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 / 1)

韩寒五年文集 韩寒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换成四年前,他肯定会和大佑打得不可开交,然后说不定就有梦里那幕了。

我说,老刘你这次犯了大错。

然后拖住大佑说算了,你已经梦想成真了,现在回去吧。

老刘一副颓废样,只字不语。

16回到小镇天已近黄昏,夕阳把小镇染得有点血腥味。

大佑再支起画架作画,我躲在旧屋里看书。

17大佑的如水画轩依旧生意不振。

大佑决定把它关掉后去北京闯几年。

我的书也已经定稿,它离巨著相差甚远。

波音过去,都要一天一夜。

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它能出版,然后去上海找个编辑部混日子。

18我决定后天走。

大佑可能迟一点。

傍晚我在柳永弄外闲逛,突然看见一个委琐的身影在夕阳下用力地让残疾车上坡。

在坡上,我叫住老刘。

老刘一点不表示吃惊,说“我就料到你会在这种地方。

那个人呢?”他已经走了,上北京了。

我扯一个谎,免得吓得老刘摇车就跑。“那小子生日是不是10月4日?”“你怎么知道?”“1995年10月4日,我从北京开车回来,已经七点多,离上海市区还有个把小时的车程。

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路边招手——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就停下了车。

女孩手里有卷画,说今天是她男朋友的生日,她一早就在周庄写生,男朋友最喜欢小镇。

回来转车时,发现已经太晚了,没车了。

在陌生女孩面前当然炫耀车技。

在交会车时,对面的远光灯太炫眼,速度太快……事实就是这样,现在我来看江南的小镇,从报纸上看到,说这里很安静……”这里已经不安静。

然而,老刘的语气却平静如水,如死水,如结了冰的死水。

早已离开

在这儿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我才知道做个混混多么容易。

昨天梦里还有我初次进这个学校时的失落,那时连见了校门口的牌子都会冒冷汗,想自己再怎么着也不会进这样一所蹩脚的学校。

可真真切切地,那块牌子就在我面前。

想我初中时有事没事就往文学社辅导老师那里窜,和他探讨文学,后来他念我对文学一片痴心,就收我为徒。

还有我一篇作文发表在作文报上,这事使我在学校里名声四起。

人家见面就叫我作家,我还真飘飘然以为自己是个作家,在练习本上写个大名都舍不得,想万一哪个老师有心机把这签名给藏起来,以后那老师不就发了。

我的作家梦一发不可收拾,想出书,想入作协,获个什么茅盾文学奖、牛顿文学奖什么的。

平日逛书店时一报大名,人家服务员吓得口吐白沫涕泪横飞。

之后我写了三四十篇作文,一篇也没能发表。

我知道哲人管那叫人生的冬天,可我那冬天也未免太漫长了点。

新进的学校里没人看作文报。

昨天我梦醒时翻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身,不料下铺还没有去西伯利亚,应该正在蒙古和俄国的边境那地方,被我一折腾立马回了中国,破口大骂。

这一骂使得我们寝室大多数人都回国了。

于是,我们讨论班里哪个女孩最好最够女孩。

我又记起我第一次睡在这里听他们谈话时我想那些人多俗啊,然后一个人打手电看果戈理的文章。

就是我翻身时骂我的下铺猛男,那天发现我在看书,便爬到我的床上。

我以为来了个志同道合的,不想他开门见山问是不是黄书。

后来我竟然会和他们谈得很快乐,甚至觉得以前的我多么虚伪,真以为自己要献身文学似的。

王蒙不是告诉咱别往文学这道上挤,当然想减肥的不妨可以去挤挤。

成名我是不想了,至于成家,那也要看哪个女孩子乐意了。

所以说嘛,要先成名,人家女孩才会拼命想在你身上沾光,这样又能成家了。

我无名无家,只有身上一件永远不变的破衣服。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猛男,成名倒是没有,不过快成家了。

猛男的女友是莹,两人好得连饭都放在一只碗里吃。

莹是这个学校里难得的好女孩,十分有修养,不像其他女孩又凶又力大无穷,一巴掌冷不防可以把人拍死。

莹绝对是弱不禁风需要人保护的那种女生,而猛男恰恰又是天天健美练力量甚至练得莫名其妙比常人多出一块腹肌的强壮男生,强壮到人家女孩一巴掌拍不死的地步。

我曾经追过莹。

追她那会儿,我刚进学校,有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而潜意识里觉得莹比学校的大米更能填补空虚。

我每天等她只为和她说一句话。

虽然我很向往那种在长长的小道上谈心的意境,可是我们学校太小,从教学楼到寝室的距离基本等于大的学校男女厕所门的距离。

三步一走,我就送佛到西了。

我只好把我要说的东西写在信中。

信纸一套要抵我一个月四十分之一的生活费,但为了精神上的快乐,我不得不放弃物质享受。

在一个大晴天里,我把这首情诗给了莹:每当我再听到雨声我就像听到心底的迷茫我曾坚持我的梦想然而那不是岁月里一声叹息有了太多的叹息所以我想拥有一份回忆别告诉我你早已离开因为我还有三个字未曾说起这三个字只为你留着对于这首情诗,我非常满意。

通观全篇,欲扬先抑,是一种高级的写作手法。

我信心十足地把诗交给莹,心想惟一的遗憾就是天公不作美。

恋爱里的人就是这样,没事巴望着天天下雨,这雨不能太大,太大共伞时撑不住;又不能太小,太小就根本不打伞了。

雨量要适中,淋一场也不会害肺病死掉。

我给莹留的那三个字不用说也知道。

我当时想莹的反应会怎么样,不料莹的反应巨大,我给她三个字,她加倍偿还给我六个字:“我们不可能的。”于是我犯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求教于猛男。

猛男说小子你别愁,这事儿大哥帮你。

帮助的结果,就是莹做了猛男的女朋友。

莹见到我时要我不用难过,她其实是个很平庸很虚荣很名利的女孩子。

我说我不会看错人。

就算你是那样的女孩子,我也不会改变。

莹摇摇头说,我有理想,我想出国。

就这么简单?我问。

出国?哪里?美国?加拿大?英国?莹说能出国就行,随便哪个国家,实在不行,尼泊尔、印度、苏丹、埃塞俄比亚都行。

我当即甩了她一个耳光,这个耳光甩得很轻,旁人看了以为我在爱抚人家。

我嚷道:你这个俗不可耐的人,中国有什么不好,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