时为了撇清自己,撇清和国民党要员有密切关系的杜家,竟然生生的砌了一堵墙,把赵石南和杜衡,划在了墙里墙外。
☆、玉璧归赵且释怀
我扶着外婆的手有些沉滞,不禁问道:“外婆,您的心中,是否会耿耿于怀?”
外婆没有话,只是继续缓缓走着,半晌才着:“若论情,心中终究是不痛快的。但是那个年代,清扬你没有经历,你想象不到是多么艰难。也许一个不留神,一个家庭,一个家族,都会跟着遭殃。自己受罪不,成分不好,子子孙孙都跟着受罪。他又是赵家的顶梁柱,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我点点头,心中有些明了,外婆正是因为成分不好,大姨,妈妈,都跟着被下放到了乡下,书也没有怎么读。大姨就在栖霞村呆了一辈子,而妈妈后来到了镇上,嫁了爸爸。如果她们当时还在扬州,也许都会有个好的前程。我轻叹道:“是啊,赵家只那么一丝血脉,的确不易。”
外婆滞了一下,没有话。我能感觉出外婆心中的矛盾。她能理解赵思衡的行为,但是她感情上,也许一直是接受不了的。这是男人的责任和女人感情的差别吗?还是另有隐情?我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外婆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外婆轻轻叹着:“来一次,就少一次喽。清扬,以后外婆若是不在了,你记得替外婆来拜拜。”
“嗯。”我应着,心里却有种特别的异样。她是我,我便是她,我拜她,会是怎样的情形?想到这里,心竟然还有些紧张的砰砰直跳。
绕到了西南,围墙外是平坦的一片,不远处似乎要盖楼,起了不少地基。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个坟头。外婆的声音微颤着:“姑姑的坟呢?哪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心也是一突,对外婆道:“赵家的坟地还有人吗?我们进去问问。”
外婆的步子颤巍巍的快了起来,一边向赵家墓园门口走着,一边道:“解放后就没有守墓人了。赵家有几个旁支的亲戚住在这附近,就算是守墓。再后来,赵家又发达起来,重新修了墓,雇了人看着。”
听着外婆似乎对这里的情形很熟悉,我不禁问着:“您每年都会来吗?”
外婆点头:“我每年都会来看看姑姑,和姑姑话。不过我会选些清淡的日子过来。清明祭扫,杜若会过来。”我恍然,外婆既然做了乔远的女儿,那杜家的事,便由清莲的奶奶,也就是杜若来尽义务了。
不多时,我和外婆到了围墙的北面,那里是赵家墓园的入口,门口有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我走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我问道:“有事吗?”
我指着西南角问道:“那里墙外原来有座坟的,现在怎么不见了?您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吗?”
那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道:“你是埋着一位叫杜衡的那座坟?”
我和外婆对视了一眼,眸中几分惊喜的应着:“是。”
那人对我们微笑道:“去年秋天的时候,这里开始征地盖厂,到处都在拆迁。年底赵先生来了一趟,外面太乱了,重新修了围墙,把杜衡的墓围进了墓园的墙里。”
我震惊的不出话,半晌才呆呆的问着:“赵先生?赵以敬吗?”
“是的。”那人看着我手里的白菊,一抬手:“如果你们要去祭拜,这边请。”着在前面带路。我扶着外婆跟在他后面,却是满心的震动。外婆更加意外,走路都不太稳。
很快到了墓园的西南角,那人道:“就是这里了。一切都是原样没有动。只是修了围墙。”那人完转身离去,只剩下我和外婆,立在那里,心中千百种滋味。
所有的一切,对我来,既是今生的陌生,又是前世的熟悉。赵石南的墓,依然矗立在那里,历经了七十多年的风雨,当年那块简陋的碑已经早不复存在,如今的碑,汉白玉材质,描金字体,很是气派。碑的下角刻着立碑人的名字,赵信儒,赵信偵,赵信俭。
看到赵石南的墓,所有的前尘往事,“哗”的一下涌上我的心头,我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赵石南的墓碑,好像有千百枚针在刺着我的心般疼痛。石南,我来了。你还认得我吗?
外婆在不远处轻轻叹道:“清扬,找到了,姑姑的墓在这里。”我忙回过神,顾不得在赵石南的墓前多做停留,快步走到了杜衡的墓前。看到杜衡依旧简陋的墓,墓上衰草凄凄,我将白菊放了上去。心中却不知该是什么滋味。
外婆的手在杜衡的墓碑上摩挲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细细拂拭着上面的尘土和污秽,直到擦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