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的酒店目标和口号。
我在其中一张海报前站住了。那张海报上用大字写着:
“INTEGRITY.--代表正直。我们永远做正确的事情。We Do The Right Thing, All The Time。”
走廊上亮着刺眼的白芷灯,我盯着这张海报看了很久之后,伸手把它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攥在手里,然后扔在了地上。
这一天的清晨,我回到家,脱光了衣服,爬上床。我一动不动,浑身都是僵的。
我想要赶快睡着,睡着以后,我就能做梦,就能去编另外一个故事了。而醒着的时候,失败不是我故事的开始,也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这个故事的全部。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广场舞音乐,又响起来了。
笛子拉响警报。
女声高亢的大喊:“老娘养生健身操!现在开始!”
我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站在飘窗上,俯视着楼下的大妈们。
她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看起来睡眠质量都很好。她们眼神炯炯,身姿矫健,迎着天空失心疯一样的蹦达着。
怎么就这么想长命百岁?
怎么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老而不死呢?
不远处,太阳在楼宇间升起来了。阳光笔直的照向了穿着裤衩站在飘窗上的我。
我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热量。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蒸腾起来了。
我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事实,努力去违背的身世,在这一刻,我都想起来了。
我。
可是一个东北爷们啊。
小时候,我爹会突然冲回家拿菜刀,就因为和小区邻居玩抽王八,对方使了诈。
我妈在菜场买菜,拿甘蔗当凶器,都能以一敌百横扫一大片。
我从小生活的那片土地,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土地。
每一条街道上,“你瞅啥?再瞅削你啊”是我们的问候语。
每一间饭馆里,一半的人在喝酒润嗓儿,一半的人在大声嚷嚷,但最后所有人都会拿起酒瓶子互砸互砍问候对方的爹娘。
每一个小区里,都住着无数个心有猛虎,背有刀疤的传奇。
我们说急就急,宁可头破血流也不能受委屈。
我们自带弹药,随时准备炸个敌我双亡。
我们好面子,事关尊严,就算是走路上不小心掉沟里,胳膊打了石膏,和别人解释起来,也得说是喝多以后徒手拦了辆挖掘机。
我来自这片土地。我天生就应该有这样的技能。
可能是从丹东来北京时,在火车站,我那个脾气爆裂的爹,站在月台上,生平第一次对我说出一句软话:北京大,别惹事儿,惹事儿爹罩不了你。
就是这句话,把我的技能封禁了。
我开始看人脸色,懂得了怎么委曲求全,最后还像个窝囊废一样瘫在这张床上,学会了自得其乐。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我盯着楼下的这群大妈,愤怒已经点火就着了。
酒店的客人欺负我。
鲶鱼精欺负我。
你们也来欺负我?
我都退守到这个地步了,退无可退,就剩一张床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已经无欲无求了,已经与世无争了。就想躺着睡个觉,做个梦,醒来好精神充沛的去装孙子,这都不行?
还攻到我窗户下面来了,还放着这么难听的歌,跳着这么气势汹汹的舞,就这么歌舞升平的欺负起了我?
不能忍了。
我开始一件一件的穿衣服,下床。
我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向客厅。
王爷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拎着一个酒瓶子,困的迷迷糊糊的,看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半睁着眼问我,“还没睡?哪儿去啊?”
我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瓶,目不斜视的走向大门。
我庄重的告诉他:我,要下楼。
关门的时候,王爷在里面嘟囔:傻逼,你丫梦游了吧?
我不是梦游。
作为东北人的我,从这一刻起,觉醒了。
3
我手里拎着酒瓶子,一步一步下楼,穿过黝黑狭窄的走廊,用力揣开了单元门。
门外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我站进阳光里,不远处,群魔乱舞的地方,就是我的战场。
我把酒瓶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踏着音乐声,径直走向舞群。
大妈们没有感受到她们身后的危险,还在美滋滋的跳着。她们组成了一个棋盘一样的正方形,最前面有一个老太太在领操,她身边,放着的就是那个万恶的音响。
我慢慢走向舞群,站在棋盘的最外沿,气运丹田,两手攥拳,召唤出了我大东北子民的战斗之魂。
我大喊了一声:你们这是在扰民啊!
喊完,我自己都被我自己吓了一跳。可是,前方舞群里,只有最靠近我的一个老太太回头看了看我,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继续跳起来。
无视我?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我径直走进了舞群,打乱她们的队形,站到了棋盘的正中央,再次大喊一声:你们这是在扰民啊!!!
大妈们终于正视了我。
但奇怪的是,她们只是看着我,音乐没有停,她们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舞蹈动作。
音响里,嗑药女性还在解说着:弯腰低头,双臂垂直,左右摆动??
所有的大妈,都在做着这个动作。半弯着腰,抬头盯着我,两条胳膊左右晃动着。
我忽略面前这奇怪的一幕,死死的看向最前面领舞的大妈。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管事儿的。大妈也看向我,但表情却很不屑,她转头看着第一排的花衬衫大妈,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花衬衫收到指示,转身,弯腰垂臂,晃荡着两只胳膊,一路冲着我过来了。
花衬衫向我跳过来的时候,其他大妈也动起来了。
花衬衫一马当先,站在了我的面前,其他大妈自动的舞成了一个里外三层的圆。她们全体都还随着音乐,保持着这个猴子捞月的姿势,把我像花蕊一样裹在了里面。
我面前,是几十条左右晃动的胳膊,大妈们全部高耸着肩膀半弯着腰。她们集体保持着迷一样的沉默,谁都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
我四周只有胳膊划出的风声,呼呼作响。
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舞动着的胳膊。
笛声刺耳,嗑药女性还在解说:想象自己双臂如柳叶,柔软随风晃动。又好似水中摸鱼,顺势而动??
我方寸大乱,这些胳膊晃的我眼花缭乱。
她们左右晃动间,形成了叠加和重影,像是复制出了无数条胳膊出来,我被困在了移形幻影的阵里面。
我抬脚,拼命闯出胳膊阵,冲到了这个黑洞的外围。
我跑到音响旁,迅速扫视,然后一掌关掉了音响。
四周终于安静了。
大妈们直起身来,胳膊终于不晃了。她们成群结队的逼近我。
两军终于要正面交锋了。
花衬衫一脸怒气的准备开口,但最前方穿健美裤的领舞大妈,一伸手,制止了她。
健美裤大妈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