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片秋后的清月,已经升过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干上去了,满园子里影影绰绰。梁府花园十分深阔,一条宽敞的石级引上了楼前一个弧形的大露台,露台的石栏边沿上却整整齐齐的置了十来盆一排桂花,祝棠雨一踏上露台,一片桂花香的浓香便侵袭过来了。
楼前院子的圆月拱门后,里面传来男女的嬉闹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好不热闹,祝棠雨闻着那桂花香停在门口,远远的,一阵微风刮来,木槿花树上飘下稀稀疏疏的花瓣,树下,梁景言身边正围着一大群丫鬟,正在嬉戏。
祝棠雨远远走来,见梁景言正嬉皮笑脸被一大群丫鬟围着,脸色顿时就变了,敛起一双眉头。这架吵了几日,便没有再说话,每每遇见,梁景言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祝棠雨却理所当然地当他不存在,二人就这么僵着,一直过了好几天,也没说话。
梁景言不经意抬头,见独自站在一旁的祝棠雨,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却听到她低低咕噜了一句:“……都疯了不成,喜欢这种人。”
梁景言便冷笑一声,拨开人群,朝她走过去,厉声道:“对啊,我这种人,最讨厌的也是你这种女的。”
前几天再叠加上现在的怒气,祝棠雨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怒道:“你讨厌我关我屁事,说得好像你喜欢我,就能升华我的人生似的。”
这时,一群丫鬟便围了过来。杜玉蝶之前便觉得梁景言虽和丫鬟们打闹,但脸上没什么笑意,倒有点索然,这时杜玉蝶看见他原本煞白的脸,煞白的唇,在见到祝棠雨的那个一刻,便瞬间恢复荣光,顿时心中像被大石堵住,极为难受。
梁景言看了看祝棠雨两眼,笑着挑了挑眉:“对啊,不然我怎么发现,你看我时的眼睛都是亮的呢?”
白雪疑惑地看了看祝棠雨,对梁景言道:“景言,你为什么要把她请到家里来住啊?她是你女朋友吗?”
听这话,祝棠雨一惊,连忙解释道:“别,我才不是他女朋友,他这种高高在上惯了的贵公子,我怎么配得上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你看你这张脸啊,丑的就像那句什么诗来着,对了……”梁景言盯了祝棠雨半晌,极倜傥的眉眼斜斜挑起:“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驴脸又似斑点狗。”
“你!”见祝棠雨气急,却无话可说。人群里发出一阵嘲笑声。
梁景言嘴角一挑,又道:“人家都说红颜薄命,我看你这丑得……是要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人群里有人笑得直不起腰。
祝棠雨一张脸憋得通红,终于忍无可忍,还击道:“就你漂亮,你身上的跳蚤都是双眼皮的!”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嘲笑声,梁景言一张脸乍青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却面若寒霜道:“恶女,我可是警告了你无数次,惹我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知道吧?”
祝棠雨一只手转了转耳朵,不屑道:“哎……这话我都听了几千遍了,腻得慌啊……”
梁景言笑了笑,一把揽过祝棠雨,把她拖进怀里,见她的身子一颤,眉毛一挑,宣布道:“你们听着,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犹如惊雷,把杜玉蝶在其中的所有人,都劈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梁景言突然弯下身,薄唇凑到祝棠雨的耳边,唇边携了丝笑意:“记住,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说完便捧起她的脸蛋,深深吻了下去。
祝棠雨瞪大双眼,就面孔苍白地从他的怀里往外挣,他却偏偏不放,祝棠雨双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口,却已经来不及。他听到她惊慌地发出一声呜咽,她的嘴唇柔软湿润,更是勾起他身体里的一股火来,恨不得一举侵占了她的所有,只管无法无天地掠夺起来。
一阵狂吹乱打,木槿花树上落不尽之余花,扑簌簌下如急雨,乱片飞扬,白亮的月色被半扇沉云掩住,好一会儿,梁景言才放开她,在所有人僵住的瞬间,垂着头看她呆掉的神情,对她那一双幽深的眼睛,笑着挑了挑眉,便转身离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祝棠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红得透顶,双眸里闪烁着愤怒的光,对他的背影大声道:“梁景言,你卑鄙无耻!”
……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祝棠雨阴沉着脸一路无言回到房间,从小她就是个混世魔王,从来都是她占别人便宜,可对这梁景言,却是一点办法也无,一二再再而三的被他欺负,瞬间这委屈便蓄满了,坐在床上抹眼泪,只能狠狠骂了两声,才解气:“死梁景言,打雷闪电你最好不要出门,小心劈死你!”
杜玉蝶开门进来,走到祝棠雨身边坐下,见她一脸泪水,拍了拍她的肩膀,问:“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祝棠雨点了点头。杜玉蝶便笑道:“我觉得二少爷心地并不坏,你就别怪他了。”
“奇怪了,次次吃亏的都是我,怎么你们都帮他说话?玉蝶,你没看见刚刚他是怎么捉弄我的?”祝棠雨惊讶地说。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祝棠雨保持着惊讶的神情,一根手指比着自己:“他喜欢我?不可能,他就是想要整我而已!”
杜玉蝶笑道:“那就对了,你都说他只是想要整到你而取乐,如果你真的如他意了,岂不是更吃亏?”
祝棠雨想了想,倒点头:“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为这事难过,”说完,又垂下眼睛,“哎,我现在真后悔答应帮他,如今我连……”摸了摸嘴唇,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杜玉蝶微微一怔:“难道,你是第一次?”
祝棠雨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红着脸说:“你知道吗?玉蝶,从小时候起,我的意中人是那种文采飞扬的大学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不是梁景言这种目中无人的公子哥,没想到我的初吻却给了这种混蛋。”
杜玉蝶压住心中的悸动,眼角的青筋跳了一跳,干笑道:“其实二少爷没你说的那么坏,他是桃花岭的第一调香师,精通制香,熟读万卷书,甚至还去国外留过学,再说他心地又好,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你知道桃花岭有多少女子喜欢他吗?”
祝棠雨惊讶而莫名地微抬头望向她:“你怎么一直帮他说好话?不管外面的人传他多好,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杜玉蝶看她一脸愤愤的表情,殊不知她倒真是傻,这桃花岭有多少女子羡慕她?包括自己。她怎么又懂,爱一个人的孤独感,就好像站在茫茫海中央,譬如刚刚看到他亲吻自己的好朋友,杜玉蝶只觉得整个人被冻成了寒冰,一个木棒狠狠击来,血肉骨头都噼里啪啦碎成了冰渣。
过了几日,脂香堂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柜台里的账房先生都快忙不过来了。
梁景言走进店里,打量着货柜里的各种香水。账房先生见梁景言走进来,连忙吩咐小厮给客人结账,朝他迎了过去,笑道:“少爷,你看咱们店里的生意太好了,所有的客人都在争抢‘买一送一’的香水!”
梁景言点点头,道:“不错,事情按我的预料发展了,你立刻吩咐下去,把库里所有的存货都运到各大分店售卖。”
“是,我这就去!”
梁景言回到梁府,梁清明远远见到他,便连忙笑着迎了上去,道:“景言,你的计策太有用了,我看过不了几天,咱们以前积累下的存货都快卖光了!”
梁景言淡淡一笑:“什么事都有因有果,咱们脂香堂为了炼制香水下了血本,只要有付出就会有收获,或许是老天爷在保佑我们吧。”
“话是这么说,可没有你,说不定现在事情又是另一种发展了。”二人便在花园里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说。
梁景言突然问:“爹,你听说过相思香吗?”
梁清明想了想,直视他,说:“相思香?不是大唐极为盛行的熏香吗?这香在当年可谓是名香,《东宫旧事》记载‘太子纳妃,有漆画熏笼二,大被熏笼三,衣熏笼三’,以及温庭筠《清平乐》之‘凤帐鸳被徒熏,寂寞花锁千门’都记载的是此相思香,但据我所知,这香早就失传了……怎么,难道你想提炼相思香?”
