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不停。成悦锦的申报也卡壳了。放弃申报,硬着头皮用假的冲复审,都不是良策。我思忖了许久,决定再回去找趟外婆。毕竟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杜衡的成悦锦衣裙是给了乔鹃的。
☆、墙里墙外情两地
江南的早春,万物融融复苏,枝条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鹅黄,空气中都飘着悠悠的清甜。河水的流动清泠做响。我把车停在巷子口,外面飘起了细雨,我撑着伞向着自己家门口走了回去。
江南的雨丝细细的,我忽然明白了古诗里那句“无边丝雨细如愁”的含义,雨细起来,竟然真的就像丝一般。如今我对丝这个字眼,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怀,雨丝,情丝,这些含有丝的词语,听来都带着几分悱恻呻吟。哦,连呻吟二字,都是丝字旁呢。
撑着伞,独自走在悠长的巷,走在熟悉的青石板,以前这些风景我习以为常,而今却多了几分唏嘘,民国独有的记忆,让我看到了温润江南的傲骨,也觉得自己肩上多了几分责任。以敬的心血,无论如何,我要帮他坚持到最后,坚持到我实在无法坚持的那天。
回来之前打过电话,知道外婆住在我家的老屋。而父母住在弟弟清义家里。每天妈妈和真会过来给外婆送饭照料。推开老屋的门,木制的家具在潮潮的屋里有着淡淡的味道,外婆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看到我回来,外婆的露出一丝笑意:“清扬回来了?”
我点点头,外婆的容颜比起上次见,又苍老了一些。却依然是淡定从容。我的眼前,不由闪现出七十多年前,那个叫杜鹃的女孩,羡慕着杜衡脸上的从容,如今她是否知道,自己也练就了那样的风骨呢?
“这孩子,发什么愣。”外婆指着旁边的椅子,“坐过来,让外婆看看。”我顺从的坐了过去,外婆拉过我的手,仔细瞧了瞧,摇头叹气:“又瘦了。”低头看了看我微微隆起的腹,有些惊讶:“你——”
我面上有些绯红:“以敬的孩子。”
外婆“哦”了一声,微笑着问道:“你和以敬,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我的心悠悠的沉了下去,我和他是该结婚了,可是此刻,他却躺在那里任我怎么呼唤,他也无法再起来同我结婚。我不想让外婆担心,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痛,憋出一个笑脸:“快了。”着我转移话题道:“外婆,您身体怎么样?”
外婆淡淡笑着摇头:“老了。近来老做梦,梦到时候的事都真真切切的,醒来的时候,忽然就分不清是到底现在是梦,还是梦里是梦了。也到岁数了。”
我急忙道:“外婆,现在多少百岁老人啊,您才多大,就叫老啊老的。”
外婆拍拍我的手笑道:“傻孩子。人都有那天。外婆这一辈子,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如今看着你们都好好的,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心里酸酸的,搂着外婆的肩道:“不许这么。我还要您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着心里一动,不禁问着:“外婆,您继续给我讲讲您时候的事吧,上次在电话里,您只给我讲了一点呢。”
尽管前尘往事,我已经在催眠里,和在火灾后的梦境里,都一一清晰的重现。但是我还是想听外婆再细细的讲讲,和我的幻境也好对照一番。
那个雨天,屋外是无边的丝雨,屋里是外婆的吴侬软语,讲述着过往的云烟。我的心再次被撕的生疼,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却已经是手脚冰凉。我所有的记忆,原来都是那么最真实的往昔。
外婆讲完后,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双目看在窗外的雨帘,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我轻声问着:“外婆,那杜衡的那身玫瑰锦衣裙还在吗?我想看看。”
外婆摇摇头:“清扬,上次和你过,文革的时候,迫不得已已经烧了。烧的就是那身玫瑰锦的衣裙。”外婆有些痛苦的蹙眉道:“真的是没办法,杜衡临走之前交给我两样东西,镯子还能找个花盆里头藏一藏,可锦缎往哪藏?当时造反派天天来家里搜,我实在没办法,为了保命,只好烧了成悦锦。我知道那锦缎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我也知道他们为了这锦缎连命都献了出去,可是,我没办法——”
原来真的烧了。而外婆手里只有玫瑰锦的衣裙,玫瑰锦是赵石南为杜衡留的“夫人专供”,自然是没有厂标的,难怪外婆会不记得成悦锦的厂标。
看着外婆苍凉的神色,我紧紧抓住了外婆的手:“不是这么,他们是为了气节献出了命。不是为了锦。如果不是日本人,他们也会选择留下人而不是留下锦。”赵石南面对国民政府的要挟,不就做出了抉择吗?只是白青的出现,让他没有来得及那么做。我看着外婆沉声道:“外婆,只要有人在,就会有希望。”
“那你眼下怎么办?”外婆看着我问道,“你们是不是又遇到了难处?”我愣住了。多年生活的历练,已经让外婆洞察人心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也许从我今天一进门,一问成悦锦,外婆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我咬咬唇:“以敬的公司遇到了点难处,需要真的成悦锦。公司现在资金也有点问题,所以成悦锦地标的申请就更加重要了。”若是以前,地标成不成,还不是那么重要。可眼下,地标如果申请成功,也许还可以申请到国家相关的项目获得一点救命的资金。地标的申请,就变得更加重要。
外婆沉默了,半晌只淡淡的着:“赵家的事,我的确帮不了。”
不知为何,外婆讲到赵家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疏离。而且我的脑海中问题的确好多。我不禁问着:“外婆,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杜家的人呢?”
外婆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清扬,不是我不愿意承认。当初为了读官学,我随着伯父乔远改了姓。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伯父的女儿。伯父身边没个十分亲近的人,我便官学毕业后,没有继续读大学,就留在了伯父身边做他的机要秘书,也拿着国民政府的俸禄。但是1945年日本人投降后,三年内战开始了,伯父是国民政府的军人,和他们有过不少交锋。”外婆看向我的眸子里,有些无奈的挣扎。
外婆继续缓缓述着往事:“内战结束后,撤离到台湾,当时情况紧急,伯父只可以带着我逃离,但是我的家中,此时母亲已逝,父亲身体很差,需要人照料,杜若年纪,也顶不了什么事,我没法随着伯父去台湾,便只好留下。但是解放后没多久,父亲也去了。”
“后来到了文革,我的身份是国民党要员乔远的女儿,还曾经在国民党政府做过机要秘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