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青年学生应邀来到旅馆,向孙元起汇报学会筹备进展情况。孙元起见那几个人面生得紧,便道:“你们几个,是等着泽民、星枢介绍呢?还是自我介绍?”
“那还是自我介绍吧”或许是因为在欧洲呆的时间久了,在座各位倒不像国内那些学生一样拘谨。
接着有人自告奋勇站起来:“学生何育杰,字yin苜,浙江宁bo人。光绪二十八年(1902)入京师大学堂,二十九年和星枢一起公派留欧,现今在曼彻斯特大学学物理。”
何育杰?孙元起嘴里念叨半天,这才想起在以前母校物理系史的展板上,第一位就是这位何先生。当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我和yin苜既是师生,还是同行啊。以后我们可要好好jiāo流一下”
“学生哪敢学生接触物理就是从先生的著作开始的,之后您又是我和星枢的校长,眼下先生更是名扬四海,连曼彻斯特大学的物理教授听说我是您的学生,都对我另眼相看呢。学生该向你求教才是。”何育杰不敢托大。
“yin苜,要有当仁不让于师的气概嘛”孙元起笑道,接着又问:“你请坐下面该谁啦?”
“我来吧。”一个和孙元起年龄仿佛的小个子起身说道,“学生利寅,字寿峰,广东huā县人,原在广雅西学堂学习西学,后被选派来英国,现在伦敦大学学习化学。……”
孙元起听了大家的介绍,心中大体有数:虽说这几个人没能涵盖理、工、农、医四大科学主要mén类,不过像物理、化学、数学、医学等主要mén类已经略备。
李复几见介绍已毕,才清清嗓子:“百熙兄,那我跟你汇报一下会议筹备的最新进展?”
“有劳泽民兄。”
“自从18日开始发出电报到现在,共有145人报名参会。因为德国、比利时路稍远些,在随后的两天内应该还会有不少人报名。估计截止至平安夜,报名人数应该在200人左右,在欧洲学习科学的留学生基本上都会来,专业广泛涉及理、工、农、医等四大mén类。这里是已经报名学生的详细资料,请你过目。”
孙元起接过李复几递来的资料,认真观看诸人所学专业一栏。李复几在一旁继续说道:“因为参会人员较多,而且恰值圣诞,每日所费不赀。为节省经费计,我和星枢、yin苜、寿峰等几个人商议之后,决定会期定位两天。百熙兄,你看如何?”
沉yin片刻,孙元起微微摇头:“既然这是第一次开会,最好给大家留足充裕的讨论时间,依我看,不如多延长一天。第一天上午开全体大会,下午各人根据自己爱好选择不同学会,开始分组会议。第二天仍然分组会议,各小组要选出学会的领导人,敲定学会基本章程和未来发展方向。第三天上午,各学会的领导开会,小组成员继续讨论,下午全体大会,宣读学会的章程和框架,最后闭幕。当然,具体详细的安排,你们等会儿商量着定。”
何育杰这时候chā了一句话:“先生,我们这个机构就定名为‘中国科学技术学会’?”
“哦,你有不同意见?说来听听。”
“学生是这样想的,综观我国留学生,在美洲最少,估计不到百人;其次是欧洲,大概在三四百人之间;最多的却是日本,至少也有五六千人。”何育杰在发表自己看法之前,先给出了一份数据来。
孙元起心中思忖道:清末留学日本学生多,主要是因为国人觉得和日本一衣带水,同文同种,而且日本变法成功,打败大清、俄国,再加上日本善意恶意jiāo织的yin*,所以大家出国留学的目标首选日本;至于欧洲,虽然英、法、德等国都是老牌资本主义强国,但道路遥远、种族大异、语言难晓,相对留学生就少许多;而美国则是新鲜出炉的暴发户,有钱没文化,尽管态度不错,但大家还是懒得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民国中期之后,随着一战后美国的国力增强,美国渐渐跃居出国目的地的第一位。那时的大学教授,多数都有留美经历。仅以南开大学为例,1930年全校有教师41人,留美归来的31人;1936年的34名教授当中,留美的33人。另据有关统计,30年代前后由留美生任大学校长的就达50多人,几乎占当时所有大学校长的80。
到了现在,美国更是当之无愧的no.1,欧洲依然是第二,至于日本,则已经褪去了他曾有的光环,委委屈屈地坐在第三的位置,甚至有时候都比不上加拿大、澳大利亚。
何育杰接着说道:“先生你在伦敦振臂一呼,成立学会,欧美留学生自然望风景从,无人不服。只是在日留学生听到之后,难免会心生龃龉。如果他们效法我们,自己成立学会,两者之间相互颉颃,反而不美。
“所以,我们不如暂时定名为‘中国科学技术学会欧洲分会”等会议结束后,将相关会议章程和会议结果函告留美、留日同仁,让他们各自成立美洲分会和日本分会。我们三者之间平时互相jiāo流沟通,但互不统属。等国内立宪成功,党禁一开,我等再在国内合力共建正式的‘中国科学技术学会”统属欧洲、美洲、日本这三个分会。您看怎么样?”
中国人喜欢拉帮结派,占山为王,动辄根据地域或生活背景,标为“x党”、“xx派”。这种风气在学界也存在。在民国时期,由于有留洋经历的人多了,就一度出现留美派、留欧派、留日派之别,甚至待遇都有区别。留欧、留美的工资最高,留日的往往低上三四层;至于没留过洋的土鳖教授,一般只能拿到留欧、留美工资的一半多一点儿,搞得刘半农、向达等人都三四十岁了,还要出国镀镀金。
而且这种风气也很明显地体现在研究机构的设置上。国民政fu在1928年决议成立中央研究院,在成立之初,中研院就被欧美派牢牢把持,针chā不进、水泼不透。在迁台之前,两任院长:
蔡元培是德国莱比锡大学的四年旁听生;
朱家骅则是德国柏林大学的博士。
中研院负责行政管理工作的是总干事,在前后十一任十位总干事中:
杨杏佛,美国康奈尔大学学士、哈佛大学硕士;
丁燮林,英国伯明翰大学硕士;
丁文江,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双学士;
朱家骅,德国柏林大学博士;
任鸿隽,美国康奈尔大学学士、哥伦比亚大学硕士;
傅斯年,留学英国伦敦大学、德国柏林大学;
叶企孙,美国芝加哥大学学士、哈佛大学博士;
李书华,法国图卢兹大学硕士、巴黎大学博士;
萨本栋,美国斯坦福大学学士、麻省伍斯特理工学院博士;
钱临照,留学英国伦敦大学。
这十个人中,居然无