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今晚人肯定超多,我要离喷泉近一点!”
巴黎的节日派对到最后都会变得特别激烈。真的是激烈,燃烧瓶,流弹,烧汽车之类的都是法国青年最爱的庆祝方式。一般来说,圣诞时的埃菲尔铁塔会相当危险,呈全城戒备状态。万圣节则稍微好些,毕竟传统没有很长,大家都还在揣测它的精神脉搏究竟几何。佳霓一路鬼叫欢呼,吓唬路人,微婉则注意看身边的小朋友,她把糖果塞在口袋里,见到就给孩子们一些。
“谢谢你,小姐!”
她会在小宝贝的额头上亲一下,祝他们节日快乐。
有个小鬼趁机在她胸部抓了一把,她不满地对他父母说:“我可不会这样教孩子哦。”父母耸肩,善意微笑。
小鬼做了鬼脸:“可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鬼。万圣节快乐!”
“这样的话,我就原谅你了!节日快乐,今晚玩得开心!”
能怎么说呢?她真的不要再沉湎于过往中,她要好好地享受生活。
就连路过的吹口哨、喝啤酒猥琐的小青年,都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他们对着她开猥琐的玩笑,她嘲笑他们,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一次得到美女的问候,没错,她欢畅地问候他们的老妈,叫他们滚回娘胎里面去。一年一度,孩子们随意搞怪,年轻人之间用脏话来表达节日的快乐,而他们的父母则跟着微笑。
电子乐迷幻到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看到烟花在不远处的天空,升腾,崩开。象征法国八大城市的女神雕像,被恶搞的家伙喷出了巨大的三角裤,女神的屁股高高伫立在夜空。不知为何,微婉想起了妈妈。妈妈她说,你要记得,我们这些女人都是魔杖,是他们所不认识的神,所以他们要把我们放在火上烤,要折磨我们,要蹂躏我们。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们,可他们都错了,烈火与焚烧都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我们要自尽,然后才能重生,艺术家都是涅槃的凤凰。
是的,现在她记起来了。
妈妈说,我们不会死,你和我,我们都不会死。每当你濒死时,你要抬头向天看,你会看到我。孩子,我在保护你们,我是你们的幸运符。
她一定是喝太多酒了,天知道这些廉价酒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透过喷泉与篝火,她居然看到了汤毅凡,远远的,但好好的他。跟虞雪一起走掉的他,居然也能这样专注而悲伤地看着她。她是有多傻,才会以为他最终会知道,她是爱他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她再也不想将这关系定义清楚。他们就是他们,他们是汤毅凡和易微婉,是彼此的二分之一,不需要任何定义。她蠢到以为能够一辈子没心没肺地,彼此陪伴,再不分开。
妈妈说,你会看到幸运符,可自从他走后,她再也没有幸运过。
“我们该回去了。”
易微婉感到头痛,但她还能清醒地知道这是陆盛的声音。他之所以在这里,可不是来参加狂欢的,他是来确保这两个女孩的安全的。
“你喝太多了,他们在酒里放了东西。走,我们回去吧。”
陆盛说得对,他们在八十五分钱一杯的劣质酒中掺了东西。她昏沉地闭了眼睛。
她看到很多人,就像倒带的电影一样,在她梦里播放。首先是妈妈,旗袍下身姿婀娜,她倾国倾城的精致五官,却是黑白色的。她在哭泣,将手中的金丝雀抛出窗外。然后是毅凡,他那么年幼,只是个孩子。他接住了金丝雀,他对它讲话,抚摸它的羽毛。金丝雀扑棱棱地飞走,他在后面追,追了很久,从男孩成为男人。金丝雀被哥哥接住,哥哥大笑,向所有人炫耀他的胜利,用一只完美的金碧辉煌的笼子,将金丝雀放在里面。毅凡还在,他看着金丝雀在笼子里唱歌。他伸手触碰笼子,手指腐烂了,直至整个人都像沙雕一样在风中分裂,崩塌。之后虞雪走来,她将沙子收入盒中,放在胸口。哥哥仍在笑,终于,他打开了笼子,给了金丝雀自由。
金丝雀不回头地向前飞,越过一片火焰的海。它不是寻找家,因为知道她没有家,她不是寻找什么人,因为知道爱的人最终都会离开她。
眼前的陆盛,渐渐真实。
她揉揉眼睛,发现是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所谓梦,其实是你不愿承认的现实。”
“我梦见了最爱的人。”
“那说明,他也正在想念你。”
陆盛起身拉开窗帘,外面大雪漫天:“说不定,他比你想象的要近。”
这时,他要去上班,告诉她饭已经热好,放在桌上。如果想有人在跟前,就打电话找佳霓,她会来陪她。微婉躺在床上看着他出门,觉得这人真够有病的,你能给他多少假期,他就能在假期里面找到多少活做。在他背影消失时,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将枕头挪到背后,坐起,看窗外的雪。她开始感觉胃酸,头痛,发烧,开灯都像有人在她耳朵旁边开枪。
宿醉的感觉呵,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决定在床上赖一整天,什么也不想。棉被暖暖的,她双手捧着肚子,闭上了眼睛。白天睡觉她就会做各种各样有情节的噩梦,但也都比不上做到一半,被虞雪的电话吵醒来得恶劣。易微婉翻了个身,她当然会记得要接一下,不过是在梦里。让那些化敌为友的话都见鬼去吧,她没那么高尚,虞雪对她再好也没用,虞雪拥抱了她也没用,她就是不能原谅她和汤毅凡在一起。
她舒舒服服地坠回梦里。在梦里,打来电话的是汤毅凡,他不停地拨,直到她的未接来电又累积到了十个,这时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震动也关掉。
你瞧,梦就是这么荒唐。
她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醒来时因为身体蜷得太紧而四肢酸痛。她把这条泛着酒精臭的睡裙脱下丢进了水槽,换了一条棉布套头裙——她在两元店买了这东西,穿在身上别提有多舒服了。她坐在床上欣赏自己的双腿,青紫的膝盖和脚背,但还是很好看。她挤了挤胸部,用手理顺长发,很好,她的宝贝们都在。她还有饭吃,如果寂寞,她还可以找一个聒噪虚荣但有趣的小丫头来陪。这生活,已经非常令人满足了。
易微婉决定下楼去丢垃圾,活动一下经脉。
她拉开门,期待着带雪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因为她敢肯定楼道里的窗户在万圣节的狂欢中被砸碎了。在她的噩梦里,会有蝙蝠飞来,吸干净她的血。今天是十一月二日,众神苏醒,鬼怪也复生的日子。在经历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