梁景言点点头,道:“不错,芙蓉斋降价把我们逼到死角,虽然咱们现在靠‘买一送一’暂时还能跟他们斗,可要振兴脂香堂却远远不足。有种说法,世界上最迷人的香水、最古老的香水都出自法国格拉斯香水小镇,但咱们在大唐就有名垂千古的香了,我希望能练出这相思香,一来让我们度过难关,二来让我们中国的香水也能走出国门。”
“这阵子脂香堂也回了些本……”梁清明思忖了半晌,由衷地点点头,“你是下一任脂香堂的继承人,爹很高兴你有居安思危的远见和远大的志向,好,景言,爹同意你做。”
梁景言振眉一笑:“谢谢爹,我一定会制出相思香来,不让你失望。”
吃过午饭,孙莲君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另一边,两个打扫院子的丫鬟正在闲聊。
“哎,你知道吗?听说三少爷大婚那晚,不是和孙少奶奶在一起,而是和顾少奶奶在一起。”
听得这话,孙莲君疑惑地停住脚步,听那另一个丫鬟,道:“啊,这是真的吗?三少爷不是喜欢孙莲君吗?怎么新婚之夜和顾香在一起啊?”
“这有什么,当然是孙莲君失宠了呗?况且自从这孙莲君进门以来,三少爷天天晚上都和顾香在一起,没想到孙莲君一个堂堂正室嫡妻,还赶不上一个妾!”
“真可怜……”
孙莲君的神色悲愤不已,紧紧握紧了拳头,她转身大步跑走。
径直走进屋来,孙莲君把一个花瓶猛地摔在地上,“滚出去!”这声怒喝,把屋中打扫房间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便连忙跑走。
孙莲君趴在床上痛哭。这时,二姨太和吴嫂进来,大惊不已。二姨太行过去,拍着孙莲君的背,问:“莲君……莲君你这是怎么了?”
孙莲君满脸泪痕,道:“娘,这些天,府里的下人都在说我的闲话……”
二姨太一怔:“什么?说你什么了?”
孙莲君喃喃道:“他们说这些天,梁鸣天天和顾香在一起,说我还比不上一个做妾的……说我没用,嫁进来这么久了还没和梁鸣……同……同房。”
吴嫂和二姨太一惊。
好半天,二姨太才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敢胡言乱语!莲君,你别伤心了,有娘替你撑腰!”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吴嫂就拉来那两个说孙莲君闲话的丫鬟,跪在地上,拉拢着头,见二姨太气势汹汹地坐在椅子上,孙莲君和吴嫂站在一旁,顿时害怕不已。
二姨太厉声道:“说!是不是你们在背后说孙少奶奶的闲话?”
那红衣丫鬟一惊,连忙摇头:“二姨太,我们……我们没有啊!”
二姨太一拍桌子:“还不承认?我都亲耳听见了!”
两个丫鬟连忙磕头,“二姨太饶命!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们吧?”
二姨太顿时大怒:“哼,你们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主子都敢议论,要是今天我饶了你们,隔日你们还不翻天?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两个家丁走上前来,拉扯着两个丫鬟,她们便是吓得魂都没了,哭着求饶,“二姨太,你放了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
在一旁的孙莲君终究不忍心,对二姨太道:“娘,我看还是算了吧,她们也没烦什么大错,罪不至死。”
吴嫂也道:“是啊姨太,她们也服侍你多年了,你还是看在以前的情面上,饶了她们吧?”
二姨太想了想,对那两个丫鬟道:“哼,既然少奶奶亲自给你们求情,我就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命,吴嫂,对二人各掌嘴五十!”
“是!”吴嫂走上前,伸出手,打着丫鬟的脸。
“要是以后我再听到什么闲话,就撕烂她的嘴!”二姨太站起来,拉着孙莲君的手,“莲君,我们走!”
出了门,二姨太和孙莲君在走廊里走着,孙莲君想了想,道:“娘,这一次,谢谢你……”
二姨太停下脚步,看着她,说:“你这傻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谢我做什么?今天我这么做,并不会要打死她们,就是杀鸡儆猴看,吓吓他们,让她们以后管好嘴巴而已……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人说你的闲话。”
孙莲君一怔,嗫嚅着说:“她们说我闲话,其实也没有错,本来我和梁鸣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莲君,我知道是咱们鸣儿委屈了你,但你说要退婚,所以我才命令他不许碰你,但你今天在房里又为这事痛哭,娘就真的搞不懂你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想退婚吗?”二姨太握住她的手,亲切地说。
“……我……”
见她有点慌乱,二姨太笑道:“不是娘说你,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如今已经嫁到梁家来了,还退什么婚啊,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姑娘想嫁到梁家来吗?你还是安生和梁鸣过日子吧?有我在,他绝对不敢委屈你,怎么样?”
孙莲君咬了咬唇,道:“可是……可是她已经有顾香了,你没看见吗?他喜欢顾香喜欢到恨不得把整颗心都端出来给她了,我还怎么好意思插进去啊?”
二姨太一笑:“莲君,你忘了你可是咱们桃花岭的大才女,论容貌论才华谁比得上你?就凭那顾香也想跟你抢,她是你的对手吗?如果你下定决心留下来,不退婚了,你我联手,她顾香会是我们的对手?到时候,我保证梁鸣对你一心一意。”
孙莲君蹙了蹙眉:“娘,你真的会帮我?”
听得这话,二姨太心中大喜不已,看来她终于有丝动摇了,这婚十之八九算定下来了,于是笑道:“如果你不退婚了,我自然会帮你。”
孙莲君想了想,一咬唇,道:“好,那你让我考虑几天。”
二姨太的脸上,便是浮起惊讶和窃喜的神色。
阳光明媚的午后,阳光夺目晃人。
梁景言和梁鸣站在巨大的蒸馏器旁,看着工人门打开蒸馏器。梁景言随手拿起一个黄瓶,接了半瓶香水,举到阳光下看着香水的色泽,欣慰一笑。
一旁的梁鸣,上前一步,道:“二哥,你放心,这批货我已经看过了,和以前的一样,是上品。”
梁景言点点头,看着一旁的香坊管事,道:“管事,等这批货完成以后,你把蒸馏器修补修补,开始提炼相思香。”
管事点点头:“是!”
梁鸣一听,眼珠子疑惑一转,低头沉思着。
这会儿,马新棠和井上雄在店门口站着,看着对面门庭若市的脂香堂,井上雄叹道:“门庭若市,这一上午就那么热闹,看来他们的生意很不错啊?”
马新棠轻蔑地冷笑一声:“哼,买一送一,一看这招就是梁景言想出来的,我看他们真是狗急跳墙了,现在五大香镇到处都是他们这香水,我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玩完了。”
这时,梁鸣走了进来,马新棠对他冷冷一笑:“梁三少爷,你一个月都没来找我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你可别揶揄我,我来是给你带消息的,你听了一定会感谢我。”梁鸣连忙解释道。
马新棠疑惑地抬眼:“哦,什么消息?”
梁鸣直接道:“我二哥已经开始提炼新的香水了,是什么……相思香……”
马新棠和井上雄同时一愣。
井上雄连忙问:“相思香?不是你们大唐着名的熏香吗?他这么有本事?”
没等梁鸣说话,马新棠不屑道:“据我所知,这相思香已失传已久,调香所用的香料更是罕有,传说中这香练成,要靠女人的血液浇灌花树才成,梁景言就是个滥好人,他敢这么做吗?再说他现在已经失去嗅觉了,眼光还那么高,做梦去吧!”
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梁清明在陈阳的陪伴下,在走廊上走着。
梁清明四处打量周围,问:“景言去哪儿了?”
