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1)

巴黎不知道,我在爱着你 漪微 2000 汉字|22 英文 字 1个月前

孩子从原来的生活脱离,走向独立,所受的生活的苦,都是非常琐碎而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那种。打个比方,从今开始她要乘地铁甚至步行上下学,这都没什么,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好鞋可穿了。但很难适应的,是当她回到家,疲倦地倒在床上想睡觉时,却发现床垫里爬出了一只小虫,它正兴冲冲地到处游走。

她惊得跳到地上,整晚都不会再去那张床上睡了。

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长途跋涉的累就叫作减肥。但一只会爬的虫,和对没看见的虫的想象,确足以令她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她不再耍酷,因为这事一定要找人来帮忙。于是当陆盛来到这里时,他看见的便是一个站在椅子上,双脚不敢沾地的易微婉。

“你要先出来,我才能开始打扫,喷药什么的。”

站在椅子上的女孩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碰这间房中的任何东西了。

陆盛重重地出了口气,将工具箱放在一边。他(在易微婉看起来无比勇敢的)走近她的椅子,转身,半蹲,她赶快登船。从椅子到门口只是几步路而已,她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很久,现下她又在看他的耳朵。

“你的耳朵生得很高……”她摸摸自己的耳朵。

他没有接话。她不再摸,低头细数自己的悲伤和埋怨,将这些通通发泄给他,就算知道这关头自己说出的话无逻辑且不讲理:“你说,怎么会有人把妹妹丢下,管都不管?”

“因为有人是亲生的,有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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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易微婉也曾与自己所处的阶层有摩擦,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她因畸恋丑闻而被人指摘,此时,却是她放弃了身为那个圈子一员的身份。她知道法则是什么,也知道底线在哪里,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底线,坠下了悬崖。她做出的这一个选择,就决定了她不再是那一种人了。

法则是这样的——上流社会的人,并不是因为骄傲才不和外面世界的人交往,而是他们要维持的那一种安全感,固不可破。事情不是你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那样。在纽约时,怡风或她都不会穿着张扬性感的华服,从上东区招摇地走到布鲁克林。她们所认识的曼哈顿名媛其实日常并不太着Chanel、Gucci,因为那是Ralph Lauren统治的世界。千金们大多低调保守,也不会走到大都会的另一边去。在纽约读书的几年间,怡风至多去过两次布鲁克林。

她们并没有刻意地不和外人交往,但到了一天的最后,总是会渐渐移回圈子里面去。不是说她们刻意地去抵触圈子外的人,只是任何女孩都是跟那些与自己相似的人相处得更好。而男生却有所不同,至少她所认识的许多人,都有圈外的朋友,但其中有几分真,有多深,或者只是条框外的间或解脱,这些,她就不知道了。男性所拥有的一些特权,在这里亦然。但如果你是一个女生,那么你最好在这边乖乖地做人,你也可以在这边胡作非为,但绝不能走到另一边去,因为你没有这个选择权。

除非你想被所有的人视为怪物。

易微婉并不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上次被赶走的时候的确很伤心,但这次,她知道自己比他们都优秀。她甚至惊喜地发现,陆盛身上那种天生的不与周遭为伍的气质,她也有了。本来就该有,她得意地想。

岁月是越过越绵长,她决定去发现新的幸运符。她决定从顺利毕业开始,好好规划人生,实现个人价值。

“你以后要做什么?”她这样问陆盛。

陆盛回答:“我学的是政治。”

“可你又不能在这里从政,回国从政……难。”她皱眉道,“你也知道,体制很不同。”

陆盛顿了顿。

“好像我从没说过,不过——我出生在这里,我是法国国籍。”

微婉和陆盛的来往必须藏在地下,偷偷摸摸地。即便她不再叫某人为哥哥,但那人依然是她的唯一合法监护人,他向法兰西高等法院申请的那张限制令依然有效。现在她知道陆盛是法籍华裔,真心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居然也有这么一天,法国政府机关帮着外籍人对付自己人。陆盛倒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有人感觉他的位置被威胁到了,你不能怪他。”

易微婉也确实没有怪他。事实上,她是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关于别人的事。临近毕业,事情一桩一桩地砸过来。现在没有安东尼帮她打理,她就得自己动手。以前,她以为自己只是不懂烧饭,但现在独自生活,她才知道生活包括那么多的事,她想要生活下去,需要学的也不仅仅只是烧饭。

房租、水费、电费、网费、医疗保险、住房保险、手机月租、银行、支票簿、账户余额,等等等等。她是外籍人,长居、签证、续签、非欧盟国人的工作许可证,这些都是她要学会做的。毕业后会怎样?如果想从学生签证转为工作签证,事情会棘手到爆。她在这里工作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政策是,如果任何一家法国公司想要给她工作,必须证明这份工作不能由任何一个欧盟国人完成。

后面的这些,陆盛不能帮她什么。该死的他是法国人,他不需要见鬼的签证或去续签。他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就算想帮她,也得和她一样从头学起。

若是从前,她根本不用操心这些。从前,她来自一个姓汪的家族,那些事情都有人替她打理,凭借财力,这个家族可以帮她铺平道路。姓氏重要,金钱重要,可如今的她铁了心,要让易微婉这个人靠自己变得重要。

你一定要在尽量年轻的岁月里,就知道你想要什么。

不要等到快要成人,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是片汪洋,你没有船,连可以踩着过河的石头都没有。梦很大是可以的,梦还没有那么具体,也是可以的,但你要有梦。这话是陆盛说的,因此易微婉虔诚地认为这必须是真理。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但他这样问,她就不那么爱听了。如果一个人问易微婉小姐,你的梦想是什么,你想要成为什么,这根本就是在伤她感情。

“我不知道。”她嘟着嘴说,“不过你可别说教,我求你了。”

于是他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失望了。他大概以为,经过这么久,尤其因为如今她的处境,她该对以后的路更清楚了一些才对。你总会认为,一个人总得是在有打算的情况下,才会砍断脚下的木板,跳入大海,但她只是做了在那一瞬间她认为是正确的事,以后该怎样,她还不知道。他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