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出去,而不是那种冲动地见一个爱一个的,这样可以显示你用情的深,内心的矛盾,性格的稳重,懂啵?”林雨翔佩服得又无法言语。
把信装入信封,怕泄露机密,没写姓名。
这天八点就下了课。
梁梓君约林雨翔去舞厅。
雨翔是舞盲,不敢去献丑,撒个谎推辞掉,躲在街角开地址和贴邮票,趁勇气开放的时候,寄掉再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这一夜无梦,睡眠安稳得仿佛航行在被麦哲伦冠名时的太平洋上。
一早准时上岸,这一觉睡得舒服得了无牵挂,昨夜的事似乎变得模糊不真切,像在梦里。
彻底想起来时惊得一身冷汗,直拍脑袋,后悔怎么把信给寄了。
上课时心思涣散,全在担心那信下场如何。
他料想中国邮政事业快不到哪里去,但他低估了,中午去门卫间时见到他的信笔直地躺在Susan班级的信箱里,他又打不开,心里干着急,两眼瞪着那信百感交集,是探狱时的表情。
无奈探狱是允许的,只可以看看那信的样子,饱眼馋,要把信保释或劫狱出去要么须待时日要么断无可能。
雨翔和那信咫尺天涯,痛苦不堪。
吃完中饭匆忙赶回门卫间探望,见那信已刑满释放,面对空荡荡的信箱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叫“怎么办,怎么办”!垂头丧气地走到Susan教室门口时,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头垂得恨不能嵌胸腔里。
寒冬里只感觉身上滚烫,刺麻了皮肤。
下午的课心里反而平静了,想事已如此,自己也无能为力。
好比罪已犯下,要杀要剐便是法官的事,他的使命至此而终。
那天下午雨翔和Susan再没见到,这也好,省心省事。
这晚睡得也香,明天星期日,可以休息。
严寒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睡懒觉,雨翔就一觉睡到近中午。
在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倦得枕头上沾满口水,略微清醒,和他大哥一样,就有佳句来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摊口水向东流。
自娱了几遍,还原了“一江春水向东流”,突发奇想,何不沿着日落桥下的河水一直走,看会走到哪去。
天时地利人和,林父去采访了,林母的去向自然毋庸赘述。
打点行装,换上旅游鞋。
到了河边,是泥土的芳香。
冬游不比春游,可以“春风拂面”,冬风绝对没有拂面的义务,冬风只负责逼人后退。
雨翔抛掉了大叠试卷换取的郊游,不过一个小时,但却轻松不少。
回到家里再做卷子的效果也胜过服用再多的补品。
周一上课像又掉在俗人市侩里,昏头涨脑地想睡。
沈溪儿兴冲冲进来,说:“林雨翔,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猜!”“不知道。”“叫你猜!”沈溪儿命令。“我没空,我要睡觉了!”林雨翔一摆手,埋头下去睡觉。“是Susan的信!”“什么!”林雨翔惊得连几秒钟前惦记着的睡觉都忘记了。“没空算了,不给你了!”“别,我醒了——”雨翔急道。“你老实交待,你对我朋友干了什么,Susan她可没有写信的习惯噢!”林雨翔听了自豪地说:“我的本领!把信给我!”“不给不给!”林雨翔要飞身去抢。
沈溪儿逗雨翔玩了一会儿,腻掉了,把信一扔说:“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噢!”“我没,我只是——”林雨翔低头要拆信。“还说没有呢!我都跟我的——Susan讲了!”沈溪儿噘嘴道。“什么!”林雨翔又惊得连几秒钟前惦记的拆信都忘记了。“哪,你听仔细了,我对Susan说林雨翔这小子有追你的倾向呢!”“你怎么——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呢!”林雨翔一脸害羞,再轻声追问:“那她说什么?”“十个字!”“十个字?”林雨翔心里拼命凑个十字句。“我告诉你吧!”“她说哪十个字?”“你别跳楼噢!”“不会不会,我乐观开朗活泼,对新生活充满向往,哪会呢!”“那,我告诉你喽!”“嗯。”“听着——别自杀噢!”“你快说!”“她说啊——她说——”“她说什么?”“她说——”沈溪儿咳一声,折磨够了林雨翔的身心,说,“她说——‘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雨翔浑身凉彻。
这次打击重大,没有十年八载的怕是恢复不了。
但既然Susan开口送话给他了,不论好坏,也聊胜于无,好比人饿极了,连观音土也会去吃。“你是不是很悲伤啊?想哭就哭吧!”“我哭你个头!她说这些话关我什么事?”“噢?”沈溪儿这个疑词发得详略有当回转无穷,引得雨翔自卑。“没事的,你去做你的事吧!”“不, 我要看住你, 免得你寻死, 你死了, 我会很心痛的——因为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林雨翔活了这么多年,价值相当一顿饭,气愤道:“没你事了。”“好了,你一个人静静吧!想开点,排队都还轮不上你呢!”沈溪儿转身就走。
雨翔低头摆弄信,想这里面不会是好话了,不忍心二度悲伤。
班主任进门再发卷子,吓得雨翔忙把信往屁股下塞——这班主任爱拆信远近闻名,凡视野里有学生的信,好比小孩子看见玩具,拆掉才罢休。
呆了几分钟,班主任走了。
那信被坐得暖烘烘的,已经有六七成熟,只消再加辣酱油和番茄酱,即成阿根廷牧人有名的用屁股的温度烤成的牛扒餐。
雨翔终于下决心拆开了牛扒餐。
里面是张粉红的信纸,写了一些字,理论上正好够拒绝一个人的数目而不到接受一个人所需的篇幅。
雨翔下了天大的决心, 睁眼看信。
看完后大舒一口气, 因为这信态度极不明确:雨翔:展信快乐。
说真的,我看不懂你的信。
跟随吗?我会去考清华。
希望四年后在那里见到你。
一切清华园再说。
雨翔惊异于Susan的长远计议。
林雨翔还不知道四天后的生活,Susan的蓝图却已经画到四年后。
清华之梦,遥不可及,而追求的愿望却急不可摇,如今毕业将到,大限将至,此时不加紧攻势,更待何时?周三时,雨翔又在神气的楼房里补作文——本来不想去补,只是有事要请教梁梓君。
作文老师在本地闻名遐迩,可惜得了一个文人最犯忌的庸俗的姓——牛。
恨得抛弃不用,自起炉灶,取笔名八个,乃备需求,直逼当年杜甫九名的纪录。
他曾和马德保有过口角。
马德保不嫌弃他的“马”。
从不取笔名,说牛炯这人文章不好就借什么“东日”“一波”“豪月”来掩饰。
牛炯当场和马德保吵,吵着升级到打,两人打架真有动物的习性,牛炯比马德保矮大半个头,吵架时占不利地形。
但牛炯学会了世界杯上奥特加用脑袋顶范德萨的先进功夫,当场顶得马德保嘴唇破裂,从此推翻掉“牛头不对马嘴”的成语。
牛炯放言不收马德保的学生,但林父和牛炯又是好朋友,牛炯才松口答应。
牛炯这人凶悍得很,两道剑眉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