陈阳道:“少爷去香坊了。”
“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有一会儿了……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了……”
梁清明想了想,说:“算了,来不及了……只能让你陪我去一趟了。”
陈阳疑惑地问:“老爷,你要去哪儿?”
梁清明道:“我约了王传一在酒店吃饭。”
陈阳大惊地问:“什么?老爷你不是和他闹翻了吗?怎么又会……”
梁清明眼睛看向前方,意味深长地说:“所以,这是一场鸿门宴。”
陈阳眉头紧蹙……
二人便一起来到水月楼外,梁清明看着酒店,眼光深沉地说:“这次和王传一谈判,必定凶多吉少……陈阳,准备好了吗?”
陈阳摸了摸腰间的枪,点了点头:“老爷,准备好了。”
梁清明点了点头,和陈阳一起走进酒店。
厢房内,王传一和马新棠坐在桌边,梁清明和陈阳走了进来,看着马新棠,梁清明面色阴沉,道:“你怎么在这儿?”
马新棠站起来,对他笑道:“梁老爷请客吃饭,我哪儿有不来的道理?”
王传一也对梁清明低声笑道:“是我把马少爷拉来的,都是朋友,我就想啊,这吃饭就要人多,人多吃起来热闹,哈哈。”
梁清明走进来,坐在椅子上,脸色严峻,对王传一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王传一笑道:“有话请说,我能帮到的一定尽力所为。”
梁清明冷冷地看着王传一:“我今天来,其实是林耀文让我来的,他要我对你说,请你三思而后行,叛变这种事,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王传一脸色巨变,摸出雪茄,点燃,吸了一口夹在手中,吐出一口烟,道:“对不住,我不能答应你。”
马新棠也笑道:“梁老爷,你这不是存心让他为难么,林耀文把他的副官身份革职,又把他调走,摆明了不让他好过,这要他怎么咽下这口气。”
梁清明冷冷地笑了笑,盯着马新棠,一句一字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在从中搞鬼?”
马新棠直视他的眼睛,笑道:“梁老爷,你可别冤枉好人。”
梁清明冷冷道:“好人……没错,你的确是好人……马新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事事都和我过不去,我也查不到关于你过去的点点滴滴,但你和我的恩怨,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楚!”
马新棠冷笑一声:“像你这么尊贵的人物,你当然不记得你以前做过什么缺德事,不过上天有眼,会慢慢帮我惩罚你。”
王传一道:“我知道你今天是林耀文叫你来的,我实话告诉你吧,不可能,你回去告诉他,他的位置我坐定了!”
梁清明无可奈何地说:“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就你手上那点儿权利,就能跟林耀文斗?”
王传一有些犹豫地说:“我的权利当然没他大,但这些年我在他身边匍匐已久,如果拼不赢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梁清明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传一斩钉截铁,道:“别说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们走着瞧。”
马新棠端起茶盏笑着缓缓抿了一口。这时,一条毒蛇突然出现,缓缓往梁清明的脚边滑去,而他却毫无知觉,突然,毒蛇猛地咬住梁清明的脚。
“蛇!有蛇!”梁清明皱起眉头,面色苍白,连忙踢开毒蛇。
陈阳连忙走上前,摸枪打死了蛇,扶住无力的梁清明,问:“老爷,你怎么样?”
马新棠站起来,故作惊讶地喊道:“快把梁老爷扶到医馆里去!”
陈阳背起梁清明,大步地离开了。
“没想到你戏演的也挺好。”马新棠笑着看向王传一。
“这还不是跟马少爷你学的?”
“这一次,梁清明被我们放的毒蛇咬伤,算是吓吓他,好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好对付的。”
王传一问:“那你接下来想怎么样?”
马新棠想了想,说:“马上就是香水展览大会了,到时候世界各地着名的香水商都会来桃花岭……我要你去把梁家在香水大会上展出的香水,全部换成走私军火。”
王传一大惊:“什么?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再把梁家推入火坑之中,况且,梁清明是我妹妹的依靠,我不能这么对她。”
“那你最好让你姐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梁清明迟早会死!”马新棠把一个酒杯握在手中打量,突然猛地把酒杯捏碎。
王传一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马新棠冷冷地盯着王传一:“如果你不听我的,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你别又想威胁我……”
马新棠面色巨变,猛地按住王传一的头,把他的头按到一旁的大鱼缸里,狠毒地看着不住挣扎的王传一,缓缓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梁清明不死,我就睡不着。”
是夜,梁清明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医生拿着药正在给梁清明腿上的伤口上药。
过了一会儿,医生把手中的沾满血的棉花扔在托盘里。
梁景言焦急地问:“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取下口罩,道:“梁老爷的毒已经解了,没事了……但伤口没愈合之前,要让他静养。”
梁景言点点头:“好,谢谢你。陈阳,带医生去开药。”
陈阳带医生离开。
梁清明看着梁清明,担忧地问:“爹,伤口还疼吗?”
梁清明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痛了,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我听陈阳说你和王传一赴宴,结果他居然放毒蛇咬你?竟有这种事?”
梁清明冷冰冰地说:“我也没料到,马新棠那个小人居然会用这中下三滥的手段,来伤害我。”
“又是马新棠……他可真像条狗啊,对我们紧追不放。”
“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最近你提炼相思香应该会很累,就不要担心我了。”
“可是……”
梁清明想了想,说:“你放心,虽然他们俩合谋了,但想要对付我,还很嫩,他们用这种阴招来对付我,就别怪我以后以牙还牙了,哼。”
园月挂枝梢,祝棠雨推开门,走到梁景言身边,看着他摆弄着调拌杯、漏斗及香水瓶等,不耐烦地问:“你找我?”
梁景言点了点头,忙着调香,没有说话。
祝棠雨看了他两眼,疑惑道:“我听每个人都说你最近在提炼新的香水,什么香啊?”
“相思香。”
“名字可真好听,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梁景言扬眉看着她的脸,忽然叹了一口气:“这里面有个流传千年的故事。据说大唐年间,宫里的调香师奉皇后之令炼制熏香,由于皇后的要求极高,对制出的各种熏香都不满意,期限将至,熏香未成,调香师惶惶不可终日,这调香师的妻子也为夫君的安危担忧不已,一天晚上,她梦见一个神仙告诉她,要想制成皇后满意的熏香,需以女人的血液灌溉桃花树而成。为了救夫君,这位女子留下书信,在夜晚走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划开手腕用全身血液灌溉桃花树后死去。第二日,这桃花树居然一夜花开,调香师用这一树桃花终于制成皇后满意的熏香,调香师逃过一劫便给这香取名相思香,但不过一月,这调香师因思念妻子成疾而病逝,这对爱情故事在坊间流传开来,感动世人,一时之间,相思香便成了众人争抢的名香。”
祝棠雨听着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她把头转到一边,顺手擦了擦眼泪。
一直以为这祝棠雨就是个极度倔强的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她哭比登天还难,梁景言极为震惊地问:“你……你怎么哭了?”
祝棠雨抹了抹眼泪,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太悲伤了。为什么制这香,要牺牲掉人的性命?”
梁景言凝视着她道:“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是真是假已无从辨识,你不要哭了。”
“喂,该不会……”祝棠雨像想起什么,问:“你这次炼制这相思香,也要用人的血液灌溉花树吧?”
梁景言淡淡道:“这怎么可能?我说了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再说了,即使要用这方法,我也不会去害别人,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
“你敢!”祝棠雨咬牙切齿。
梁景言见她性子终于活泼了些,于是笑道:“放心吧,这故事的主人公以真挚的爱情感动天地,才制成相思香,你和我是对仇人,即使我杀了你,也制不成香。”
祝棠雨冷冷哼了一声。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梁景言冷冷看她一眼。
祝棠雨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接过梁景言手中的香精瓶。
梁景言道:“你帮我闻闻,这是什么香?”
