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跟我说:“只是一些擦伤,别担心,按时遵医嘱用药,两周之后依旧是个小美人儿。”
我毫无所动,气氛有些冷场。
郑子尧勾勾唇角,手下动作突然变重。
“嘶……”
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本能的叫出声来。
廖长宁受不了,语气沉郁的斥责他:“你轻点。”
郑子尧摊摊手,笑道:“看不惯你亲自来啊。”
廖长宁坐在我对面。
诊室的通明灯火将他的失血脸庞的皮肤映衬的愈发玉白莹润。
他深邃眼眸中疼惜之色毫不作伪,一边用镊子夹着的棉签帮我擦拭伤口一边轻轻往伤口吹气。
我一直安安静静。
廖长宁将镊子放回乳白色的药用托盘,正视我的眼睛,斟酌开口:“翘翘……”
我打断他,声音沙哑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廖长宁又何尝不知道我意中所指,认真答道:“你阑尾炎入院动手术之后,我让人调查到你的出生证明,母亲那栏登记的名字是李小花——”
我语气尖利,与他对峙:“所以你就做了DNA检测?”
我口气嘲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要冷眼旁观我弥足深陷?
为什么要顺手推舟将我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廖长宁被我逼的没办法,无奈道:“翘翘,我曾经很明确的拒绝你。”
我内心彷徨,又开始哭起来:“是,一直都是我自作自受。”
廖长宁受不了似的低了低头,用右手捏捏眉心鼻梁骨的位置,气音低弱有无限疲惫:“翘翘,今晚之前我从未想过将你介入这件事情。”
我剑拔弩张,强忍了泪意与他争辩:“我总算知道——你就是有这个本事,在背后推动所有事情的发展,偏偏还要装作是迫不得已,你这样活得不累吗?”
这是文敏曾经对他的评价,如今我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带了十二分歇斯底里的鄙夷恶意。
我满脸戾气,目露凶光,简直就是枕戈待旦的战士,下一秒就要去征战沙场,好像唯一发泄我内心喧嚣的出口就是伤害他。
廖长宁闭目静静忍耐一会,说:“你如果一直这样,我们没办法再谈下去。”
诊室的门被推开。
来人四十来岁,微胖,头发浓密还带着点自来卷,一脸倔犟的严肃,他语调四平八稳,对廖长宁说:“大少,廖董请你过去一趟。”
廖长宁转眸望过去,“李律师?”
李非平颔首致意。
廖长宁没忘嘱咐我:“我要做事,雁迟送你去连云山庄。”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掌摸摸我的头发,低声加一句:“你乖一点。”
我偏过头去,没理会他。
他轻轻叹口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没有等顾雁迟。
我直接转去洗手间,思绪游荡漫无边际,我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有人进来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我只好走进一个隔间,马桶盖子光洁的能照出人脸,我坐在上面发了一会呆,才听清外面俩人的声音。
是李柔筠和文敏。
李柔筠歇斯底里:“别装情圣一般!你难道只是为了廖大少才做今天这场戏?还不是因为想赶走她,你亲手绝了他们的退路!”
文敏语调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平稳:“长宁自己无法抉择,我当然要帮他一把。”
她顿了一下,又说:“听说,廖董召李非平过来,想让你净身出户。”
李柔筠反倒沉了语调:“不可能!”
文敏冷笑一下:“有什么不可能?别以为大权独揽母凭子贵,就是铁打的江山,廖董什么样的人,当年他是怎么对长宁的母亲,恐怕你比谁都清楚。”
李柔筠忽然沉默了一会。
再开口,她先长出一口气,说:“你少故布疑阵来套我话,当年的事情廖长宁都未必清楚,你怎么可能知道?”
文敏也不在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副董的不堪过去不也已经示于人前?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我愈发觉得无趣。
巴尔扎克说,财富背后,总有犯罪。
人活于世,不过是在这繁华尘世饱尝各自心酸,谁也没比谁好过。
我突然重重的按了下马桶的冲水开关。
隔间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走廊上遇到正在到处寻我的顾雁迟。
他手中拎了件外套,见到我立刻松了一口气,跑到我身边,替我穿上,一边说:“还以为你不吭声走掉了,我正担心怎么跟廖大少交待——”
我口气郁卒无比,大声道:“不要提他——”
顾雁迟连忙说:“好,好,不提他。我送你去连云山庄?”
我不肯,“我要回学校住宿舍。”
顾雁迟面上十分为难,劝我:“现在已经很晚了,大半夜的宿舍早就关门了。”
我坚持:“我在操场上等天亮。”
顾雁迟不满:“翘翘,不要任性。”
我一言不发往外走,他连忙追上来挡在我面前,摊手妥协:“好,好,回学校。”
顾雁迟是那种熨帖得体的绅士作派,虽然答应我。一路上还在劝:“明天又免不了一场舆论风波,虽然廖氏危机公关响应及时,但是现场太乱,肯定会有不识相的媒体曝光你的身份,你知道网络时代信息爆炸舆论暴力的程度,我不赞成你现在就回学校。”
我问他:“我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顾雁迟语塞,“至少不要跟流言漩涡周旋。”
凌晨的马路出奇的畅通,天边已经微微露出青色的鱼肚白。
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雁迟十分懂得我的症结在于何处,他一边转方向盘,斟酌说道:“其实,我个人并不认为今天长宁做了多么万死莫赎的事情。”
我看他一眼,竖起浑身铠甲。
顾雁迟连忙说:“你听我说完——”
“李副董不堪过去这手牌,他已经握在手里许久。今晚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长宁为了让李副董不再打你的主意,亲手毁了二少那场局——你知道,受害人是个未成年的女孩,是长宁亲自去找她谈,让她翻供的。”
我插问一句:“不是长宁找人构陷他亲弟?”
顾雁迟无语:“你竟然——竟然以为是长宁一手操纵?”
他叹口气,又说:“他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通过张月龄控制了舆论导向,但他所做的也只有那些,那是大势所趋——而逼迫受害者噤声那件事,我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这种折寿的事情,他从来也不让手下人沾手,他一个人承担所有风险。
我为自己之前因为文敏三言两语挑拨就一厢情愿对他的误会有些愧疚。
顾雁迟接着说,“何况,长宁还留有后招,只要过了今晚,只要失去李副董的庇护,长安必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廖长宁之前因为不想牵累到我,表面上向李柔筠低头示弱,实际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用麻痹敌人的韬晦之术,隐而不发,最后出奇制胜。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或许,我也只是他这连环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