祝棠雨仔细闻了闻,眼角突然滑过一丝狡猾的笑,“想让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向我道歉。”
梁景言闭了闭眼,睫毛浓且长,良久才开口道:“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祝棠雨那清澈的目光射出雪亮的光芒,满心只想叹,几日不见,这家伙无赖的功力又深了不止一层,没想到他竟然平静无波地把这事给忘了,一边自觉他是个做大事的人果然很沉得住气,一边骂道:“你做了那种亏心事,你居然忘了?”
梁景言想了想,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一阵,眼中冷冷清清道:“上次我让你看书是你自己不认真,我骂你也是你自己自找的,你没反省,还想让我向你道歉?”
祝棠雨一怔:“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祝棠雨气急,又克制着心中火气,想起那晚的事,脸色越发红了起来,想说又气鼓鼓地把话吞了下去。
梁景言见她一张脸红得煞是好看,仔细一想,便想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该不是还在因为那晚我亲了你而生气?”顿了顿,眉毛一挑,在笑:“要不然这样好了,我让你亲回来怎么样?”
“你……”梁景言的一举一动皆十分拨动她的心弦,祝棠雨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跳得如此之快,见他的嘴唇往自己靠近,祝棠雨一张脸绯红,害羞之极,猛地推开梁景言,大骂一句,“淫贼!”便施施然跑走了。
梁景言见她那跌跌撞撞的背影,便是一张脸笑得败絮尽现。
月光枝头褪尽,地上眠痕,一片白茫茫。
梁景言坐在书案前,他的面前放着一堆书籍,他捧着一本书,仔细看着。
“相思香闻之如声乐连鸣,香逐晓风,又如香雪缤纷,空庭寂寂。那气味并非寻常香气袭人,而是入骨三分,玉碎珠沉,倩影不留,残香难觅,更有情思遥泻,含愁思,露倦容。配这香,需先以蔷薇露灌手,薰以玉蕤香,整体香料是以东方木香调配以前味晚香玉,中味以茉莉、五月玫瑰、紫檀、安息香、白檀香、麝香、西洋杉合成,后味桃花散发泠泠幽香……”
半晌,梁景言揉了揉额头,使劲睁了睁眼睛,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又继续看下去。
窗外一轮银白色的月亮在云层里悄然移动。
翌日一大早,孙莲君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
另一边,顾香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顾香远远见到她,连忙走过去,笑道:“哎呀,姐姐,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
孙莲君冷冷一笑:“我看这院子里的菊花开了,所以来看看。”
“真巧,我也是,咱们一同赏花吧?”
孙莲君点了点头,和顾香一起走着。
顾香看了看她,眼睛一转,道:“今儿个一整天都没看见三少爷,也知道他去哪儿了,姐姐知道吗?”
孙莲君冷笑一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如果连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就更不知道了。你又何必故意来问我?”
顾香得意一笑:“姐姐,你难道还在为那天敬茶的事生气吗?那天是我不对,没端稳茶让你难堪,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妹妹这一次吧?”
孙莲君不耐烦道:“顾香,在我面前演这种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还太嫩了。”
顾香一怔:“咱们共侍一夫,就避免不了一方得势,况且这梁鸣爱谁喜欢谁也是他个人的喜好,要拴住他的心,也是靠本事的,有些人没本事,就怪不得别人了。”
“你……”孙莲君脸色苍白。
顾香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小声嘀咕了一句:“给脸不要脸。”
在原地僵住的孙莲君,也是一脸悲愤中夹杂着怒气的神情。
夜晚,二姨太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梁鸣走了进来,问:“娘,你有事找我?”
二姨太瞪了他一眼:“你今天一整天又去哪儿鬼混了?”
“我没有啊?”
“你也是娶了两房妻子的人了,怎么还不收收心?前些日子,我让你学习算账、做生意,你学得怎么样了?”
“娘,儿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吗?这些我根本不懂,你干嘛逼我,这不是白费时间吗?”
二姨太伸出手指,猛地推了梁鸣的脑袋:“你这么不争气,是要气死我吗?如今你爹喜欢梁景言,要是某一天你爹突然把脂香堂交给他了,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梁鸣讪笑道:“这怎么可能,娘,你以为你儿子真的傻?我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如今我和马新棠合作,只要有他在,脂香堂就没一天安稳日子,我爹和景言跟他斗的死去活来,而我,就来个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二姨太一笑:“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是娘小巧了你。”
“娘,那我可以去睡了吧?”
二姨太摆摆手:“去睡吧……”
梁鸣转身要走,却又被二姨太叫住,“哎,回来回来……”
“娘,还有事?”
二姨太问:“你是不是今晚又要去顾香房中?”
梁鸣疑惑地说:“不去她哪儿,去哪儿?”
二姨太道:“你今晚回你房中,跟孙莲君一起睡。”
梁鸣大惊:“什么?娘,你不是说她要跟我退婚,让我不许碰她吗?”
“她今天已经被我说服了,决定不退婚,跟你好好过日子了。”
梁鸣不可置信道:“什么?我看她一副恨不得我去死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管她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下的妖怪,要是栽在你娘手里,还不是一样得乖乖听话。”
梁鸣笑道:“看来是娘你使了什么妙计?”
二姨太扯高气扬道:“我不过是激发了她的好胜心而已……孙莲君这种大小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平时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甘愿忍受自己失败的婚姻?怎么会甘心输给顾香这种各方面都不如她的女人?她会留下来,就是因为不服输。”
“还是娘高明。”
二姨太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怕我马屁了,这几天,你都不许去顾香房,好好跟孙莲君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啊?娘,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顾香啊。”
二姨太冷笑一声:“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去孙家给你说媒的?有了新的就忘掉旧的,你就是一只改不了馋嘴的偷腥猫!”
“娘……”
“你可别忘了孙莲君对我们有多重要?你和我下半辈子都要靠她!”
梁鸣一怔,叹了口气:“哎……好吧,我听你的。”
“那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梁鸣转身,拉拢着脑袋走出了门。
房中布置得犹如新房,披红挂彩,窗户上和墙上还帖满喜字,床上铺着大红鸳鸯被。孙莲君坐在梳妆台前正卸妆。
梁鸣推门进来,惊奇地打量着房中的陈设,问:“怎么房里还是这个摆设?”
孙莲君一惊:“这……这是娘吩咐要保留这个摆设。”
梁鸣茫然地点点头,在床上坐下来,脱着衣服。
“你……你在干什么?”孙莲君大惊失色。
梁鸣疑惑地看她:“脱衣服睡觉啊?”
“你要在这儿睡?”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睡,在哪儿睡?”
孙莲君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的神色,沉默着。梁鸣看了看她,不管不顾地上床盖着被子,睡下了。过了一会儿,孙莲君咬了咬唇,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床上的大红鸳鸯被,脸慢慢红了,神情羞涩。
梁鸣伸手一把搂住孙莲君的腰,把她搂到胸前,二人对视着。
孙莲君犹如触电般推开他,远远地坐到了一边,紧张地护住胸前,“你要做什么?”
梁鸣笑了笑,起身来,又一把抱住孙莲君,伸手要解她的衣服。孙莲君大惊不已,“啪”地一声,扬手朝着梁鸣一巴掌打过去。
梁鸣停住动作,怔住了,脸上涌起愤怒之色,“你敢打我?”
孙莲君一怔,有些后悔道:“梁鸣,我……”
梁鸣冷冷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也根本对你没意思,要不是娘逼我今晚来陪你,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哼!”冷哼一声,大步走出房门,把门嘭的一声关上。
孙莲君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呆坐在床头,眼泪簌簌地流下。
月上梢头,顾香房外,小院侧屋的窗户上亮着明亮的灯光。
房中传出梁鸣和顾香的嬉戏调笑声。
“啊,梁鸣,你不是在孙莲君哪儿吗?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那个丧门星了,或许是我上辈子欠她的,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你现在这么说,说不定过几天又喜欢她了。”
“说什么呢?我心里不是这有你吗?”
“哎呀,你干嘛呢,讨厌……”
“看我今晚不好好惩罚你……”
顷刻,顾香所居住的正房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清晨,吴嫂敲打着孙莲君的房门,“少奶奶,该起床了……”
好一会儿也没人应声,吴嫂觉得不对劲,大力拍着房门,“少奶奶……少奶奶……你开门哪!”
吴嫂凑到门前听了听,脸色也变了,一脚踹开了门,尖叫着,急忙跑了出来:“不好了!孙少奶奶上吊了!不好了……”
屋梁正中,三尺白绫上悬挂着孙莲君。
这时候,梁府香坊里,梁景言和祝棠雨站在巨大的蒸馏器前,看着里面的香水。一旁的工人们正把花朵摆放在油脂上,采用“油脂分离法”提取香精。
半晌,管事走了过来,对梁景言道:“少爷,时辰到了,可以打开蒸馏器了。”
梁景言点了点头,吩咐众人打开蒸馏器。
蒸馏器打开,管事接了一瓶香水递给梁景言,道:“少爷,请试闻。”
梁景言微微一怔,笑道:“你忘了我现在已经闻不到香味了,以后的香水都由祝棠雨帮我试闻。”
管事一惊,连忙赔笑道:“是是,你看我竟然糊涂了,祝小姐,请试闻。”
见坊中众人都鄙夷地看着她,祝棠雨胆战心惊地看了看梁景言,摆了摆手,道:“我什么都不懂……”
梁景言对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如果你喜欢这香味,就是好香。”
祝棠雨一怔,点了点头,接过香水,放在鼻尖,仔细嗅着。
梁景言道:“闭上眼睛,放下心中的杂念,用你的第一感觉去闻。”
闻言,祝棠雨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香味。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她,半晌,祝棠雨睁开了眼睛。
梁景言问:“怎么样?”
祝棠雨没有说话,蹙起了眉头。
梁景言皱起眉头:“你不喜欢?”
祝棠雨茫然了一会儿,表情略带忧郁和惆怅地看着梁景言,仔细思索着,道:“怎么说呢?开始是绿草柑橘的味道,有点苦,持续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异域的焚香味,最后则是乌木和玫瑰花的香味……很香,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除了梁景言,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气。
梁景言拿起祝棠雨手中的香水,皱起了眉头,神色非常懊恼,道:“我们失败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管事劝道:“少爷,你不能以祝小姐的喜好,来判断咱们没有练出相思香啊!”
其它工人也附和着,“是啊,是啊!”
梁景言脸色顿时青了,艰难道,“这香是我按照古书上相思香的配方制成,祝棠雨的形容和书上的记载一模一样,你们也听到了,她说里面少了一样东西,那么这就不是相思香。”
“可是……”
梁景言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管事,把蒸馏器修补一下,过几天我们继续提炼。”
管事一惊:“还要提炼?”
一扫先前的颓唐,梁景言笑道:“没错,古书上记载大唐有人练出过这香,我就不信我炼不出来。”
管事担忧道:“可我听说,要练出这香,要靠女人的血液浇灌花树……”
梁景言肃然道:“这是民间的一种迷信谣言你也信?你们想想看,树以土壤里的有机物质为生,血液对树来说就是没用的东西,根本不会吸收,又怎么能靠血液开花?”
听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孙莲君上吊之事,一时便传遍了府中,此刻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二姨太坐在床头抹泪,吴嫂立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神情。
梁鸣和顾香走了进来。
梁鸣连忙问:“娘,她怎么样了?”
二姨太没有说话,倒是吴嫂对他道:“心窝子还热着,可这口气一直提不上来,我刚刚给她灌了几口参汤,也不知能不能缓过来。”
这时,二姨太突然站起来,扬手猛地给了梁鸣一巴掌,对着梁鸣拳打脚踢,“我打死你个混账!”
众人大惊,拉扯着二人。
吴嫂劝道:“二姨太,你好端端的干嘛打少爷啊?”
顾香也道:“娘,你别打他了!”
梁鸣一把抓住二姨太的双手,不可置信地说:“娘,你发什么疯啊?”
二姨太瞪着他:“我发疯?你看看莲君,她为了你居然悬梁自尽!你说,昨晚你到底对她怎么样了?”
梁鸣一怔:“我……我没对她怎么样啊?就是对她说了些重话,然后我就去顾香房里了。”
“顾香顾香,又是顾香!”二姨太看着顾香,大怒道:“一定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莲君才会寻死!”
“啪”的一声,二姨太又扬手给了顾香一巴掌。
顾香捂着脸,委屈地说:“娘……不是我……”
梁鸣惊讶地看了看顾香的脸,对二姨太咆哮道:“娘,你干嘛打她啊?这根本不关她的事,你冲着我来!”
“好啊,你翅膀硬了,敢为了一个妾,跟我顶嘴了!”
梁鸣一怔:“娘……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是先冷静冷静下来吧?”
二姨太指着顾香说:“梁鸣,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休了这个贱妇,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梁鸣大惊:“娘……”
“你休不休?”
梁鸣仰头道:“说什么我也不会把顾香休了!”
“你……你……”二姨太气得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晕倒在地,众人连忙扶起二姨太。
“二姨太!来人啊,快叫医生!”
梁鸣摇晃着昏迷的二姨太,大喊着:“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娘……”
这时,在床上睡着的孙莲君,猛地睁开双眼,嘴角闪过一抹阴险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顾香气冲冲地走进屋里,摔碎了房间里一系列东西,发泄了一番,才坐到梳妆台前,嘤嘤地哭着。
白雪走进来,喊道:“少奶奶,少奶奶……”
顾香哭道:“喊什么喊!”
白雪一怔:“少奶奶……那个,孙少奶奶醒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她活了,难道还要替她高兴吗?她活了我就活不成了!”顾香愤愤地说。
白雪想了想,说:“少奶奶,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啊?你想啊,世界上那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前脚才走,她孙莲君后脚就活了,什么时候不醒?偏偏在二姨太和三少爷打闹说要休了你后,才醒?”
“你的意思是……她悬梁自尽,是故意的?”顾香诧异地问。
白雪点点头:“我猜是她故意害你,使的诡计!”
顾香一惊,猛地站起来,怒道:“好你个孙莲君,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下午时分,孙莲君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
另一边,顾香带着丫鬟急冲冲地走了过来,“孙莲君!”
孙莲君见她,冷冷一笑:“哟,是妹妹啊?”
顾香忍着怒气,问:“你悬梁自尽,不是才刚醒过来吗?怎么不好好在房中养病,就出来吹风啊?”
孙莲君故作抚了抚额:“你有所不知,我躺在床上梦见一场好戏,一高兴,就起死回生了,这不,心情一好,人就好了。”
顾香冷笑着问:“哦,是吗?你是做了什么好梦啊?”
孙莲君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梦见某些做妾的,被休了……”
“你!”顾香气急,瞪着她,道:“我问你,你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故意上吊,就是为了让梁鸣和二姨太闹翻,让二姨太逼迫梁鸣休了我,对不对?”
孙莲君冷冷笑几声:“看来你也不笨嘛……”
顾香震惊不已,骂道:“你这个蛇蝎妇人!你太阴险了!”
“彼此……彼此,我这叫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顾香咬牙切齿,道:“孙莲君,我们的梁子算结下了,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说完,带着白雪气冲冲大步离开。
“跟我斗?哼!”孙莲君对她的背影冷嗤一声,不屑地转身离开。
顾香气冲冲地走进屋里,一把坐在椅子上,白雪对她道:“少奶奶,你别动气了,伤了身子多不好?”
顾香愤愤道:“你没看见刚刚那个孙莲君是什么样子吗?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怎么不气?”
“我看她这也是一时的威风,威风不了几天的。”白雪说。
顾香的眼眶突然红了:“二姨太都要休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白雪忙道:“你先别慌,二姨太要休你,她凭什么休?你是三少爷的妾,又不是她的妾,这做主的是三少爷,平时他那么宠你,他舍得休你吗?所以啊,这不过是一片石子掷到湖里,起不了什么波澜。”
顾香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她二姨太凭什么休我?还是你聪明!可是……我还是忍不了这口气,这孙莲君太过分了!”
“没错,她也太猖狂了,我们要打击打击她的锐气,好让她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那你有办法吗?”
白雪一笑,凑近顾香的耳朵,轻声细语。顾香一听,满意地点着头,笑了起来。
屋子里一盏薄烟纱罩小绿灯发出蒙蒙的光,映照在躺在床上的二姨太那张苍白的脸上,少刻,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吴嫂见她醒了,连忙惊喜道:“姨太,你醒了?”
二姨太有气无力地说:“莲君,她醒了吗?”
“醒了醒了,她刚刚才来看过你。”
“醒了就好。”二姨太坐起来,看了看周围,问,“梁鸣,没来吗?”
吴嫂说:“三少爷在这儿都守了你一天了,这都那么晚了,我就让他回去了。”
二姨太叹气道:“你也知道,他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打过他,这一次,他居然为了顾香,跟我大闹……”
“姨太,我看三少爷变成这样,都是顾香害的,她可真是丧门星,一嫁进来,家里就天天不太平,我看,要早日把她赶出去才好。”
“你也看到了,今天梁鸣为了她跟我吵成这样,他怎么会答应我休了顾香啊?”
吴嫂也是犯起了难:“那,要怎么办?”
二姨太想了想,说:“我也想把这贱人赶出去,但我想了想,她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
“哦,是吗?什么价值?”
“现在这孙莲君和梁鸣就跟仇人似的,这顾香,现在就是个凑合他们的人。”
吴嫂问:“啊?那你决定,不休顾香了?”
二姨太点点头道:“我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重要的人,伤了我和鸣儿的母子情谊吧?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你看着吧,以后你会懂的。”
微薄的夜色之下,晃动着一帧树影,虬枝蜿蜒。梁府香坊里灯火通明,梁景言围绕着蒸馏器转了两圈,打量着里面的花瓣。祝棠雨则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他一眼,问:“这提炼香水没想到这么简单?只用把花瓣倒入沸腾的水里面蒸馏,就能变成香水了吗?”
梁景言摇头一笑,道:“提炼香水有很多方法,这是蒸馏提取法,还有萃取法、油吸法压榨法等等。”
祝棠雨见一旁的工人们正把茉莉花一一放在木板的油上面,皱起眉头,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花朵放在油上面?”
梁景言道:“你看那些茉莉被摆在油脂上,这是古埃及人发明的油吸法,你瞧花头扎进油脂里,油将其香味吸收下来。这种方法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些花全是人工一朵朵摆上去的,太耗费时间,所以现在很少用了,但是却平添了仪式感,我总是感觉,原料提取环节添加了越多的手工成分,这瓶香水就越特别。现在常用的还是蒸馏法,蒸馏的器皿也在不断地发展更新。”
祝棠雨沉吟了一会儿,说:“没想到制一瓶香水那么讲究,就像艺术品一样,可是,总会有美妙的香味随着时间而消失吧?世间有没有能永远保存香味的办法呢?”
屋中昏黄的光线,在梁景言的身体周围勾了个毛茸茸的金边,一张俊脸温润如玉,越发英气逼人,他看了祝棠雨一眼,道:“我听说国外的香水业中,他们已经在研究一种被称为‘真空提炼技术’和‘活花技术’的系统,这种方法可以使任何物质的味道被保留下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实现了。”
祝棠雨一怔:“真的什么都可以?衣服啊雨水啊这些都可以?”
“当然,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
见透明的蒸馏器中,蒸汽冷凝成水,油脂漂于水面之上,香油提炼出来了,梁景言连忙大声道:“管事!”
管事跑了过来,问:“怎么了,少爷?”
梁景言道:“香水已经差不多提炼出来,明天早上就可以打开蒸馏器了。你今晚可要注意观察水温。”
“是!”
……
“少奶奶,过来洗漱吧?”孙莲君从床上坐起来,丫鬟便打了一盆洗脸水进来,拧干水里的毛巾,正要递给孙莲君,看见她的脸,却把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脸色发白道:“少奶奶,少奶奶……你……你的脸!”
孙莲君一愣,摸着脸,茫然地问:“我的脸?怎么了?”她疑惑地走到梳妆台前,不经意地照着镜子,却见镜子中自己的脸上长满了红疹。
“啊”的一声,孙莲君看着镜子,尖叫起来。
不过一会儿,二姨太便怒气十足地坐在椅子上,满脸红疹的孙莲君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房里跪满了丫鬟小厮,顾香和贴身丫鬟白雪则不怀好意地笑着站在一旁。
二姨太一拍桌子,道:“是谁把孙少奶奶的脸害成这样的?”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谁也不敢出声。
二姨太指着孙莲君的丫鬟小桃,问:“小桃,你平时负责少奶奶的洗漱,是不是你在她的洗漱水里下药?”
小桃一惊:“二姨太,不是我啊,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二姨太道:“只有你一直跟在少奶奶身边,不是你是谁?”
小桃连忙举起手,慌忙起誓道:“我发誓,如果我给少奶奶下药,我就不得好死!”
“娘,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小桃做的。”孙莲君看着小桃,一脸信任的表情。
二姨太对孙莲君皱眉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害,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那么确信小桃不会害你。”
顾香也道:“对啊,姐姐,我看一定是小桃做的。”
二姨太对小桃冷冷一笑:“现在这么多人都指认是你,小桃,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桃连忙磕头,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娘,不能没有证据就平白立小桃的罪,”孙莲君说,“我看这件事,要找出证据才行。”
二姨太想了想,说:“府上那么多人,查起来就麻烦了。”
孙莲君笑道:“我早就听说梁景言少爷聪明绝顶,他一定可以查清此事是谁下的手,况且他又是鼎鼎大名的调香师,擅化学药理之事,相信我这脸上的红疹他也一定有办法医治好。”
二姨太思忖了半晌,道:“这……看来也只有找他帮忙了。吴嫂,你这就去看看二少爷在不在。”
“是。”
看吴嫂离开,顾香和贴身丫鬟彼此担忧地对视一眼。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嫂带梁景言走进了屋里,看了看众人,梁景言对二姨太说:“二娘,你说是谁脸上起红疹子了?”
“是莲君……”
梁景言与孙莲君对视,皱起眉头:“原来是莲君弟妹,来,给我看看。”
孙莲君腼腆一笑:“那就麻烦二哥了。”
梁景言一笑,打量着着孙莲君长满红疹的脸,眉头一皱,“这……你是不是对桂花过敏?”
孙莲君一怔,崇拜地说:“二哥果然聪明绝顶,只一看就知道我对桂花过敏了。”
“你不用夸我,你这脸上之所以起红疹子,是中了一种名叫‘五曜’的毒。”梁景言说。
二姨太愣了愣道:“什么,毒?景言,那你快看看,莲君的脸还有救吗?”
“二娘,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治好她。”
二姨太和孙莲莲君同时吁了一口气。
这时,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顾香,笑道:“二哥,你可看清楚了,我听说这‘五曜’可是剧毒,解不好,可会是毁容的?”
听这话,众人大惊。梁景言一笑,对顾香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便转身,在一起带来的放在一旁的小箱子里,拿起一瓶药剂,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孙莲君涂满整张脸。众人看着满脸敷着绿色药剂的孙莲君,一脸诧异的表情。
二姨太忍不住问:“景言,你给莲君脸上涂的到底是什么?这都两个时辰了,有用吗?”
梁景言笑道:“二娘,你请放心,五曜,是以青天癸、马钱子、桂花制成的毒药,而我给莲君脸上涂抹的药剂,是用金银花、正青黛、紫地丁、青天癸、海藻磨成的粉末制成,这道秘方这是解这五曜的解药,再过少许时间,莲君脸上的红斑,就会消除。”
孙莲君欣喜地问:“真的吗?这太好了!”
二姨太也笑道:“对啊,这下,我不用担心了。”
一旁的顾香冷冷笑道:“娘,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虽然二哥有解药,但事有万一,谁能保证,姐姐的脸不会留下后遗症呢?”
这时,梁景言笑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把药剂洗了。”两个丫鬟上面,帮着孙莲君擦洗脸上的药剂。一会儿,所有人都发现,擦净脸的孙莲君,脸上的红疹子全部不见了。
二姨太大喜道:“没了,全都没了,莲君你的脸好了!”
孙莲君对景言道谢道:“二哥,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的脸就毁了,谢谢你。”
“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梁景言像想起什么,对二姨太道:“对了,二娘,这好端端的,莲君她怎么会中毒?”
二姨太想了想,说:“今天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让你帮帮忙,查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见顾香和白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梁景言道:“二娘,你真的要查吗?”
“当然要查,我倒想看看是谁胆大包天,连少奶奶的脸也敢碰!”
梁景言看了一眼顾香,犹豫道:“二娘,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众人一惊,二姨太也是吃了一惊:“什么?景言,那你快告诉我,谁是凶手?”
梁景言抬起手,指着顾香,顾香猛地一怔,心跳得飞快,白唇咬得雪白,正方寸大乱时,没想道梁景言又指向白雪,道:“是她。”
二姨太顿时猛地一拍桌子,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丫鬟,你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白雪震惊不已,连忙跪了下去:“二少爷!你别冤枉好人啊,不是我……”
梁景言道:“我只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还不认错?”
白雪支支吾吾地说:“梁少爷,你……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认为是我?”
顾香冷笑道:“是啊二哥,白雪可是我的丫鬟,你冤枉她就是冤枉我。”
“既然你们要证据,那我就给你们。”梁景言一笑,道:“来人啊,把水端进来!”
一个侍从端了一个水盆走了进来,二姨太疑惑地问:“景言,你要这水盆做什么?”
梁景言笑道:“这五曜的配方,已经失传已久,如今世上已少有人知道,我不知道白雪是从哪儿得到这个配方,但要制成这个配方,需要采取大量的桂花。”
“那这怎么能证明下毒的人就是她?”孙莲君疑惑地问。
梁景言道:“所以我需要做一个实验。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我平常用来提取鲜花香精的水,只要把花瓣放入水中,花瓣里面的香精就会沉入水底。如果小桃是下毒之人,那么她最近一定采取过桂花,手上一定还残有桂花的香味,所以让小桃的双手放进这个水盆,真相就会大白了。”
闻言,屋中所有人脸上都出现惊讶之色,顾香和白雪更是一脸苍白,只听梁景言道:“白雪,你敢试一试吗?”
白雪一惊,故作镇定自若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说过我不是下毒之人,就不怕。”说完走到水盆前,把双手放入水盆中洗了洗,拿了出来。
梁景言连忙围到水盆前,仔细看了半晌,却发现水盆里面只有水,梁景言疑惑道:“奇怪了,怎么没有?”
二姨太一怔:“景言,你不是说,她是凶手吗?”
梁景言若有所思地片刻,突然了然一笑,走到白雪面前,道:“你倒很聪明,居然知道采完桂花后净手,果然是我梁府的丫鬟,对我倒是挺了解,知道我会用这招对付你……看来是我小巧了你。”
顾香上前一步,冷冷道:“二哥,你这就不对了,你试也试过了,既然白雪不是凶手,就不要咬着她不放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梁景言没有理会顾香,而是走到白雪面前,打量着她。白雪被他看得发毛,颤抖道:“少……少爷……真的不是我,你放过我吧?”
这时,梁景言伸出手,从白雪头发里拿下一颗黄色的小颗粒,笑着把小颗粒递到白雪眼前,说:“你猜,这是什么?”
白雪一愣,眼里一丝慌张闪过:“我……我不知道。”
梁景言突然加高声量:“白雪,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认不认罪?”
白雪姚咬唇辩解说:“少爷,你就不要逼我了,我说了下毒的人不是我!”顾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说:“二哥,要是你再恐吓白雪,就别怪我翻脸了!”
二姨太也倒:“是啊,景言,你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说话也不说重点,既然你口口声声咬定是白雪吓的毒,你就拿出证据来吧?”
梁景言一笑,把手指头上的黄色颗粒,摆在众人面前,说:“这,就是证据。”
白雪一惊:“这是什么证据?少爷,你不要冤枉我!”
梁景言冷笑一声:“我一开始怀疑你,便让你洗手,没想到让你躲过去,直到刚才,我在你头发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二姨太不解道:“景言,这黄色的小颗粒,到底是什么啊?”
“桂花花粉。”
二姨太脸都白了,指着白雪,骂道:“原来真是你!这桂花花粉代表你一定去采过桂花,所以制毒药的人就是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白雪一惊,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含泪,充满哀伤,一连串地磕着响头:“二姨太、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顾少奶奶逼我做的!”
众人大惊,都看着顾香,顾香身子一颤,也是满脸恐慌的表情。二姨太手颤抖地指着顾香:“你……你……居然是你?”
孙莲君走到她面前,皱着眉头,问:“顾香,你为什么要如此毒害我?”
顾香脸色雪白,知道自己露馅了,但依然理直气壮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没错,这毒就是我让白雪,在昨晚下到你的洗漱水里面的。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故意上吊演一出戏给娘和梁鸣看,使诈想让他们休了我,我这么做,也是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而已。”
“啪”的一声,二姨太扬手给了顾香一巴掌。
二姨太怒道:“你做错了事不但不认错,还这么理直气壮不说,竟敢还说莲君自尽是故意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如果今天你不给我认错,不给莲君道歉,再这样不知好歹,我就把你送进监狱,遭受牢狱之灾!”
顾香一呆,仿佛走到了路的尽头才知道是悬崖的表情,却突然凄然一笑,摸着肚子,哀伤地说:“孩子,这就是命吧?你姥姥要把娘送进监狱,命里注定娘不能生下你了……”
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二姨太震惊地看着她的肚子,不可置信地问:“孩子?你……你怀了梁鸣的骨肉?”
白雪听了这话,嘴唇哆嗦着,双膝一软,咕咚一声又跪倒在地,对着二姨太磕头,“二姨太,我服侍你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个好人,顾少奶奶已经怀了三少爷孩子,求求你,高抬贵手,让我顶替主子去死吧,求求你了。”
二姨太没理白雪,依旧看着顾香,诧异地问:“你既然怀了孩子……怎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香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抽噎着说:“早点告诉娘又有什么用,如今我犯了大错,说出来也没意思了,只是这肚子里孩子是无辜的,娘,我求你,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你才i将我问罪,好吗?”
梁景言正色道:“民国律列,孕妇犯了死罪,要等产后哺乳一年后方才问斩,你犯的不是死罪,只是错而已,再说你现在又怀了梁鸣的孩子,放心吧,只要你改错思过,二娘不会送你进监狱的。”
顾香一听,连忙对二姨太下跪:“娘,你肯原谅我吗?我知道错了。”
二姨太一怔,连忙扶起顾香,笑道:“傻孩子,你已经有孕在身,娘怎么忍心,把你们母子俩送进监狱呢?”
顾香顿时欣喜若狂:“谢谢娘!”
二姨太又道:“你怀了身孕有多久了,梁鸣知道了吗?”
“只有半个月而已,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要是他知道了,一定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哎,没想到因祸得福,看来我也要当姥姥了!”二姨太眉开眼笑地说。
这一时,屋子里便由先前肃穆的气氛转变成喜气,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静静站在角落里的孙莲君一脸怒气,见顾香被众人坏绕,握紧了拳头。
布置的美伦美奂长街上,街道两旁摆着各种贩卖香水的摊子,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和踩着木屐的日本男人、金发碧眼的洋人等在各种摊子前游逛着。
叶盈盈打量着四周,疑惑地问身边的陈阳:“今天咱们桃花岭怎么那么热闹啊?”
陈阳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因为七日后就是名香展览大会了。”
叶盈盈一拍手,笑起来:“对诶!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我已经两年没有过展览大会了。”
陈阳斜斜看她一眼:“好歹你也是桃花岭第一调香大户家的小姐,这名香大会到时候世界各地的着名香水商都会来参观,对脂香堂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对桃花岭所有香坊都很重要,都靠着这个大会提高自己香水的知名度,我看你是把咱们桃花岭这一重大的节日忘了才对!”
叶盈盈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我那敢忘啊!”说完便不好意思地跑到前面一个饰品摊前去了。
陈阳摇了摇头,转身看见林队长带着人正急冲冲地走着,便上前喊住他:“林队长……”
林队长停下脚步,看着陈阳,笑道:“哦,是陈阳啊……”
陈阳道:“我看你这么急,是准备去哪儿啊?”
林队长道:“你还别说,我是赶着去见梁会长的,既然在这遇到你了,我就告诉你吧,我刚刚得到通知,梁家的一批香水,被扣留在重庆了!”
陈阳大惊:“真有此事?那批香水及其重要,是府上准备在七日后的香水大会上展示的!怎么会在重庆被扣留!?”
“这……我就不清楚了……”
“走……我跟你一起回去。”
马新棠站在书案后画着画,王传一砰地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马新棠皱着眉问。
王传一道:“你让我给你办的事,办成了!”
马新棠笑着放下手中的笔,说:“哦?你把梁家扣留在重庆的那批香水,换成走私军火了?”
王传一点点头,脸色有些不自然。马新棠走过去,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做得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下梁清明可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了,哈哈哈!”
王传一不悦地说:“马新棠,我先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对付梁家了,以后我不会再做对不起梁家的事。”
马新棠敛起笑容,脸色严峻,转过身对王传一慢条斯理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传一不耐烦道:“我说我不会再帮你对付梁家!”
马新棠转身,猛地抬手朝王传一的脸打了一拳,他摔倒在地上。
马新棠缓缓地走过去,蹲在王传一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说:“我这个人很没有耐心,我再说一次,你以后再敢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你。”
王传一一怔,笑了笑:“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我这个人,既不怕死,也不怕活下去!”
马新棠站起来,走到一旁的鸟笼前,逗着鸟儿,冷笑道:“真有骨气啊,既然你不怕死,也不知道你那个妹妹……怕不怕?”
王传一愣了愣,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抓住马新棠的衣领,双眼通红,面色狰狞道:“你要敢伤害我她半根毫毛,我就跟你没完!”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从今天起,你可要牢牢记住,你妹的命,在你手里。”马新棠推开王传一,理了理衣领,笑着说。
王传一垂着头,无奈地闭上眼睛:“好,我以后会听你的。”
“这就对了,其实我这样做,对你我都好……我说过以后会让你坐上师长的位置,到时候,你可记得要感谢我。”
“你的话,我怎么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马新棠摸出枪,拿在手中把玩着:“那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觉得我会背叛你?”转身把枪瞄准着笼子里的鸟。
王传一一怔,没有说话。
这时,马新棠朝笼子里的鸟开了枪,把枪筒放在嘴前吹了吹,着看着王传一,阴险地笑道:“那我就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马新棠背叛人,谁要敢背叛我,下场就跟那只鸟一样!”
王传一看着笼子里死去的鸟儿,握紧了拳头,“你放心吧,我不敢背叛你。”
马新棠笑道:“既然如此,明天你就去码头等着吧。”
“去码头做什么?”
“梁清明的腿被我放的毒蛇咬伤,他去不了重庆,一定会派梁景言去重庆,到时候你就想办法让他坐的船,到不了重庆。”
“好。”
看王传一点了点头,马新棠笑道:“至于我,就要去和林耀文喝喝茶了。”
王传一疑惑地问:“见他做什么?”
“当然是告诉他,梁清明在重庆藏了一批走私军火,准备造反的事。”
王传一愣道:“原来你让我这么做,其实早就打好了算盘,借林耀文的手对付梁清明,让他们自相残杀?”
“看来……你也不笨……”
大门上悬挂着的“水月楼”的烫金匾额,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
祝棠雨和阮姐对坐在桌旁,老鸨端着碗银耳粥进来,放在祝棠雨桌前,对她道:“棠雨姑娘,这银耳粥啊,是阮姐特别吩咐为你熬的,喝了滋阴养肺,美容养颜,你快尝尝看。”
“哦……谢谢阮姐。”祝棠雨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了口银耳,点点头,“恩……好喝……”
阮姐笑道:“好喝就多喝点,多补补,看你多瘦啊?”
祝棠雨喝着银耳,疑惑道:“不知道阮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以前听你说,你认识一个在重庆的魔术大师?”
“魔术?”祝棠雨笑道:“哦,对,他叫钱魔王,可是我娘的好朋友。”
阮姐和老鸨一怔,笑着互看对方一眼。
老鸨惊讶地问:“祝姑娘,我没看出来,你还会魔术啊?”
“会一点儿,当年跟着我娘四处逃命的时候,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什么变魔术啊、掐指算命啊、摇骰子啊等等等……都是跟着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学的。”
阮姐笑道:“没想到你会的东西这么多……今天我早你,其实就是让你帮我一件事。”
祝棠雨一愣:“阮姐,请说?”
阮姐思忖道:“是这样的,最近水月楼的生意十分惨淡,都被对面那家歌舞坊抢走了。”
祝棠雨不可置信道:“这怎么会?水月楼是桃花岭最好的歌舞坊,姑娘都是最漂亮的,对面那家就不用说了,怎么有本事抢你的生意?”
老鸨道:“祝姑娘,你有所不知啊,他们最近请了一个魔术大师,专门教姑娘们表演魔术,那戏法可是妙趣横生啊,人们都喜欢新鲜,来我们这儿的客人也吵着要看魔术,这不,没办法,我们也只能入乡随俗,打算教姑娘们这魔术表演了。但这魔术没有道具也没办法变啊!”
祝棠雨皱起眉:“原来是这样……”
阮姐想了想,说:“棠雨,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也曾经帮你敢走黑帮的份上,帮我去给你那个魔术朋友借点魔术道具?”
祝棠雨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这朋友在重庆,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祝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老鸨笑着说。
阮姐也道:“谢谢你了。”
“你们不用谢我,没事,没事……”
傍晚时分,乌云越积越低,寂静的空气沉闷起来,一会儿,大雨便稀里哗啦地下起来。马新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周黛眉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问:“我听说明天早上,梁府香坊就可以打开蒸馏器了,要是真被梁景言炼成了相思香,我们可怎么办?”
马新棠冷冷道:“我看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这一次,他一定也炼不成。”
周黛眉疑惑道:“你这么有把握?你可别小看梁景言,他毕竟是五大香镇内第一调香师,调香的造诣非常人能比,况且他做事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你看上次你促销降价,他却想出一招买一送一。如果这次他们没炼成相思香倒好,但练成了,我们就更难扳倒他们了。”
马新棠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但你也别担心,我的预感很准,这一次,梁景言一定会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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